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7章 善於觀察
南宮鼎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倒是,如果非要做出一個選擇,我覺得自殺的可能性比較大,就定自殺吧。因為我找不到他殺的證據。總不能因為自殺不能理解,就認定為他殺吧。那不就成了卓大人所的有罪推定了嗎,那是不對的。”
卓然讚許的點了點頭,:“你的很好。我們就算有這種理念,如果沒有發現犯罪,就不能認定為犯罪。不能因為可能存在犯罪,而把他當做犯罪去偵查,那找到的所謂的凶手和罪犯,很可能就是被冤枉的。”
“相比而言,讓一個無辜的人受到刑事追究,甚至錯殺,比放縱一個罪犯的危害性要大得多。因為那會讓人人自危,每一個人都可能會被冤枉。從而使整個社會惶惶不安,那帶來的損害比放縱一個罪犯要大的多。因此相比較,我們寧願放縱一個罪犯,也不能夠怨枉一個好人。如果兩者隻能取一的話。”
三個捕頭都躬身答應記住了。
雲燕又道:“我也基本讚同南宮捕頭的話。這個案子我覺得也是自殺的可能性很大,但是這個自殺的方式的確讓人難以理解。房東也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才到衙門報官了。”
卓然道:“這個需要從脖頸的呼吸和血液循環受壓的最低力量來談起。曾經有人做過試驗,正常情況下,用繩索勒緊脖子,隻需要四十斤左右的力量,就能夠完全閉鎖血液循環和氣道,使得呼吸停止。同時血液也流不到大腦去,造成腦部的嚴重缺氧,並導致人死亡。”
“四十斤的力是相當容易達到的。你們注意觀察,這個男的身體幾乎保持直,並且脖頸是往上拉伸的。明他坐下之後,繩索已經處於崩緊崩的狀態。而他雖然屁股接觸到了椅子,但是身體已經被拉緊。這個拉緊是由於他的身體的相當部分的體重往下墜力來拉緊的,他的上半身絕對超過了四十斤。”
“所以這個力量足以將他的脖子拉伸,並閉鎖他的咽喉的血管,以及他的呼吸氣道。從而導致他出現窒息。這種死法也許你們平時見的少,實際上別坐著了,就算躺著把自己吊死的,我也見過不少。”
“因此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死法,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而實際上確實完全可以用合理的解釋來明的。”
“比如我曾經遇到過一個案子。一個女的在家裏入廁,在馬桶方便之後起身,準備穿褲子。結果突發疾病昏倒了,而倒下的時候,脖子剛好卡在了馬桶的邊緣。同時她的腦袋被牆壁給撐著了。使得她的頭極度後仰,這樣就使得她的脖頸被馬桶邊緣完全給壓迫堵塞,無法呼吸。”
“一側血液也受到了極大阻礙,由於家中沒有其他人,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死了。由於特殊的體位,使得脖子剛好卡在了馬桶邊緣,壓迫了氣道和血管,導致死亡的類似的事例多了。因此咱們一方麵要謹慎觀察,另一方麵要多掌握相關的知識。才能夠舉一反三,並搞清楚一些我們覺得難以理解的事情。”
……………………
春節的放假結束了。
早春二月。
這早上,卓然跟歐陽修兩人在等待上早朝的屋子裏坐著聊。
歐陽修道:“有裏正橋下發現了一具女屍,不知道是誰。於是我就帶著人去勘驗了,因為那女的衣著整齊,並沒有被強暴或者搶劫的痕跡。所以裏正也就沒有到你的提刑院去報官,還是到我們開封府來報了。”
“結果我帶著人查驗之後,發現屍體果然沒有他殺的痕跡。是一個中年婦人,長得模樣一般,比較偏胖。後來找到了他們家人,是頭下午出去采買就沒回來。橋下麵的水不深,隻到腰這麽高,而且水流很平緩,因此屍體並沒有被衝走。”
“初步斷定,是從橋上墜落下去給淹死了。可是有一些蹊蹺的事,那橋並不高,大概不到一丈高吧,下麵又是水,而且水又到腰部。她是個成人,按理失足從橋上掉下去落在水中,是不會摔死的。她怎麽就死了呢?”
“還有一個蹊蹺的是,淹死的人我是見過的,嘴巴邊會有很多螃蟹吐的那種細細的白泡。可是這案子卻沒有,反而是顏麵青紫腫脹,有點像被吊死的。可是她脖子上光滑,沒有任何索溝的痕跡。所以我趁著今早上上早朝,來跟你聊聊這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麽看法?”
卓然想了想,道:“淹死的人,很多情況下會出現你所的螃蟹吐的那種很細的泡泡。但是並不是每個淹死的人都會出現,有一些是不會出現的。有一些人掉到水中,不是淹死的。而是由於水的寒冷刺激心髒,驚恐之下導致的神經反射,使得心髒驟停。”
“這種人,她的肺裏和胃裏甚至都沒有多少水被吸入就死了。因為落入水中之後很快就會心髒停跳而死,這種我們稱它為幹性溺死。我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出現了這種情況。”
“如果是,那她就不會吐出那種類似於螃蟹的吐出來的氣泡泡。因為那種泡泡是水被吸入肺中,激烈震蕩之後,在呼吸作用下而變成的細泡。必須要有大量的水進入肺部才會形成。”
“不過你所的死者顏麵青紫腫脹,嘴唇發幹,這個隻有脖子被繩索勒死。或者用手掐導致血流不暢,才會形成。溺死是不會形成這種特征的,這個倒是值得注意。”
“至於你的脖子上沒有繩索索溝,這個好解釋。並不是每一樁勒死或吊死的人,脖子上都會留下明顯的索溝。如果他使用的是比較柔軟的勒索,比如白綾綢緞,脖子上又或者用毛巾之類的襯墊等等,都不大容易在脖子上出現勒痕的索溝的。”
歐陽修點點頭,道:“是呀,我也是擔心這個。所以特意來跟你討教一下,這案子該怎麽辦。”
到這兒,歐陽修忽然又想起了什麽。
對卓然道:“對了,還有一件事,在河下麵岸邊我們發現了一截麻繩。但是這些麻繩顯然不是被水衝下來的,因為它沒有被水浸泡的痕跡,是扔在岸邊的。如果這麻繩是勒死這女人的凶器,脖子上怎麽會沒有勒痕呢。”
“也正是因為發現了這截繩索,所以我更懷疑和擔心這是一樁凶殺案。不敢輕易做出落水意外死亡的結論,想聽聽你的意見之後再做決斷。”
卓然一聽這話,道:“那繩索跟屍體相隔遠嗎?”
“基本上在一起。因為屍體就在河邊,隻是大半個身子都浸泡在河水之中,頭朝下,淹在水裏。而繩索則在她的腳邊,在岸上。”
卓然道:“如果是這樣,我倒有一個建議。屍體現在在哪?”
“屍體已經運到衙門,存放在殮房裏。我告訴他們的家人,今我會跟提刑大人一起討論這個案子,完了之後再做決斷。如果確定她是落水而死,屍體就會交給家人領回去辦喪事。如果這是一種謀殺,可能屍體要暫時存放在衙門的殮房。並且可能會移交給提刑院來處置,緝拿凶犯。”
“家屬很通情達理,表示理解。所以屍體現在還存放在我們開封府的殮房裏麵的。”
卓然道:“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屍體?”
“是昨下午的時候。死者是前晚上離開家的,所以他死亡的時間估計是在晚上或者昨早上。”
卓然道:“待會兒早朝完了之後,回去重新看一下屍體。如果我猜想得不錯的話,屍體的脖子會出現明顯的勒痕,會冒出索溝來的。不要驚訝,那時你再把屍體運到我的提刑院來,我來負責偵破。並且我會告訴你這是為什麽。”
歐陽修聽了這話,很是吃了一驚。道:“你是現在再查看,死者的脖子就會出現索溝?那不是見鬼了嗎。”
卓然道:“我的推測未必是對的。不過你可以試試看,若真出現了我的情況,我再告訴你。”
歐陽修答應了,心裏頗不以為然。因為他仔細檢查過,死者脖子上沒有出現索溝,索溝怎麽可能待一晚上第二中午突然冒出來呢,那豈不是當真見了鬼了嗎?
不過他見卓然的如此肯定,覺得卓然不是信口雌黃的人。若真是那樣,還真是奇了怪了。
這一上午,歐陽修腦袋裏都在盤算著這個事,巴不得早點散衙。
偏偏上午討論的事情又多,雖然上午討論的事跟他沒多大關係,他也不想摻和。但是他是宰相,怎麽著也得呆下來。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散朝,於是著急忙慌的坐著轎子回到了開封府。
他一直兼任著開封府府尹。到了衙門之後,直接讓轎夫將轎子直接抬到了衙門的殮房。殮房已經鎖上了的,他把衙門的開封府的司法參軍和捕頭等人都叫上,一起去看個究竟。
一幫子人來到殮房,讓看守殮房的老頭把殮房門打開之後,來到了那具屍體前。屍體蓋著一張白布單,靜靜地躺在一塊木板之上。
歐陽修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抓住床單,緩緩將床單揭開了。眾目睽睽之下,頓時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果然那女屍的脖子現出了一道清晰的索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