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9章 文人的清高
曾鞏聽到他不容商量的口氣和淡漠,不由得很是氣惱和無奈。便將那銀子取了二兩,遞給了旁邊的藥童。
藥童拿了跑到櫃台,放到銀子箱子裏取了一張收據。提筆填了幾個字,然後拿過來遞給了曾鞏。
隨後又跑過去背了藥箱,既然交了錢,董太醫臉色稍微緩和些了。道:“曾大人,咱們這就出發吧。你坐的轎還是坐的驢車?”
曾鞏的官職是不夠配官轎和驢車的,隻是靠兩隻腳走路。聽罷苦笑搖搖頭,董太醫便明白了,:“要不坐我的車吧,趕時間。我看你很著急,明病人很病得很重,咱們這就走吧。”
藥童跑去吩咐馬車趕緊出來,因為急診是隨時要出診的,馬車都不解套,拉著就可以出來了。很快兩人上了董太醫的車。曾鞏對坐在車轅上的藥童道:“你個子,你進去跟他坐在一起吧。我進去太擠了,我坐在這。”
藥童看了看太醫,太醫點了點頭,藥童便鑽進了車廂跟他坐在一起。曾鞏則坐在了車把式的另一側車轅上。
馬車踩著青石板往前走,按照曾鞏所指的方向。雪花飄揚著,落在曾鞏的身上。麥穗兒把傘留給了他,但他沒有撐,他寧可待在雪中任寒風吹,這樣或許能夠讓充滿沮喪的心能夠得到些許的平靜。
他能想見身材瘦的麥穗是如何把那具屍體背回去的,不知道路有多遠。他當時甚至有一點激動,想自己親自去背屍體賺那三兩銀子,但是那隻是稍稍心頭動了一下,但是他是不可能這樣做的,不管是因為他的官職還是因為他高傲的心。
但是任由一個身材瘦的姑娘做這種事,心裏怎麽都不是滋味。看來自己得想辦法掙更多些錢來被貼家用了,不然若再遇到這種事,難不成還要指望麥穗兒去賣苦力掙錢嗎?可是又有什麽法子去掙錢呢?總不能坐在大街上替人抄抄寫寫。
雖然也有人找他求字,願意出一大筆錢。但是作為一個文人,特別是像他這樣享有很高知名度的文人,是不屑於把自己的作品拿去賣錢的。朋友之間相互饋贈墨寶那是可以的,但是拿去換錢,那就超出了他心理承受。
沒辦法,這就是讀書人的清高。
終於來到了朋友的宅院,太醫雖然有些勢力勢利眼,為人冷漠,但是醫術著實高明。所以到了之後,很快先檢查了病情,立刻拿了一枚退燒的藥讓病人吞下,又拿出銀針先一通針灸,接著從藥箱拿出了一些擦的藥,在病人四處擦拭。處理完畢,他開了藥方,走的時候病人已經漸漸有些精神,燒也退了一些了,還能含含糊糊的聲謝謝了。
董太醫開了藥方,叮囑了幾句然後坐著馬車走了。曾鞏沒有把最後一兩銀子拿出來,他想把這銀子留給麥穗兒,那是人家辛苦掙下的錢,這就已經花掉了大半,怎麽也得給她留一點。而自己先前已經給了這家人二兩銀子,他剛才看了,大概也就百來文錢就夠了,藥錢並不貴,貴的是出診的費用。不過隻要能救命,二兩銀子當然值得。
麥穗兒咬著牙一口氣把那屍體背回了那婦人家。
婦人很是感激,又多給了她一吊錢。
麥穗兒心的試探著要不要去報官?婦人剛才已經六神無主了,忘了這事。聽了馬上點頭要的,因為她丈夫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的,她要抓到凶手替丈夫報仇。
麥穗兒立刻替他們去衙門報官,因為麥穗兒對雲燕很有好感。雲燕白話的時候就告訴她了,如果再想起什麽可以到衙門去找她,好就住在衙門裏的。
雲燕在京城雖然有家,但是這次回到京城她卻很少回家住,而多半是住在衙門。她作為捕頭,衙門有專門的一個兩居室是給她值班的時候住的。她便把它當家來住了,她覺得在沒有卓然的日子裏,坐在空落落的家中心中發慌。就在衙門裏好像在卓然的身邊,這是在川蜀錦官城這些年形成的一種習慣。
此刻雲燕已經睡下了。聽到門房跑來通報,昨來過的那乞丐跑來報告,發生命案了,有人被咬死了,出了很多血。雲燕大吃了一驚,急匆匆的出來,見到了麥穗兒。聽麥穗兒把經過簡單了之後,立刻帶著值班的幾個捕快,還有當晚上負責值日的侯鷹,便急匆匆的跟著麥穗兒趕到了那婦人家。
婦人的家人已經把屍體做了簡單的清洗了,這讓雲燕直跺腳,那樣就破壞了凶手可能留下的痕跡。但是沒辦法,這是每一個受害人的家屬都會這樣做的,總不能因為人死之後很快就會出現屍僵,必須要盡快清洗,然後更換壽衣。不然等人僵硬了之後,再換就不好換了。
雲燕趕緊叫他們先停手等一會兒,自己跟仵作一起驗屍。雖然她跟卓然那麽長時間,但是卓然驗屍的種種法門她是學不會的,因為那需要經過現代的法醫專業培訓,並具有現代的知識作為基礎才能做到。不過她還是學會了一些慣常發現線索的辦法的,總比一般的捕快在收集證據方麵要強一些。
在沒有卓然的日子,隻要發生命案,她必然親自上前,會同仵作一起進行勘驗,尋找線索。
安排好之後,雲燕先把婦人叫到一邊詢問事情經過。婦人哭哭啼啼的道:“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我跟我丈夫去親戚家玩,一直玩到夜深才步行回家。距離不遠,但是要穿過幾條胡同,路很黑,我丈夫讓我走前麵,他在後麵。這樣我身後有人我會覺得踏實些,不然我老覺得身後好像有鬼什麽的跟著我似的,就會很害怕。”
“我走著走著,忽然覺得後麵沒聽到腳步聲,我就有些奇怪。回頭瞧,卻沒看到我丈夫了,我就大聲的叫他,我以為我走的太快把他落下了。但是我叫了幾聲也沒聽到答應。於是我就折轉回來,一路找過去卻沒找到。我就慌了,我以為是我丈夫在開玩笑,我就罵他,又大聲的叫,但是還是沒人答應。”
“我這下真的慌了,就沿路找回去,找到之前我跟他過話的地方。從那開始之前都還在,我從那兒再一路的慢慢找,我以為他是不是摔倒了,或者出了什麽事?”
雲燕問道:“你們當時在朋友家喝酒了嗎?”
“沒有,我們就是喝茶笑玩。我丈夫不喜歡喝酒。”
“那你接著。”
“我到處找,發現有一處屋腳是黑洞洞的,我就摸索著過去。發現那原來是個拐角,往裏還要走出二三十步是另外一家的大門。但是沒有燈,很黑,這條路我沒有走過,便大聲叫著摸過去。很快我發現地上躺了個人,嚇了一跳,我就大聲的叫,就聽他咕隆咕隆的,好像要話,卻不出來。”
“我趕緊蹲下身去看,發現他穿的衣服,體貌很像我丈夫。我這才慌忙仔細查看,果然就是了,但是我發現地上好多血,他身上也是粘糊糊的,血腥味很濃。我就大聲問他怎麽了?他卻不出話,隻是喉嚨裏呼哧呼哧的。於是我就想著把他背著去找郎中,可是我背不動。我就趕緊大聲叫著,但是卻沒有人理睬。”
“我跑去敲了一下門,門裏麵卻有狗叫,也還是沒人理睬。因為這距離巷口不遠了,我就一口氣跑到巷口,剛好看見一個路人,看著身體還壯實,穿著粗布短衫的,應該有力氣。我跟他我丈夫受傷了,在裏麵,讓他幫我把人背到太醫院去。我給一兩銀子,他答應了。”
“他就把我丈夫背到太醫院去了。太醫人已經死了,沒法救了,那個人又不肯把屍體背回來,太晦氣,我給他漲價他都不幹。幸虧遇到一位力氣很大的姑娘,她願意幫我把屍體背回來,才把丈夫背回來的。她又跑去報了官。”
雲燕點頭道:“你現在馬上先帶我們的人到現場去,把現場保護起來。我馬上過去,我這邊先看看屍體。”
著,雲燕讓侯鷹帶了幾個捕快,跟著那婦人先趕到現場去保護現場。
然後雲燕對那具屍體進行了勘驗,發現屍體的脖頸大血管處被咬掉了一大塊,血肉模糊的。而屍體跟先前那具一樣,同樣呈現出急性失血狀。全身慘白,身體也比正常的這麽壯的人要輕一些,因為血液大量流失。
檢查身體其他部位,沒有發現任何外傷,也沒有發現搏鬥的痕跡。——這種搏鬥抵抗傷卓然教雲燕辨認過,所以她知道訣竅,在死者身上沒有發現。這就奇怪了,難道凶手對被害人點穴再把對方脖頸咬破?對方怎麽無法反抗呢。可惜屍體檢驗不出是否被點了穴的,這個難題卓然都沒有解決。
不過如果是點穴讓對方無法反抗的話,這搜捕範圍就相應要一些了。因為會點穴的人絕對都是一流高手,一般的巫師是不會的,這樣反倒把範圍縮。可是除了點穴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讓一個人瞬間失去抵抗?
很簡單的就是後腦給予重擊,雲燕很想解剖屍體,查看一下後腦有沒有遭受重擊留下的痕跡。但是她放棄了,因為就算把腦袋拋開她也看不出來血淋淋的腦袋裏頭到底什麽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