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1章 秘不發喪
卓然下意識的用身體擋住了身後遼道宗的視線。而事實上遼道宗這時哪顧得上看他們，正忙著扯龍椅上的絲錦去火裏燃燒。
蕭無馨開始發抖，抖得很厲害。不僅是因為失去了棉衣，也更是因為他們先前扔到火中的棉衣已經燒光了，火焰是正在迅速減，隨即熄滅，化作縷縷青煙。
冰凍快速吞噬著剩下的火盆，朝他們逼了過來。
蕭無馨知道，這時就算把自己身上最後的遮羞布扔進火中也於事無補，他們仍然會被凍死。她沒有再脫身上最後的衣，她要保持最後的尊嚴。
她轉過身，一下撲進了卓然的懷裏。仰著頭，望著他，淒然道：“吻我……！”
她還從來沒有跟男人有過任何身體接觸。卓然是她的心上人，她不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抱著缺憾離開這個世界。
卓然毫不猶豫的吻住了她的紅唇。她的唇冰涼，即便是她的香舌也隻有淡淡的溫度。
兩人貪婪的親吻著，等待著生命最後一刻。
卓然扯開了自己寬大的貼身衣袍，將懷裏的蕭無馨緊緊裹裹住，用身體貼著她的身體，想用最後的體溫溫暖她。
蕭無馨也毅然的把衣扯開，將嬌軀與卓然身體緊緊貼在一起，相互用最後的體溫維係生命最後的抗爭。
卓然抱著蕭無馨盤膝坐在地上，用衣服緊緊裹著她。
遼道宗已經燒光了最後的一點龍椅上的絲綿，再沒有東西可燒了。除了桌上的卓然和蕭無馨的兩張試卷。
他將那兩張試卷拿起來，想投入火中，又歎了口氣。就算最後的兩張試卷扔進去也於事無補，索性攥在懷中，盤膝坐在了地上。
他想死得有些尊嚴。可是他發現他就算坐也有些坐不住了，身體抖得厲害。
便想躺下，這樣死了之後也好直接放入棺中安葬。
他往後靠，卻靠到了一個溫暖脊背，他扭頭看了看，卻是卓然的後背。原來卓然抱著蕭無馨，兩人坐在了地上，就在他的背後。
靠在卓然後背的瞬間，遼道宗感覺到了從卓然身體傳來的一股股的熱量，頓時心頭一喜。不知道這一點熱量能夠維係多久，但是總好過沒有。
就這麽靠著，眼睜睜看著最後的一個火盆嗤的一聲熄滅，化成一股青煙兒。可怕的冰淩終於將他們徹底覆蓋。
三人的身上變得慘白，好像撒上了一層霜。
……………………
蕭觀音和女兒撒格芝正在寢宮裏話，等著皇上派人來通知他們去參加大殿的宴會。
看看已經下午，正向派人去看看那邊閱卷進展情況，就在這時，她們聽到了遠處傳來驚慌的尖叫。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趕緊叫宮女去查看。
片刻，宮女慌亂的跑進來：“不好了，娘娘，金鑾殿那邊出現了可怕的冰凍，好多人都凍死了，那一片整個沒一個活的。”
蕭觀音嚇得花容失色，驚慌的站了起來，提著裙子快速奔出了宮門。女兒撒格芝跟在身後。
母女倆慌慌張張往朝著金鑾殿方向奔去，身後宮女太監跟了一大群。他們在進入金鑾殿門口時被堵住了。因為這裏有一大群從金鑾殿跑過來的宮女、太監、護衛還有考生，都嚇得麵無人色。
太後蕭觀音趕緊問怎麽回事？宮女太監七嘴八舌的著。蕭觀音都不知道該聽誰的，因為每個人的都是隻言片語。
她問：“皇上呢？”
宮女太監麵麵相覷。
蕭觀音衝開宮女太監阻攔，往金鑾殿跑。可是整個金鑾殿已經變成了一個冰雕似的，橫切著一道寬達數百丈的銀白的冰凍區。就好像老爺用一把排刷蘸了石灰水刷過了皇宮似的。改變所有成了慘白，又掃走了所有的生命。
空地上還站著、跪著不少凍死在那兒的舉人、宮女、太監和護衛。
地上到處都是屍體，變成了碎片。
太監、宮女死命攔住了蕭觀音，撒格芝也哭著拖著母親不讓再往前，蕭觀音這才哭喊著停下。
宮女太監們七手八腳將蕭觀音和撒格芝往回拉進一間屋子。裏麵有火爐，是給護衛烤火用的，這火雖然變了，卻還沒有熄滅。
眾人又趕緊手忙腳亂的把火生大，又去找了幾爐火，還找了柴火點燃，屋裏才暖和起來。
蕭觀音一直哭著：“皇上，快去找皇上呀……”
宮女太監們也哭著：“娘娘，不能去啊，現在過去就凍成冰了……”
宮裏太監們不停的加火，保持著溫度，同時觀察外麵金鑾殿那邊的情況。
到了黃昏。
金鑾殿的慘白之色漸漸消散，大殿逐漸恢複了原本的顏色，酷寒也消退了不少。
幾個膽大的太監壯著膽子，提著火箱一邊取暖，一邊往金鑾殿靠近。
到了金鑾殿邊上，雖然還是很冷，卻因為有火爐，基本可以忍耐。於是壯著膽子跨門走進金鑾殿，便看見金鑾殿上一片狼藉。高台之上龍案推倒，地上坐著三個人。兩個人抱在一起。一個人與他們背靠背坐著，一動不動。
不過從龐大的身軀和身上的明黃色衣袍可以判斷，單獨靠著他們的應該就是遼道宗。而另外兩個卻不知道是誰，因為離得遠。
那幾個宮女太監頓時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往回跑。來到蕭觀音麵前撲通跪倒，哭訴道：“皇後，不好了。皇上他……，駕崩了……！”
蕭觀音身子一軟，差點癱在地上。
撒格芝趕緊從後麵抱住了母親，旁邊的幾個太監聽到這話，眼睛滴溜溜亂轉，問是否去稟報宰相耶律乙辛。
蕭觀音一聽耶律乙辛幾個字，猛得一下站了起來，厲聲道：“都站住，誰敢去稟報耶律乙辛，立刻處死！”
宮女太監們嚇得都是一哆嗦。
蕭觀音道：“誰皇帝駕崩了？不許胡，本宮要去親自查看。現在緊閉宮門，誰也不許進出！沒有本宮的懿旨，誰敢擅自進出皇宮者，殺無赦！”
宮女太監們趕緊答應，他的貼身太監立刻振作精神，迅速做出了安排。
這可是最關鍵的時刻，能否立功這時就是見真章了。而且皇上到底是否已經駕崩了還需要進一步確認。光聽這幾個宮女太監的話未必能準。
蕭觀音問那幾個宮女太監道：“你們看到什麽了？”
“看到三個人背靠背的坐在金鑾殿上，一動不動，跟雕塑似的，其中一個身穿明黃色衣袍，肯定就是皇帝，他那樣子就和外麵那些死去的人一樣，那可不是駕崩了嗎？”
“混賬，你們上前探測呼吸脈搏了沒有？”
宮女太監們相互看了一眼，都搖頭。
蕭觀音哼了一聲，道：“這都沒看出，為什麽皇上就駕崩了？該死的奴才，還不滾一邊去。”
著，蕭觀音提著裙子快步往金鑾店走。她實際上相信宮女太監的判斷，肯定死了，那樣的嚴寒，從來沒有誰能活出來過。
她之所以斷定官家還沒有死，因為沒有探測呼吸脈搏，隻是想用這一點來證明皇帝沒有死，從而給自己一個從容應對周密布局的時間。
她立刻一邊往金鑾殿急走，一邊腦海中迅速思索著，該如何應對這個局麵。
她一路到了金鑾殿前，穩了穩心神，對身後的宮裏太監和侍衛們道：“你們都待著，本宮進去看看。誰也不許進來。”
她想自己先進去確認遼道宗到底有沒有死，然後想清楚該怎麽辦之後再出來。可以先按照皇上的聖旨來召見自己親近的大臣，迅速安排。以防耶律乙辛這個大奸臣和他的黨羽趁機作亂奪取皇權，這可是最危急的時刻，必須慎重。
撒格芝道：“娘，我陪你去。”
蕭觀音對自己這個大女兒還是很看好的，她的丈夫是殿前都檢點，握有兵權，是有利的維護皇權的力量。當下點頭答應。在女兒攙扶之下，兩人邁步進了金鑾殿。其他的人則跪在外麵等待著。
兩人進入大殿，果然便看見三個人背靠背坐在金鑾殿的台子上。其中一人用寬敞的衣袍將另一個人抱在懷裏，而他後背靠著的一個身材魁梧，身體肥胖，身穿明黃色衣袍的中年人，便是蕭觀音的枕邊人遼道宗。
她心中悲痛，踉蹌著搶步衝上了金鑾殿。
撒格芝緊張的四處觀望，特別是門窗，生怕又出現那種可怕的冰淩。但是顏色已經完全恢複正常了，先前的可怕的冰淩已經煙消雲散。
他們三個人身上好像蒙著一層白霜似的，就像外麵被被冰凍了的冰雕。
蕭觀音伸出手顫巍巍的去試探那盤膝坐在地上的遼道宗的臉頰，蒙著一層白霜，眼睛緊閉。就在他的手指觸碰到他的鼻尖的時候，她停了停，感覺不到任何呼吸。
這一點其實她已經預測到了，隻是她需要一個驗證。現在終於證明了這一點之後，她把手慢慢收了回來，嗚嗚的哭著。
她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轉過身對撒格芝道：“去，把你丈夫蕭霞抹叫來，還有北院宣徽使蕭文納，叫他們兩個趕緊到這裏來。就你父皇有旨。”
撒格芝一時腦袋沒轉過彎來，道：“父皇……不是駕崩了嗎……？”
蕭觀音道：“先安排好承繼大統之事，再對外發喪。否則，耶律乙辛那賊子趁機作亂又該如何解決……？”
話音剛落，忽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