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洛纓身亡

  百里炎手掌略鬆開,洛纓那冰冷若雪的容顏之上,終於生生裂開了一道痕。


  她輕輕的一抿唇瓣,忽而輕輕開口:「豫王殿下,你有什麼話兒想問,阿纓一定是知無不言。」


  是了,她一下子便是想清楚了。事到如今,自己也唯有開口。


  唯獨這般,自己個兒方才有機會,活下去!

  百里炎,他一定會死。


  自己是被百里炎氣糊塗了,自己應該用盡心思,如此手腕。


  讓百里炎落入圈套,淪為獵物!

  自己的智慧,方才足以將百里炎置諸死地!


  她絕美的容貌,因那一時的窒息,面頰漸漸染上了一層紅暈。


  而這樣子的紅暈,卻也是讓洛纓的臉頰可謂是嬌艷欲滴。


  然而百里炎盯著這樣子的臉頰,一顆心忽而禁不住浮起了濃郁的恨意!


  那種故作淡定,口口聲聲,會知無不言的模樣。


  恍惚間,卻好似幻化為百里聶的影子。


  百里聶,就是這樣子的人。


  他明明說話兒故意算計,蘊含了幾許的心機,說的話兒看似句句屬實,卻能將你帶到溝裡面去,讓你萬劫不復!


  百里聶,百里聶!

  這個女人,他不能留,一定不可以留下來的!


  他忍不住重重的喘息,他,他竟然是怕了。


  他竟無自信,與眼前女郎周旋,能得到應有的好處——


  縱然洛纓肯開口,卻決不能知曉洛纓說的究竟是真還是假。


  恍惚間,他竟似聽到了自己一顆心砰砰的跳動。


  一下一下,跳得可謂是快極了。


  明明這個洛家女兒已然是鬆了口了。


  忽而,竟伸出手,死死的卡主了洛纓的頸項。


  其實一直以來,豫王百里炎,也許都是個懦弱的人。


  為了保護自己,可以不擇手段。


  無論是忠心的下屬,還是心愛的女人,甚至聰明人的自尊,為了自己性命,他都可輕輕捨去,並不在乎。


  從這個女人涼絲絲的眼珠子瞧上了自己時候,他就已然內心暗暗清楚。


  這個女人,已然是一心一意,送著自己去死。


  所以,她給自己去死!


  既然有心如此算計,既然心心念念,想著自己去死,那麼他何需容忍,何必留著這個禍根。


  洛家,洛家!若非洛家襄助,東海逆賊如何能夠這般迅速,來此與自己相對,如此禍害?可自己明明是知曉的,反而需得硬生生的,忍了這口氣!

  是這洛家算計,毀去了自己的宏圖霸業,這一切,都是洛家的錯!


  那手指下的頸項,似乎是格外的柔弱,彷彿狠狠一用力,就能硬生生的將頸項就此折斷。


  而這生生掙扎身軀,顯然已然將要死去,柔弱無力。


  而洛纓眼底,憤怒之中流轉著一股子淡淡的掙扎。


  她有許多手腕,許多心機。


  只要,她開口,有許多的利益交換,能制衡得百里炎動彈不得。


  然而沒想到則是,偏生如今,百里炎可巧偏偏是變成了發狂的野獸,一隻兇狠的蠻奴。


  將她那些個,精巧的算計,就這樣兒狠狠弄碎,再無絲毫的轉圜餘地。


  而如今洛纓,唯一反抗的手腕,也只有那麼一種——


  打小,她用來調養身子的葯蠱,煞是兇狠,勇猛無比。


  若以臨死前心血澆灌,以之詛咒,就能為她折磨殺人,無往不利。


  她想過自己會輸,甚至下場也可能會極可悲。


  饒是如此,洛纓卻也描繪起自己死時候的情形。


  她,就算是要死,也會去百里聶的跟前,跟百里聶計較。


  百里聶,百里聶,她恨透了百里聶了。


  就算,百里聶不死,那麼那個青麟,也一定要死。


  可是這樣子的綿綿恨意,原本該用在那個賤女人身上的啊!


  她素來,也未曾將百里炎放在眼中。


  百里炎,不過是任由她擺布的棋子,隨意輕巧的撥弄,任由她借之而掌控天下!

  卻未曾想,這個男人死死的扼住了自己咽喉,竟似,要取自己性命!


  她死死的咬緊了唇瓣,那蒼白的臉頰之上,一雙眸子透出了縷縷宛若來至於地獄的森冷冰寒。


  其中一枚眸子,竟似,變成那等淺淺的蠟黃顏色。


  然後,卻見有什麼活物,竟宛如流星也似,從洛纓一雙眼睛裡面猛然跳出。


  旋即,這黑暗之中傳來了凄然的慘叫,令人不覺為止而心悸動!


  牢獄之中慘叫之聲凄厲不絕,待那一切平息,空氣之中只聞那有幾分粗重的呼吸聲音。


  漆黑深邃的牢獄,卻也是不自禁透出了幾許的靜謐。


  除了那粗重的呼吸之聲,這房中,竟似已無活人,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而在這地上,如今卻也是橫七豎八,若干屍首,儘是這獄中看守及百里炎的侍衛。


  洛纓的身子,如今,卻已然殘破不堪的委頓於地,竟已然是失去了呼吸。


  這洛家嬌女,這極善於心機謀算的洛家阿纓,縱然她仍然是洛家的家主,縱使她手中仍然有巨額的財富,以及滔天的勢力。


  可她那生前努力,種種付出,如今卻伴隨她的死,已然是煙消雲散。


  這豫王百里炎的黑牢之中,她那身軀如此委頓於地,竟已然再無半點活氣。


  那素色的衣袖輕輕的翻開,卻已然可見女子身軀之上,那累累傷痕,可謂是觸目驚心。


  然而這些,已然並非最驚悚可怖之事。


  少女的臉頰,本來是精緻而秀潤,好看得竟無什麼瑕疵。


  這個洛家的阿纓,原本生了那麼一副極好的容貌。


  她除了面色稍白些個,一張臉容竟無什麼可挑剔之處。


  可是如今,這個死去的女子,她那張原本秀美絕倫的面容,如今卻已然可謂是極為可怖。


  她那五官,猶自是極為秀麗而美麗的。


  可是有一顆眼睛,卻已然爆成了血窟窿。


  原本的眼球,自然已經是蕩然無存,只唯獨那留下的血洞,寒意森森間,竟似有著幾分說不出的妖異。


  而洛纓臉頰其他地方越是好看,卻也是越發能襯托出,如今這顆眼珠子的可怖之處。


  那白玉般的肌膚,和血紅的眼窟窿,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糅合在一起,恍若能令人做嘔。


  可饒是如此,無論死了多少人,無論這裡屍骨如何堆積。


  總歸,還是有一個人,始終還是活著的。


  那重重的喘息聲音,正是從這男子唇中傳出來。


  死裡逃生,百里炎死死的捏緊了手中的刀柄,瞧著那一地屍首,最後落在了那被硬生生斬成兩半截的蟲子上面。


  誰能想到,這樣子的蠱蟲,居然是有這般魅力。


  從洛纓眼眶飛出來那一刻,那隻蠱蟲,仿若吸去了這美麗心機少女所有的活力。


  一瞬間,那嬌弱的美人兒,頓時化為了屍骨。


  可是這樣子以性命為誓,硬生生養出來的蠱蟲,卻偏生是這樣兒的可怖,又是這般令人心寒,為之而心悸。


  那一地屍首,均是百里炎身邊精銳,個個都是高手。


  在最關鍵時候,他們宛如飛蛾撲火一般這樣兒硬生生的撲上去,不懼生死為了百里炎抵擋。可最後得到的結果,卻是慘死當場,萬劫不復。


  面對這些忠心耿耿下屬的屍首,百里炎花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悉心栽培,努力籠絡。如今瞧著這一地的屍首,百里炎有那麼一刻,自然也是甚是不悅,內心之中也是禁不住好生不是滋味,覺得極為可惜。


  然而這些人豁出性命,真心護住的主子,卻並無什麼真正的傷心,也更沒有什麼極要緊的愛惜之情。


  甚至,百里炎目光輕輕的掃過了那些人,卻毫無停留,最後竟落在了地上的那被生生斬斷成兩半截的蠱蟲身上。


  百里炎死死的咬緊了唇瓣,感受到了唇齒之間的那麼一縷腥甜。


  正在這時候,百里炎手中的兵刃,卻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只見那麼一陣子的叮噹聲響,百里炎手中的兵刃,頓時叮叮噹噹的,這樣兒的脆成了幾截。


  就在剛才,就是這把刀,硬生生的斬殺了那隻蠱蟲。


  百里炎刀刃觸及時候,明明那麼一隻小蟲子,他竟不由得覺得,好似斬在了什麼金屬之物上面。那樣兒揮舞過去時候,自己手掌也是被反震力道,硬生生的弄得生疼。


  而百里炎,卻談不上絲毫無損。


  至始至終,他那一片手掌,就這樣兒的死死的捂住了臉蛋,捂得緊緊的。


  那血水珠子,就這樣子一點一滴的滲透,滲得百里炎滿手都是血污。


  他緩緩的放下手,只見他左邊臉頰,竟然硬生生的被蟲子這樣兒咬下去了一塊肉。


  而那樣子的血污,已然是染得百里炎滿手都是。


  如今那傷口之處,已經開始漸漸變成了詭異的青白之色。


  而這,便是最可怕的地方。


  百里炎只覺得疼,更覺得怒!從他知曉自己已然不可以做真正男人時候,他已然是怒不可遏了。然而未曾想到的是,自己卻也是又再次失去了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


  豫王百里炎,是風度翩翩的英俊男子。


  正因為他英俊如斯,他的髮妻楊溫對他十分迷戀,疑神疑鬼,極愛吃醋。乃至於,楊溫居然對百里炎下藥,只希望用那麼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留住了這個男人。


  乃至於,當初墨夷七秀的靳綠薄,那個女人,是何等的驕傲。卻因此,對百里炎十分柔順,多少年痴心不改,連個名分也沒有。


  他雖然不能征服蘇葉萱、元月砂,卻知曉自己對女子的吸引力。


  乃至於,那些被綠薄安排,讓自己洩慾的女子。


  明明事先也是早就說好,卻仍有女郎,不自禁的對他動心,有了不該有的期待。


  而這一切,自然平添了百里炎的驕傲和自負。


  他談不上如何的欣喜,卻也是清楚自己魅力。


  一張好看順眼的面容,能帶來什麼好處,百里炎比誰都清楚。


  就不必說那些女人了,就算是那些向他效忠的男子,那些忠心仰慕,自然有部分源於百里炎的翩翩風度加持。


  可那麼一張,英俊動人,沉穩氣度的臉孔,如今卻因為這個賤婢算計,讓這蠱蟲咬了一口!

  百里炎重重的喘息了一聲,內心充滿了氣惱。


  若是被兵器所傷,也許這樣子的傷,並不要緊。


  甚至於,那一道上吧,反而平添了男人臉孔之上的那麼一縷英武動人之氣。


  可是如今,百里炎臉上的傷疤是蠱蟲造成的。


  小小的傷口,如今泛起了難以形容的痛楚,昭示了這傷口越發不簡單。


  不行,自己絕對不能讓這賤人,再奪走自己手中資本。


  他定要名醫,將自己這一張臉孔,就這樣子的治好。


  絕不會,因此而壞掉。


  想到了這兒,百里炎忽而拿起了地上一柄兵器,對準了洛纓。


  此刻洛纓,卻已然是死去了。


  饒是如此,百里炎卻猶自不甘心。


  那內心之中蠢蠢欲動,流轉了極為濃郁的惱怒和憤恨。


  他揮舞自己手中的兵刃,一刀一刀,一下一下,刀刀見血。


  竟然將洛纓的屍首斬得血肉模糊。


  饒是如此,卻也是難消自己心頭之恨。


  耳邊,卻已然聽到了腳步聲。


  此處驚變之事,已然是傳給自己下屬知曉。


  既然是如此,這些人得了消息,不免匆匆而來。


  眼見如今這般情景,他們一個個,臉色微變,顯得可謂是極為吃驚。


  如此變故,自然是讓人十分驚訝。


  百里炎渾身是血,伸手捂住了臉孔,嗓音卻也是難掩厭惡:「來人,將洛纓屍體給我拖下去,喂狗!」


  洛家,洛家,其實洛家根本都不過是些個商戶。


  然而一個個,卻也是咄咄逼人,手腕也是十分殘忍。


  其實由始至終,自己對洛家根本不能有半點心軟的。


  而是應該以那等雷厲風行的手腕,將這些身份極為卑微的商人,誅殺殆盡!


  然而,此刻卻禁不住有著一個嗓音,在百里炎內心之中詢問自己。


  既是如此,為何他居然並沒有這樣子做呢?

  難道,還當真是心軟不城?

  其實自己,何嘗不是利用洛家,索取些許利益。


  有那麼一刻,就算是百里炎,就算他天生那麼一副鐵石心腸。可是今日諸般變故發生,百里炎還是禁不住有些垂頭喪氣,打心眼兒裡面覺得好生不是滋味。


  他想到了靳綠薄,甚至,想到了蘇葉萱。


  因為最近百里炎不舉了,他難免想到了蘇葉萱了,因為蘇葉萱給他生了個孩子。


  而這個孩子,還聰明伶俐,十分乖巧。


  比起楊溫生的那個百里昕,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難道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當這個念頭,拂過了百里炎的腦海,他忽而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可是百里炎那樣子的人,本性如此,也是不會有絲毫的改變的。


  就算因為些許軟弱,他有那絲毫的動搖。


  可沒過一會兒,這所謂的後悔之情,卻也頓時是煙消雲散。


  自己能有什麼錯?為什麼同樣是皇子,百里聶能夠出身金貴,含著金鑰匙長大,要什麼有什麼。可是自己呢,明明有才華,卻不過是個冷宮廢子,一無所有,很多東西,只能眼巴巴瞧著羨慕的份兒。


  倘若自己根本不是什麼皇子,也許,也許自己可能還不會這般嫉妒。


  若沒皇子身份,很多事情,他根本也沒什麼資格,也更談不上如何的奢望。


  可偏生,他就是個皇子,且讓他知曉了,這世間原有許多東西,是自己夠不到。


  他有什麼錯?百里炎覺得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自己已然是出生不幸,唯一的選擇,那就是自己更為愛惜自己一點兒。


  倘若,自己都已然不夠愛惜自己了,那麼天底下,還能夠有什麼人能愛他。


  這一切根源,都源於那日的相遇。


  那個得寵的皇子高高在上,而自己卻被宮婢狠狠的按下去,熾熱的額頭輕輕的貼著冷冰冰的青石板地面,打心眼兒裡面說不出的難受。


  ------題外話------


  抱歉今天周末又被朋友抓去吃火鍋,沒有多多的萬更,送上洛纓的死當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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