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 絕代風華
雲彩瞧得背脊浮起了一股子的涼意,心裡發抖。
她暗自慶幸,自己是之前就投誠,這樣子顯得比較有誠意。
這一刻,她冷汗津津,竟似有幾分慶幸,又似有幾分惶恐。
她忍不住輕輕的想,這個長留王殿下,當真是個妖孽的。
那狡詐心思,那狠戾手腕,那種種心機,只令人打心眼裡面覺得害怕。
她瞧著桃子,心裡禁不住想,倒總算是為女兒挑中了一個極好的靠山。
好女兒,將乾媽的腿抱得緊些。
甚至連一直都不大喜愛百里聶的雅朱,也是禁不住有些個心驚。
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十分抵觸,王上柔順的歸附於龍胤皇朝。
因為雅朱不肯相信百里聶。
然而她沒想到,事到臨頭,自己居然是不自禁的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她暗暗心驚,忽而方才明白,不知不覺,自己竟似對那風輕雲淡的長留王殿下生出了一股子說不出的畏懼害怕之一。原來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然懼意濃濃。
可能,是因為百里聶那絕世的風華,那份春風般的溫柔,那種蠱惑人心的本事,那算計一切泰然的姿態。
不覺令人覺得,若是與百里聶為敵,是一樁令人渾身不自在的事情。
相反,若是歸順於百里聶,反而不自禁的鬆了一口氣了。
百里聶那一雙眸子,卻是悠遠而深邃的。
他一雙眸子,輕輕的望向了天空,驀然唇角,竟似浮起了一縷淺淺的笑意,宛如水華流轉,好似有著淺淺的漣漪。
下一個,是李玄真。
對於定州苗族,百里聶其實並不願意用十分強硬的手段,也並不樂意血流成河。畢竟,這些苗民當初與朝廷為敵,也是情有可原的。洛家在其中,使了無數的手段。如今這樣子的結果,於百里聶而言,也算是心中,有著安慰和順遂。
石誡遠去了京城,東海睿王府做主的人還有兩位。
佔據東海睿王府的,是石舒葉。
論輩分,石舒葉甚至還是石誡的叔父。他性子沉穩,一向沉得住氣,也沒多大野心。石誡離開東海,將剩餘兵馬處置之權交給了石舒葉。
另外,他將身邊大將顧厲亦留在東海,從旁協助。
只不過,石誡大概沒想到,待他離去之後,兩人卻生出不和。
顧厲善於征戰,這麼多年來,屢立戰功。說到戰功,他可能更勝過石舒葉。且顧厲軍功,也勝過了石舒葉許多了。
可是沒想到,這一次顧厲非但不能隨軍征戰,甚至於,還要聽從石舒葉的節制。顧厲的心裏面,自然也是極為不痛快,乃至於生出了幾分怨憤不平。
說來,顧厲也算是石家親眷。
他娶的是石姓女,也算是頗受器重。
然而關鍵時候,石誡所信任的,還是石家人。
顧厲卻也是打心眼裡面覺得失望,甚至互相別苗頭。
在百里聶瞧來,以石舒葉的秉性,他必定是會按兵不動。而顧厲呢,縱然是惱怒,暫時也是會聽從石舒葉的。
畢竟睿王臨行時候的叮囑,便是讓東海留下來的士兵拖延。
可惜石舒葉是個木訥的性子,不懂隨機應變。若是石誡當初託付的是顧厲,可能百里聶的局面就會麻煩很多了。
百里聶慢慢的負手而立。
一瞬間,他腦海裡面轉過了很多的念頭,算計了很多很多。
然而他唇角猶自浮起了和煦的笑容,一雙眸子更是禁不住漣漣而生輝。
誰也不知道,這麼一瞬間,他心裏面想了這麼多。
百里聶內心肯定的對自己說,下一個,就是李玄真。
他想著那些個天下大事,他不動聲色,任由自己眸中神采變幻。
然後,這個時候青麟正好側頭,瞧了他一眼。
百里聶臉上笑容頓時化為討好,輕輕笑著:「阿麟!」
那輕輕的嗓音之中,竟似有些說不出的親呢。
然後,百里聶悄悄的,這樣兒輕輕的伸出手,捏緊了青麟的手。
對方並沒有掙脫開,耳根倒似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緋紅,竟似有些個羞澀。
他的手指輕輕的擦過了青麟的手掌心,感受到了青麟手掌上那些個繭子。
阿麟,下一個任務,這一次我會跟你一道的。
他的笑容不覺添了幾分真誠。
李玄真,原本是一枚合用的棋子。
可是這枚棋子,漸漸的就沒那麼乖順聽話,更有些礙手了。
并州城中,李玄真的宅邸之內,李玄真不覺皺起了眉頭。
他舉起了酒杯,將杯中凄艷如血的葡萄酒一飲而盡。
近日之中,生出的那麼些個事端,讓他打心眼兒裡面覺得焦躁。
李玄真忽而覺得自己老了,他這個胡人,確實也是足夠的傳奇,得到的也是夠多了。
他那碧色的眸子,不覺流轉了一股子回憶的光彩。
彼時自己只不過是個隨船而來的落魄海員,他來到了東海,最開始投身與東海攏家,在龍魁手下做事情。可是因為他行事殘忍,殘殺同僚,吞併財物,故而被龍家所逐走了。
接下來,他投靠了東海睿王。等他得到了重用,有了勢力之後,又以此為籌碼,投靠了朝廷。
那時候,自己多風光,說一不二。
明著是臣子,可是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總歸是自己說了算。
可是這樣子的好日子,究竟還是沒有多長。
朝廷忘恩負義,忘記了自己的功績,讓風徽征跟自己為難。
不過死了個民女,又有什麼打緊?
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這樣兒的折騰自己。
所以他又背叛了朝廷,再次和石誡勾結在一起。
這場大戰,他甚至跟洛家的心思不謀而合。
石誡並不是一個守信用的人,等到除掉了龍胤皇族,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當初的背叛。
他盼望的是天下大亂。
可是這一場戰爭開始之後,一切便是那麼的不順利,令人好生不痛快。
先是燕州任知州,居然心繫朝廷,翻臉抵抗。
待石玄之將燕州踏平,卻無心歸還,據為己有。
如今,更是落入了朝廷之手。
一想到了這兒,李玄真的頭,又禁不住再次疼痛起來了。
這一切,似乎跟那位長留王百里聶有些個關係。而這樣子的關係,令李玄真不覺為之惱怒。
惱怒之後,又有些心驚。
百里聶也是給他寫過那麼一封書信,作為勸降之用。
那書信言辭,其實是極為普通,也並無什麼特別之處。
可那書信上一股子淡淡的蘭花香料味道,乃至於落款,卻讓李玄真心驚。
當年那個神秘的天雪先生,說服自己投靠朝廷的謀士,這麼多年都沒有聲響。
卻絕對沒有想到,現在又再次現身,袒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李玄真一陣子的心驚肉跳。
當年的那個可怕的謀士,神秘消失。可是如今自己終於知道了那個神秘的天雪先生真面目,長留王百里聶!
這一切,令李玄真心火更濃。
正在這時候,一雙雪白的柔手,輕輕的按摩李玄真的太陽穴。
那動作,是極為輕柔的,甚至是帶著幾許安撫韻味。
服侍李玄真的女子,她年紀還很輕,不過十六七歲,嬌美可人,流轉了一股子說不出的韻味。
「老爺,不要想太多了,心火燥,你的頭可不就是又要疼了?」
女郎嬌聲鶯語,煞是好聽,令人不覺為之而心潤。
就好似夏日輕輕的喝了一碗青草茶,頓時覺得打心眼兒裡面覺得舒坦。
李玄真年紀也不輕了,可是他仍然喜愛這樣子嬌聲軟語,年紀輕輕的可人女子。
他喜愛眼前這個女郎的清純,喜歡她的年輕,喜歡她的溫柔。
越老的男人,也許,就需要一些年輕女人的滋潤。
這樣兒,方才能夠恢復自己的青春和活力了。
他想,還是這個嬌滴滴的女人好,如花似玉,令人欣喜。
若能沉溺於這溫柔鄉,不知道多好。
可是小腰雖然可人,卻並不能解決那些個實際的煩惱。
他想到了袁州的李剋星,這個該死的混賬,是自己的養子,連姓氏都是自己給的。
他以為李剋星是個不善於算計的蠢物,只知道勇武打戰,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
他連自己親兒子都不要,只將這兵權給了李剋星。
可是現在呢,自己一手養大的狼狗,居然反咬一口,狠狠的咬死了自己,咬得自己鮮血淋漓。
沒想到如今,李剋星佔據了袁州,居然不肯聽從自己調遣。
如果李剋星肯聽從自己調遣,那麼當初燕州,根本不會落在了石玄之的手中。
這個蠢物,如今可謂是反了,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可這個蠢物,又是這般的年輕,英姿勃發,令人見之而心喜。
而自己,也是老了。
李玄真心想,現在自己也要再次當狗了,當一隻老狗。
就好似曾經,自己弱勢時候,對人搖尾乞憐一樣。
百里聶縱然會算計,那又如何,畢竟還是太年輕了。
而且皇族子弟,通常也是會有幾分驕傲,更會有些自以為是。
他面對一個卑微的老年人,通常會忍不住生出了幾分的輕蔑之情。
既然百里聶這麼厲害,就讓百里聶去對付自己那個樣子李剋星。
而自己呢,這幅衰老的身軀已經並不適合征戰了,可是卻懂得算計。
他跪過的那些人,還不是一個個的,倒在了自己腳下。
現在這位長留王,應該也是已經來到了這并州城了吧。
他想,自己是時候拿出了一個極為恭順的姿態出來了。
想到了這兒,李玄真氣也順了,只覺得自己腦袋,似乎也沒那麼疼痛了,反而舒坦了不少。
他的唇角,更不覺流轉了一縷算計也似的玩味笑容。
李玄真微笑的,這樣兒看著小腰。
所有的妾室之中,他最愛的還是這一個。
其實如今并州城中傳遍了,是因為他強佔了李剋星的愛妾,故而李剋星十分憤怒,因此與他置氣。
李玄真心裏面也有些尷尬,他知道那個妾室紅蓮,確實有個心上人,卻不知道是李剋星。他也送紅蓮給李剋星,可是李剋星可能覺得自己弄髒了他的女人,居然將紅蓮砍成了幾塊兒,這樣兒的送過來。
這麼樣子舉動,讓李玄真其他的妾,都是惶恐不安。
唯獨這個小腰,倒是一如既往的溫溫柔柔,服侍得熨帖和周到。
無論真心還是假意,會服侍,那就好了。
他想,等著百里聶到了,自己是不是需要跪下來。
李玄真想了想,覺得跪一跪,也是無所謂。
此刻并州的城門口,卻已然多了一對兒青年的夫妻。
青麟一身男裝打扮,她向來帶著英氣,神采飛揚。
一身青衫男裝,竟似襯托出說不出的俊美動人,宛如一顆明珠,好似在人群之中之中輕輕的發光。
她一笑,笑容更可謂是極為動人。
縱然戰時蕭索,她也引來了許多引人注目的探尋。
難得,青麟唇角微笑不止。
她盯著自己的女眷,那個高挑的「女人」。
一片面紗,輕輕遮擋住容貌,卻也似難掩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