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2章 深入基層

  雲燕忍不住好笑，道：“大人怎麽換成這樣的打扮了？”


  王安石道：“隻有這樣才符合去那裏的人的身份，我穿著長袍就是要為了把話題引到高書生身上去。因為高書生和我都是書生，若她真是對書生有一定的敬畏的話，她會記得很牢的，不定能跟我談起高書生的事。穿得太好了容易讓人起疑，明家境不錯，又怎麽會去找她那樣的女人呢？”


  雲燕一聽，連挑大拇指道：“知府老爺想的可真周到。的確，這樣一來，她很可能會跟老爺談起這些事情的。”


  兩人出了院門，沿著街道往前走。王安石幾乎沒話，臉色很陰沉，他在想心事，又或者在想下一步該如何探聽到消息。雲燕便也不，跟著他一直走到那一片棚戶區外麵的大街上。從這裏的胡同進去就能到棚戶區了。街上熙熙攘攘都是做生意的，沿街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


  街頭巷口有好些個街邊的娼婦，在靠著街角懶散的望著來往的行人。她們是不會主動去招呼的，除非路人朝她們看她們才會辦上一個笑臉用眼神勾搭，否則她們如果主動去招呼，又人老珠黃，容易引起路人的反感。這一點早就約定俗成了，這些人也就知道路邊站著的這些人是做什麽，不需要她們去招呼，有興趣的自然會主動上前。


  王安石正往前走，雲燕忽然湊到他身邊低聲：“前麵那個站在巷口的女人就是這次要找的，她姓張。”


  王安石飛快的瞟了一眼，立刻記住了。雲燕隨即停下了腳步，好像對路邊攤有興趣。而王安石卻沒有停步，繼續往前。那婦人東張西望的臉上滿是風塵之色，嘴唇用紅紙抿紅了，沒處理好，有一塊都超出嘴唇邊了，顯得有些滑稽。


  王安石放慢了腳步，故意敲了她好幾眼。這下這女人立刻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衝著王安石笑了笑。王安石心想，她這一笑倒還有幾分風韻，難怪那書生會動心，若真是醜陋不堪的婦人，他也絕對沒有任何興趣的。興許就是這一笑讓高書生動心了，才跟她去。


  腦袋裏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王安石心頭一驚。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這就是潛意識裏自己已經認可了這案子是一個冤案，他現在要做的隻是查證這個冤案。


  他慢慢朝那婦人靠了過去。


  那婦人頓時眼睛放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安石，這書生年輕。但是很潦倒的樣子，穿的衣服也不怎麽樣，但是這依舊不會影響到她興奮的心情。她立刻上前了兩步，笑著：“這位相公，要不要到我家去坐坐？我可以幫相公解解乏。”


  王安石立刻緊張的四下看看，然後道：“你那有酒喝嗎？我想喝酒。”


  “酒當然有啊！我剛剛找人釀的一大壺，夠你喝的。”


  “太貴我可給不起。”


  “不貴，我們這種人家哪敢像那些不要臉的青樓女子那樣漫要價呀？就要個辛苦費而已，陪你喝酒上床總共六十文錢，你看行嗎？連酒水都算上，我還做得有些下酒菜，可以給你下酒。”


  王安石做出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伸手在懷裏摸了摸錢。婦人一見，便知道他嫌貴，眼珠一轉便道：“要不五十五文好了。再不能少了，再少我酒錢都不夠了。”


  “五十文吧，我就隻有這麽多。”王安石。


  王安石覺得心裏有些憋屈，為了裝得像一個窮書生，他得為五文錢跟一個可憐的女人討價還價人家的皮肉錢已。實際上王安石出生官宦家中，是不缺錢的。現在他又身居知府之位，宋朝的官員薪水豐厚，還有各種名目的補貼，所以他哪在乎錢呢。


  那婦人一點都沒猶豫，馬上道：“行啊！看你是個實誠人，我就不跟你磨嘴皮子了，咱們走吧。”


  吧，很自然的挽住了王安石的胳膊往巷裏走。


  王安石跟著那婦人往裏走，走過巷便到了那一片棚戶區。這裏王安石以前曾經來過，但當時也就坐著轎子看看，卻從來沒有下過轎子。現在不僅下了轎，還跟一個人老珠黃的娼妓一起走過這汙水橫流，臭氣撲鼻的地方。


  他不盡感慨，花團錦簇一般的錦官城居然有這樣一處汙穢之地，實在是讓人歎息。自己隻顧把精力都放在了變法上，這最底層百姓的生活環境自己了解的太少，關注的太少。


  他一邊感歎著，一邊往前走。忽然冷不丁的從一間屋子竄出一條黃狗，直接衝著王安石就撲了過來，把王安石嚇了一大跳。幸虧他身邊的那婦人早有防範，立刻大聲嗬斥，裝成用腳去踢的樣子，那狗才停住了。並一邊汪汪的叫著，一邊往後退。王安石心裏咯噔跳了一下，這不就是高書生所的黃狗嗎？


  從屋裏出來一個老婦，忙不迭的抱起了那狗陪了個笑臉，然後進屋去了。王安石立刻道：“她兒媳婦也是幹這一行的？”


  “是呀！你找過她嗎？”


  王安石故作慌亂地趕緊搖頭，但是張氏卻咯咯的笑起來，道：“沒什麽關係的。我又不是你娘子，哪管得著你去找誰呢？你找了她才叫好呢。不過話又回來，她的兒媳婦比我還年紀大一些，而且比我難看多了。”


  到後麵，她又有些覺得自己這樣貶低別人不太合適，便又補了一句：“隻不過她兒媳婦會打扮，所以化了妝，穿了好看的衣服之後，看上去就像二十多歲似的。所以生意比我好些，才養得起狗。”


  話間，便到了那婦人的屋子。是一處茅草房，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了牆上的那酒壺，赫然便是一株梅花掛在了上麵。王安石盯著那酒葫蘆，心中簡直打翻了五味瓶，到了這一步他幾乎可以肯定高書生是被冤枉的了。


  那婦人見他盯著牆上的酒壺，不由笑了，：“一看你就是一個好酒之人，剛進屋就盯著那玩意兒不眨眼。快坐下，我給你拿酒。”


  著從牆上取下那一葫蘆的酒放在了桌上。王安石在矮凳子上坐了下來，低頭看了看這桌子，果然有一隻腳是瘸了腿的，用一個木棒綁在上頭，下麵用一塊石頭墊著的。


  那婦人拿了兩個酒碗放在桌上，拿起酒壺倒了兩碗酒。接著又從碗櫃裏拿了一點毛豆出來放在桌上，端起酒碗道：“來，我陪你喝，你多喝點，我酒量不好。”


  王安石拿著酒碗喝了一口，頓時覺得這酒跟水差不了多少，隻是有點淡淡的酒味。不知道是酒裏麵摻了水，還是水裏摻了酒。王安石眨巴了一下嘴，他本來下意識的想這酒不好，可是卻變成了這酒不錯。


  婦人咯咯的笑了，道：“實話，你是第一個誇這酒好的。但凡在我這喝酒的，都這酒不好，不過真正喜歡跟我喝酒的並不多，絕大多數人來了就直接上床辦事，完事之後走人。唯獨你們讀書人喜歡坐下來喝酒話，等把酒喝完了，來了興致這才上床。所以若是嫁給你們讀書人，生活一定有情趣，就這麽聊著聊著就聊出興趣來了，不像那些扛粗活的男人，跟牲口似的隻會粗魯地幹那種事。”


  王安石便端著酒又喝了一大口，道：“你喜歡跟讀書人一起喝酒嗎？”


  “當然喜歡了，隻可惜沒那個命。跟讀書人在一起你就會感覺好像有了學問似的，話都要文雅些了。要是那些粗俗的漢子來，我便不客氣，也是滿嘴的髒話，甚至罵娘動拳頭。哪像你們讀書人在一起，斯斯文文的，即便上床也是那樣。”


  王安石嘿嘿笑道：“聽你這話，好像你跟讀書人上過床似的。”


  王安石這話帶有一點激將法，那意思分明是在你這麽粗俗的一個女人，怎麽可能跟書生上床呢？這下把那女人給刺激到了，馬上道：“別瞧不起人，雖然老娘人老珠黃。但是就有書生喜歡跟老娘上床，你不就是嗎？”


  “我那是苦悶，想喝酒，又囊中羞澀，這才找你來喝酒的。並不是想跟你做那事。”


  “得了吧，你們讀書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嘴裏好聽，實際上還不是那麽回事。上次那個書生也是像你這麽跟我，隻是想找個地方喝喝酒，不做那事，可是一壺酒喝完了，還不是主動上來扯老娘上床。隻不過不能持久，老娘興致剛來，他就已經丟盔卸甲了，著實有些掃興。不過能夠跟書生有這麽一段落水夫妻，是值得誇耀一輩子了。”


  王安石心裏猛的跳了一下，他意識到這婦人所的應該就是高書生了。馬上繼續激將：“聽你編的這個故事好像是真的似的，幾乎連我都要相信了。”


  “我幹嘛要騙你，？我的是真的，就在七八前吧。對了，書生第二好像犯了什麽事？帶著一幫衙役挨個房子來找我，他找到我這屋子的時候，他卻認不出我來了，問我是不是認得他。”


  “我一看到後麵一幫子衙役，哪敢承認，誰知道他犯了什麽事？萬一想把自己扯下水那不就成了冤大頭了嗎？既然他認不得我，我就當然認不得他了。於是我就我哪有那麽好的運氣，能夠伺候你這樣的書生過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