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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阮夜笙那抹不可言說的心思以往都被她藏著掖著, 遮掩得很好。


  不過即便努力壓製地捂了這些年,那心思也實在不能算是一枚小芽。


  畢竟經過了還算長的大學時光,作為同學,阮夜笙總有能接觸到奚墨的機會, 所以在這些曾經的相處中,她這心思是有顯著生長的,雖遠遠稱不上繁茂,到底也是個青蔥的層次。隻是後來遇到了一些事, 她淡出娛樂圈,隨著她和奚墨的差距越拉越大,能見到奚墨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她自覺這希冀越來越渺茫, 為了不至於讓自己更加失望, 她越發將它捂得緊緊的, 甚至曾一度下定了這心思恐怕不能再重見天日的決心。


  而現在,奚墨或許是無心地掀開了這株植株頭上的遮罩, 並且再無心地澆了些水, 阮夜笙心底的這棵原本被藏得弱不禁風的小樹苗久旱逢甘霖, 很有點想要迎風生長的意味。


  多年摸爬滾打的磨礪褪去她或青澀或單純的邊角,將她打磨成了一個圓滑的妖精, 但是在心底某個角落最深處,她依然還是留存了那麽一小片可謂天真或者說幼稚的角落, 即便那角落逼仄, 到底還是留存了的。


  簡單地給她一顆糖, 她能甜好幾天。


  洗漱過後,阮夜笙咀嚼著奚墨給她的“晚安”,很快就入睡了,就連睡夢裏都是甜的。距離大學時她厚著臉皮多次讓奚墨和她說晚安的光陰已經有很多年了,那片停車區也都被改建了,不複存在,如今她終於又等來了再度聽到的機會,於是這句在許多平常人看來不過是稀鬆平常甚至都不值得一提的晚間問候,在她這卻是別有意義的幸福。


  被這幸福一催化,那青蔥植株仿佛一夜之間又瘋漲了一圈,並順帶抽出零星的幾片葉來。這種情感上的生長對她整個人也有了難以言喻的影響力,以至於到了後麵,她都有點兜不住這種喜悅和悸動。


  她頂著這種幸福過了一夜,又頂著這種幸福早早起了床。


  等馮唐唐敲她門進來,打算為她新一天的拍攝工作提前做好一些準備——比如給她整理劇本冊頁,或為她買來早點之類的零星瑣碎,卻發現這位“奚姐”早已經將一切收拾妥當,房間打掃得幹幹淨淨,正坐在擺好早餐的桌旁悠閑看著工作安排表。


  瞧見這幕,馮唐唐推開門時那句“奚姐,你今天早餐想吃點什麽,我去買給你”剛滑到喉嚨口,猛地就咽了回去。


  阮夜笙抬起頭,微笑看了她一眼:“早上好。”


  馮唐唐頓時感覺自己罪該萬死。


  她大概受了宮廷劇的荼毒,儼然覺得自己已經成了那個疏於職守的小宮女,想著今天怎麽會過來服侍得晚了,竟然讓娘娘親自更衣!竟然讓娘娘親自梳妝!竟然讓娘娘親自吃飯!不……竟然沒有喂娘娘吃飯!


  “糖糖,坐下啊。”阮夜笙依然笑著說。


  昨天早上聽“奚姐”說這昵稱不是阮夜笙的專利,以後也會叫自己糖糖,馮唐唐其實是有心理準備的,現在聽了之後,她覺得顯然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奚姐”叫她的這個稱呼。


  阮夜笙再度指指椅子,馮唐唐隻得邁著機械的步伐坐下,並且開始在內心繼續檢討自我。


  阮夜笙道:“你不是喜歡吃豬扒包麽,我去買早餐時給你帶了,也不知道橫店賣的這味道正不正宗,你嚐嚐看。”


  馮唐唐看著那隻豬扒包,那眼神好像是裏麵有鶴頂紅一樣震驚。


  不,有鶴頂紅可能還沒這麽震驚。


  如果眼前坐的是阮阮的,那她覺得一切都十分自然,可這些竟然是奚姐做的,她真的需要一點時間去適應。


  見馮唐唐遲遲不動手,阮夜笙拿起叉子,切了小半邊下來,遞到馮唐唐麵前的餐盤裏:“我都已經收拾好了,你今天也過來得挺早的,時間還很充裕,可以慢慢吃,吃完了我們再去化妝間。”


  說完順手給她倒了一杯牛奶。


  馮唐唐徹底懵了,感覺自己在天上飛。


  好一會她才回過神來,點頭:“哦,哦,謝謝奚姐。”


  隻是吃了片刻,又小心翼翼說:“對了,奚姐,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豬扒包呢?”


  這種問題阮夜笙要圓回來是小菜一碟,她隨口道:“之前在公司的時候,碰巧聽到你們一群人讓顧棲鬆去買外賣,你不是點的豬扒包麽,還和顧棲鬆強調你最喜歡吃這個,我沒記錯吧?”


  馮唐唐有點小感動,心想原來奚姐這麽細心,連這都記得呢。


  她是個很簡單的人,也許她會對一些轉變感到驚訝和不適應,但是同時她又會對她所麵對的一些改變努力找原因來解釋,她一麵吃著美味的豬扒包,一麵搜腸刮肚想著她覺得合理的原因,漸漸的,她就接受了眼前所見的一切。


  而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馮唐唐擁有有限腦容量的腦子裏就產生了一個天大的誤會:可能以前奚姐隻是還沒有習慣我給她當助理,所以才會淡淡的,畢竟誰都會和不太熟的人保持距離,更何況是奚姐這樣的咖位呢。隨著自己和奚姐日漸接觸,尤其是現在一起到了劇組工作,相處時間那麽長,她現在可能已經將我當朋友了。


  她現在對我這麽好,身為助理的我更應該發光發熱,為了讓奚姐能夠安心拍戲,後勤就由我來保證,誓為照顧奚姐這件革命偉大事業而奉獻自我!

  覺得自己應該要更加發光發熱的馮唐唐吃完早餐,收拾了垃圾,把桌子來來回回抹了五遍。


  阮夜笙不知道馮唐唐這天大的誤會,依然頂著昨天夜裏那味幸福的餘韻,一路“幸福”地走下去,及至走到化妝間,她步履間仿佛都有微風。


  奚墨地位是很高的,頂著她這副皮囊的阮夜笙自然享受這種優待,每經過劇組一個人,他們都會和她招呼說聲奚姐早,而她也一一微笑回應,那些打招呼的人見了她今早的笑容,開始全都是一怔。大約以往的印象裏奚墨都是高嶺之花,讓人隻敢遠觀,雖然奚墨以往也都很知禮,每一個問候她的工作人員,她都會點頭回應說聲你好,遇到比較相熟的,偶爾還會淡淡一笑,但是絕對沒有這次笑得這麽甜。


  於是那些工作人員個個都在阮夜笙這種微笑的禍害下如沐春風,就差上天了。


  坐在鏡子前等待梳妝的奚墨扭頭看見了阮夜笙,也看見了她臉上掛著的微笑。


  看到原本屬於自己的臉在阮夜笙的控製下露出這種微笑,奚墨隻感覺牙酸。


  阮夜笙她大早上的沒毛病?

  阮夜笙施施然朝她走了過來,在她邊上的椅子上坐下了。


  化妝師還沒有過來,阮夜笙斜倚著梳妝台,扶著下巴,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她。那目光似乎有了點莫名嗔意,可她也不說話,好像隻是十分期盼地看著,那眼神明顯是在說:你怎麽不和我打招呼呢?

  奚墨:“……”


  我昨天是和你說了晚安沒錯。


  但是什麽國際法規定我必須還要今天和你說早安!


  你非要想聽那你就先說!隻要你先說,我後麵肯定說給你聽!


  你就這樣看著我等我先開口是想幹什麽!

  阮夜笙依然還是望著她,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麽高興事,那股子含嗔帶媚的笑意墜在她眼角,一時半會是拿不下來了。


  被這股子笑意影響,奚墨突然又感到不好去拂了她的意——自從換了身體進了這倒黴劇組,她已經神奇地有多次感受到不好拂了阮夜笙意的為難。


  她覺得自己恐怕不能再好了。


  “早安。”奚墨隻好順了阮夜笙那快要寫在眼睛裏的希冀,頗有點半死不活地先開了口。


  她知道因為昨天自己說了晚安,開了這個頭,按照阮夜笙此人以往惡劣行徑,勢必要每天都向她問好了。如果阮夜笙有心禍害她,堅持向她每天道早晚安,或者用剛才那種眼神看著她,楚楚可憐地暗示自己先和她說早安……奇怪,自己竟然對阮夜笙用上了楚楚可憐這個詞,可見自己恐怕真的神誌不清了,是不是要去看醫生?

  奚墨心思轉了好一圈,麵上倒是端著,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模樣。


  總之倘若她不回應,那就是她失禮,從小到大體麵的家教不允許她這麽做。


  為了避免失禮,她可能就要每天和阮夜笙過著早安晚上好的生活。


  而阮夜笙聽到了自己希望聽到的話,心滿意足地回應起來:“早安。”


  她恐怕是沒想奚墨那麽多的,尚沉浸在她自我感覺的幸福中,完全沒有任何禍害意味地邀請起了奚墨:“我看了下安排表,今天晚上沒有夜戲,五點半就收工了,要不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奚墨端詳著阮夜笙的表情,琢磨著她今天怎麽這麽殷切,也就沒來得及立刻回應。


  阮夜笙見她沒吭聲,又說:“現在全劇組的人都知道你我是大學同學,既然一起拍戲了,我覺得更應該親近點,這樣才自然。不然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倆有什麽嫌隙,我倒是沒什麽,這不是在顧著你的形象麽,要是我們天天除了在劇組拍戲,其餘時間形同陌路,他們好奇之下,指不定又要八卦一遍。你不是很討厭別人八卦來八卦去的?”


  雖然奚墨開始沒有及時答應,但是對於阮夜笙提議一起吃晚飯這事,她的確也沒有想拒絕的意思。


  而且阮夜笙說得有理有據,即便要拒絕,似乎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端詳片刻,奚墨點了點頭:“可以,謝謝邀請。”


  她莫名有點覺得今天的阮夜笙格外溫順。


  開始的時候她還想著如果阮夜笙還和以前那樣和她說話時三兩句就來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她就好好回敬她,結果阮夜笙突然這麽和顏悅色,沒一點陰陽怪氣的,而她一向吃軟不吃硬,這一肚子的警惕一下子散得煙消雲散,看阮夜笙竟然又順眼了些。


  兩個梳妝師一前一後地過來,兩個人也就停止了交談。


  梳妝組長看了看鏡子裏的阮夜笙,笑道:“奚姐,你今天怎麽這麽高興?”


  阮夜笙這才後知後覺了自己今早的確是沒把握好笑容的度,大概把奚墨以往一年的份額都笑完了,難怪奚墨最開始的表情那麽一言難盡。她隻得又斂斂神色,將唇角維持成以往奚墨一貫的弧度——此度不深不淺,看起來既有那麽一點從高處看過來的紆尊降貴的親和,又不失高嶺之花的驕矜,實乃裝逼典範。


  然後她不鹹不淡地對梳妝組長笑笑:“是麽,有這麽明顯?”


  奚墨在旁邊端坐不動,方才那點看阮夜笙順眼的意味又碎了。


  再明顯也沒有了!

  我平常也不是這樣笑的!你是不是我的黑!


  今天依然還是鄧府的戲。


  有後期剪輯在,拍攝不會按照劇情發展走,隻以資源和時間合理利用為第一要務,等這邊以鄧府為背景的戲全都集中拍完了,才會換到漢宮布景去拍攝。不過現在這個時刻,飾演漢和帝劉肇的嚴慕和飾演小陰皇後的柳於絲還有一幹人等正在漢宮進行拍攝,趕著先把漢和帝和小陰皇後的對手戲拍掉一部分。一般大型劇組都會分兩個以上的導演組,可以加快進度,嚴慕和柳於絲他們正在B組,由副導演負責,阮夜笙和奚墨在重頭戲較多的A組,由林啟堂親自把關。


  “丁沛準備進場!”林啟堂在那喊。


  丁沛是選秀歌手出身,雖然也有些粉絲,但沒什麽演戲的經曆,在拍電視劇這塊算是徹頭徹尾的新人,他站在進場點,懷裏揣著手諭道具,看起來有點緊張。


  “開始!”林啟堂發話了。


  丁沛飾演的是劉肇身邊的宦官,名為鄭眾,劉肇很信任他。鄧訓死了,劉肇便派鄭眾來鄧府安撫,並且給鄧綏帶了一道手諭。


  其實這手諭是小陰氏娘家一位重臣忽悠劉肇下發的,這時候小陰氏和鄧綏同時被劉肇選上,小陰氏還沒入宮,距離後來她成為皇後之日尚遠,她深知鄧綏美貌,若與鄧綏一同進宮,恐怕自己的風頭會被鄧綏蓋過,擔心之下,就讓背後扶持她的那位重臣在鄧訓身死一事做文章。


  那重臣對劉肇言說鄧訓死了,鄧綏身帶家喪,此時入宮必會晦及天威,很不吉利,但既然已經宣召入宮,君主一言九鼎,不可更改,於是就讓鄧綏先替父守喪,三年後再行入宮。


  這算盤打得劈啪響,在三年裏,小陰氏自然可以奪得先機,加上守喪條件嚴苛,鄧綏想必難以忍受其中苦楚,三年守喪足夠將她折騰得容顏憔悴,到時候就算入了宮,劉肇也必定是看不上她了。


  林啟堂一發話,丁沛進入攝影機拍攝範圍,走向鄧訓停棺的靈堂。


  現場縞素,白幡飄飛,奚墨一直跪在角落裏,這個地方不會給她很多鏡頭,她隻需要跪好就行,而身著喪服的阮夜笙見丁沛進來,連忙起身,滿臉疲憊死灰地迎向丁沛。


  丁沛道:“傳陛下手諭!”


  阮夜笙朝丁沛跪了下去,頭垂得低低的:“陛下萬安。”


  丁沛看她一眼,目光再落回手諭上,有點硬邦邦地道:“護恙校尉鄧訓仁愛雅達……”


  他才剛起了個頭,在場有些人一聽,實在沒忍住,低低竊笑起來。而一聽見笑聲,丁沛意識到自己腦門上恐怕被貼上了“丟人現眼”四個大字,麵色變得尷尬,一下子無地自容地不知道該怎麽繼續。


  阮夜笙跪著,一動不動,林啟堂沒喊停,她自然不好把戲停下來,於是依然在恭敬聆聽。


  林啟堂沒想到這小子給他來了這麽一出,簡直震驚了,喊道:“什麽護羊!你家開羊圈子連鎖的是不是,你告訴我,什麽是護羊!護羌,是護羌!”


  場記先是一臉懵逼地看著丁沛,再一臉懵逼地看著林啟堂,表情大概是兩個都不可救藥。


  林啟堂一看場記那臉色,頓時就明白過來,這小子也不是說的護羊,自己這是聽錯了音調腦補了個羊,他其實說的是護恙,不過這念字光看上部分長得有點像就念出來的水平也是沒誰了,立刻咳嗽一聲,道:“不是護羊也不是護恙!是護羌,羌是古族名,你是怎麽搞的!”


  丁沛尷尬地紅了臉,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準備一下,重來一遍!”林啟堂說。


  丁沛麵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趕緊朝跪著的阮夜笙道:“對不起,奚姐,又要連累你跪一遍!”


  阮夜笙站起身來,笑笑:“沒事,你別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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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年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沒怎麽寫文,寫的文都暫停了很久,讓大家久等不好意思,但是以後恐怕也難以保證更新速度,不過我會寫完的,這點不用擔心,隻是會很慢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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