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4章 酒話
一屋子人在屋裏笑,把蘇三娘氣得牙癢癢,隻能暗打主意待會兒悄悄找時間告訴卓然,晚上自己要到他屋裏來,讓他留著門,反正不能在拖延了,夜長夢多。
酒宴很快就預備好了,擺了滿滿一桌,眾人分賓主落座。蘇三娘自然是緊挨著坐不肯鬆手的,黃大嫂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麵讓自己女兒挨著卓然坐,因為她是主人,她要坐在主桌上,挨著卓然坐著,於是隻好讓女兒坐在自己身邊,但是頻頻讓女兒給卓然敬酒。
金蓮當然知道母親的意思,出去之後還拿卓然給她的錢買了些胭脂水粉,淡淡的化了個妝。不過她以前沒怎麽化妝,因此痕跡比較明顯,畫得不甚如意。
蘇三娘便笑:“妮子想學化妝打扮就跟姐,姐趕明兒教你,不然你這樣畫的猴子屁股似的,人家還以為你唱戲呢。”
眾人都笑,卓然看見金蓮麵紅耳赤,很是窘迫,便微笑道:“萬事開頭難,每個人都是這樣,當初你化妝也未必一上來就能畫得這般好吧。更何況我覺得金蓮這妝不錯啊,也許是她生麗質,就算畫得不好,依舊擋不住美貌的。”
幾句話的金蓮心花怒放,滿是喜悅的望著卓然。
黃大嫂本來心中很是不快,可是聽卓然這麽誇,顯然對自己女兒很有意思,頓時欣喜無比,咧著嘴嗬嗬笑道:“是呀,我閨女那叫女大十八變,她今年才十五呢,才剛開始發芽打包,待到完全綻開的時候,那才叫好看,跟我年輕時候一樣。我像她這個年紀,村裏沒幾個人我長得特別好看,等到我長到十七八歲,都我像一朵花呢。”
卓然嗬嗬笑道:“你現在也是一朵花呀,含苞怒放,就像嬌豔的玫瑰,還是不錯的。”
黃大嫂雖然頗有幾分姿色,可是到底上了年紀,皮膚自然沒有少女那麽滋潤,眼角也有些皺紋了,每每自己看著銅鏡,便會哀聲歎息。但此刻聽卓然這般誇讚,得頗為由衷,不由更是歡喜,道:“楊兄弟,這酒還沒喝就已經醉了,把我這老太婆也看成姑娘了。”
眾人又大笑,卓然舉杯道:“對對,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無錢明日憂,來來,幹了這杯。”
端著酒碗,團團致敬,然後一仰脖將酒幹了。他是真心想喝點酒,因為他感到很鬱悶,雲燕明肯定會來,他有這個預感,可是他卻必須要躲起來,實際上他很想見雲燕的。
眼前浮現出雲燕那嬌嗔的模樣,她仰著臉滿是崇敬的望著自己時的那眼神,總是能讓他心情激蕩。好久沒見了,別勝新婚啊,可惜自己卻不能與她相見,不知何時才能了結這尷尬的局麵。都是雷這老家夥把自己給害的,盡管他的從玄孫女是自己相好,但是他對自己做的事,這筆賬卓然是記在心裏的,若有機會,一定要討回來。
黃大嫂也喝了一大半,用手背擦了擦嘴,對卓然道:“大兄弟,明日無錢明日憂,那是我們的,對你這從大戶人家的娃,幾輩子都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哪就到明日無錢的事來了。”
書生則淺淺的喝了一口,故作矜持狀,聽這話,笑了笑:“黃大嫂似乎對楊捕頭很看好啊,不過在我瞧來,若是楊捕頭真是像你的那樣家底豐厚,又何至於到衙門混個衙役低人一等呢。”
“當然,我也見過有些富商世代為商,被人瞧不起,畢竟那些錢財都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投機倒把,囤積居奇,耍盡了各種奸猾手段這才得到的,便想找個身份給自己爭臉,便把子弟送到衙門去做皂吏,雖然也是低人一等,可好歹是衙門的人,出來進去的都還能見到官老爺,借著官老爺的官威,臉上多少好看些,難不成楊捕頭家也是這麽想的嗎?”
聽他這話,琵琶老漢第一個不幹了,這話得很損,很顯然,這書生是吃醋了。眼見三個女人把卓然圍著當寶一樣,人家有大把的錢顯擺,所以酸溜溜的幾句話,想找回點自尊。
但是琵琶老漢是得到過卓然恩惠的,他也是下九流的唱曲的,自然不會任由別人這麽瞧不起他們這行當,當下冷冷的聲音道:“商人怎麽了?很多商人都是正正經經做生意,起早貪黑賣苦力,都是一分銀子一分銀子掙下來的產業。像公子所的勢利人不是沒有,但是畢竟少數,多數人是靠本事和辛苦掙到的。”
“若不然,城裏有不少富商,咱們可以上門去找他們問問,他們的銀子究竟是耍奸鑽營騙來的,還是辛辛苦苦,踏踏實實做生意一分分掙的。隻要是靠自己的辛苦掙來的銀子,那便花的心安理得。——公子你還是留些口德。不要用是不是商人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人都是爹娘養的,誰生下來就比別人高貴嗎?須知莫欺少年窮,山不轉水轉,昔日低人一等,轉眼就會成為人上人,這樣的事例多如牛毛。公子飽讀詩書,就不需要老漢給你指點了吧。”
這幾句話的夾槍帶棒,把那個書生的麵紅耳赤,瞪眼正要反駁,茶博士也冷冷的了幾句:“正是,你可不能拿著筷子吃肉,撂下碗罵娘啊。楊捕頭家中就算有錢,那也是仗義疏財的英雄好漢。家中名門望族,在宮裏做皂吏的並非沒有,據我所知,開封府的捕頭是個女的,她的父親可就是包拯包青,她算不得名門之後嗎?她為何又能在六扇門做捕頭呢?”
茶博士在茶館裏跑前跑後,聽的那些茶客南海北的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這件事,當下便作為一個事例了出來,頓時便讓那書生啞口無言。
如果琵琶老漢的話他還能據理力爭,而茶博士擺出來的事例他也聽過,就無法分辨了。
包拯包青的名頭享譽下,那可是朝中頂尖的高官,他的女兒也在衙門當捕頭,有這個事例便可以否定他先前的推斷,認為隻有奸商為了給自己粉飾奸商的嘴臉,才讓家中子弟到衙門做衙役。
他訕訕的笑了笑,剛想兩句自嘲的話,黃大嫂便也立刻道:“我張公子,你這話可著實沒法讓人誇你。你讀書人應該知書達理,怎麽學的跟那些嚼人耳根的婦人一樣尖酸刻薄,嘴巴沒個把門的,想啥啥那可不成。大家同一個屋簷下,住在一起,相互照應幫襯才是道理,怎麽能窩裏鬥呢?”
“我,我沒什麽呀。”
蘇三娘道:“你還沒什麽,你剛才那話就算那些嚼舌根的婦人也是不出來的。偏你還是讀聖賢書的人,對人怎麽這麽就不友善?”
書生一看自己犯了眾怒,訕訕的正要出言解釋,卓然卻先了:“實際上他沒錯,我祖上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不過實話也沒做過什麽生意。到我父親這一代,家道中落,養家糊口都成問題,不得已,我這才四處漂泊出來掙口飯吃,家裏少個人就少雙筷子,我還能掙點錢時時托人捎回去,接濟家用。所以公子對了一部分,我家境貧寒,但是卻不是為了粉飾行商嘴臉,因為我家人都還是很善良的,這一點公子沒對。”
張公子剛開始聽卓然誇他對了,還頗有幾分得意,可是後來見卓然坦誠的把家裏的情況了,而且他家道中落,靠他在外麵做事接濟家用,頓時頗有幾分同情,也就更加為剛才自己尖酸刻薄的話覺得有些慚愧了,便拱手道:“原來如此,剛才是我胡八道,還請兄台見諒。”
卓然拱了拱手:“不妨事。”
張書生又紅著臉接著:“楊捕頭挑起家中重擔,卻還能拿出錢來讓我們置辦酒宴,請我們吃喝,真是仗義疏財,更為難得。想那些家財萬貫之人,也有很多子弟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像楊兄弟這樣,家中並不富裕,卻還能拿出錢來替唱曲的老人家出藥錢付房錢,這才是讀書人最為崇尚的仁義君子,令人佩服。”
眼見他先是告了罪,又連連誇讚卓然,幾個女子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黃大嫂卻是認定了卓然這不是真話,因為她知道卓然實際上並不缺錢,如果他家真像他所的這種情況,那也應該是以前,而現在,這位捕頭應該是有來錢的門道,掙了不少錢,而他的家人絕對沒有以往那般清貧了。
聽到卓然起家事,言語間並沒有誇張或者虛構的樣子,黃大嫂便斷定他的是真的,若是如此,那反倒讓她放輕鬆了些。畢竟卓然家也是先貧窮後富貴,這種人不像那種祖宗八代都是大富大貴之人那般強勢。
先貧窮後富貴的人也能體會貧窮人家。更何況自己家也算不得貧窮了,還有這麽一座宅院可以出租掙錢呢,也算是個康之家了,如此一來,兩家這地位似乎又拉近了一些,這讓黃大嫂心中更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