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有主之物
雅朱更是目瞪口呆,卻也是頓時跪地,痛心疾首:「求王上不要相信這龍胤王爺的甜言蜜語,將小公主送入火坑。」
百里聶心裡嘆了口氣,成見,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雲彩此舉,本來就是算計自己。
可是這雅朱統領,反而便誤會自己這樣兒老實人,有心算計——
算計那個五歲的桃子。
他縱然自認自己並非一個極好的人,尚無如此癖好。
雲彩已然壓下去方才那麼一股子因極尷尬而升騰起的一抹紅暈。
「殿下身份尊貴,容貌出色,又是那等滿腹錦繡,人品高潔之人。桃子也十分喜愛他,當娘親的,為她挑了一門絕好的親事,又為何不可?」
雅朱素來是帶雲桃的,情分一向都是不淺。
桃子才五歲,又懂什麼?
雅朱急得眼珠子都是禁不住泛起了淚光,一時之間,卻也是禁不住淚水盈盈。
她是下屬,又素來敬重王上,縱然不大理解雲彩所為,卻絕不肯去質疑雲彩。
就好似后宅爭寵,那妻妾通常不去恨男主人,而將注意力放在相互競爭的女人身上也似。
雅朱那殺人般的目光,頓時也是惡狠狠的落在了百里聶的身上。
是他,一切都是百里聶的錯。
頂著那麼一張極出挑的面容,興風作浪,委實可恨。
那一雙眸子,蘊含了濃郁的殺意,盯得百里聶都禁不住有些心疼自己個兒了。
龍雲更禁不住脫口而出:「王上欲圖將桃子許給他?」
黝黑的臉頰,卻禁不住漲紅,卻是打心眼裡面不樂意。
桃子這個女兒,如此可愛,他自然如雅朱一樣,可謂是極捨不得了。
雲彩那冷銳的目光,卻頓時落在了自己夫君臉上,那眼中流轉了森森寒意,蘊含了濃郁的惱怒。
就是他,剛才丟人現眼。平時龍雲還算懂事的,她這個當妻子的,哪裡知道龍雲心裏面那麼些個彎彎道道。
這咬人的狗不叫,龍雲平時沉默寡言,沒想到那心裏面倒有那麼多的想法。這些日子,自己接見百里聶,他居然都想歪了去了。
剛才可還真落了自己臉面!
這可真瞧不出來啊。
那龍胤王爺自以為是也還罷了,誰能想自己這夫君居然也都信了。
想到了這兒,雲彩笑容更是冷了幾分:「王夫可有什麼意見。」
龍雲自是一時詞窮了,畢竟平素,怕老婆也是習慣了。
方才他以為雲彩打別的男人主意,自然極為氣憤。如今知道自己搞錯,那所謂的勇氣早就不知曉丟到哪裡去了。
只不過饒是如此,龍雲還是不甘願。
「是有些不合適,畢竟老了點。」
他嗓音不大,言語卻是那樣子的尖銳和惡毒。
惡毒得百里聶唇角,都是輕輕抽搐。
雅朱更好似抓住了落水的浮木,毫不客氣的狠狠的踩上一腳:「不錯,待阿桃公主亭亭玉立時候,他,他都年過半百了。求王上,為了公主的幸福三思啊。」
百里聶不自禁無奈的輕品酒水,你們苗人說話兒真直接啊,真不懂委婉含蓄啊。
雲彩卻充耳不聞,淡黃色的面頰之上,猶自浮著淺淺笑容:「這男人年紀大一點,又有什麼不好?年紀大,就會疼人。桃子是我們苗族公主,挑婚事,自然也是要挑個能夠對她千寵萬寵,極愛惜她的。」
雅朱無可奈何,氣得眼淚都出來,心中充滿了對百里聶的惱恨。
百里聶,百里聶!他到底給自家王上下了什麼樣子的迷藥,居然是讓王上如此的糊塗。
她心疼啊!
百里聶也心裡冷笑兩三聲,雲彩糊塗?那才見鬼了。
這女人只怕是整個苗族最有心機的人。
桃子才五歲,什麼都不算。縱然聯姻,也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
就好似雅朱所言,等桃子長大,也還有十多年。
整整十多年,什麼事情不可能發生?等自己沒有了利用價值,自己這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只怕也是會被無情踹飛。
如今,他百里聶可利用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
定州苗族多年來已然是跟睿王府和李玄真不和,早便接下血海深仇。借著聯姻,至少可以緩和與龍胤的關係。如果情勢有變,還可以將自己拿去送人頭,對東海表忠心。
連苗族的駙馬爺都捨得送,難道還不能表達人家誠意?
當然,可能雲彩還不至於如此賤賣自己。
她欣賞自己的才能,盼望自己教導苗民,提升苗族整體實力,將自己描繪的種種美好前景就此落實。利用中原的文明,提升苗族實力。不得不說,還是有幾分遠見。
不過無論雲彩是什麼打算,終歸便是要利用自己的。
至於那位尊貴純潔兼美貌的苗族小公主,雲彩吹得天花亂墜如此誘人,只怕到頭來,自己連人家一根手指頭都摸不到。
誰說定州的蠻夷沒腦子的?
不過說來,百里聶竟似有幾分坦然與習慣。
皇族的婚姻,本來就夾雜著縷縷不單純。
拒絕起來,似乎也是輕車熟路。
他的眼前,彷彿又浮起了青麟那英姿颯爽,又艷麗動人的身影。
他心裡默默念叨,阿麟,阿麟,現在我可能又要借你用用了。
他想,自己畢竟是有主的,這樣子的感覺真好。
百里聶面頰之上,卻也是透出了極虛偽的抱歉之色:「王上如此厚愛,實在是讓阿聶受寵若驚。只是,我早便有了心上之人,更有那未婚的妻子。只怕,女王那一番好意,我便是不能夠領受了。若我負情,以後又如何能真心待桃子公主。」
雲彩卻不以為意:「殿下是中原人,和我們苗族的習俗自然是不一樣的。我們苗人,雖然是一夫一妻,可是聽說你們漢人,卻是三妻四妾。殿下身為皇族,身份尊貴,自然也是不一樣。妾身也不是那樣兒,不通情理的人。那個阿麟,就做個妾。要是她嫌委屈,便做個平妻,和桃子平起平坐,桃子是個大度的人,定然也是容得下。」
雲彩如此誇讚自己五歲的女兒,鐵了心,非得要做百里聶的岳母。
百里聶心裡默默想,只怕阿麟沒你五歲的女兒大度。
他唇角又浮起了那尋常常有的動人心魄的迷人笑容,言語更是動人悅耳:「我心匪石,不可改也。這世上總有許多男子,三妻四妾,有很多個女人。然而我,卻只盼望一生一世一雙人。只要有一個心愛之人,便是余願足矣。只怕,此生也是絕對沒法子,再對第二個女人好了。」
雅朱卻好似受了天大的羞辱,極為惱怒說道:「大膽,我苗族公主這般尊貴,你居然如此輕慢。」
百里聶輕輕的眨了眨眼睛,卻任由那清風輕輕的拂過了自己的臉頰。
人性,複雜的人性啊,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呢。
雅朱不是一直極厭惡自己,不樂意讓自己娶了桃子公主。
怎麼現在,倒是生氣起來,一副極為氣惱的樣兒。
雅朱不屑的掃過了百里聶,心中自是郁色不平。
不錯,這龍胤皇子,哪裡配得上桃子公主?
只不過要拒,也得桃子公主拒絕,哪裡輪的上百里聶。
說得好似他瞧不上雲桃也似。
雲彩一瞬間,淡黃色的面頰之上,一雙眸子卻透出了冷銳兇狠。
她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言語之中卻也是禁不住有著一股子說不出惋惜味道:「殿下應該知曉,我們這些苗民,性子直接,可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妾身可以不計較,你拒絕公主,讓阿桃遭辱。妾身雖然心疼女兒,可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阿桃,王爺哥哥,他不肯要你的。」
別的話兒,雲桃也聽不大懂,只是那句不肯要你,她總歸是聽懂的。
女娃兒那雙眸子,瞬間凝聚了淚水,煞是可憐。
雲彩心裏面嘆氣,瞧瞧,百里聶這心腸狠的,讓孩子多傷心。
「妾身也為桃子傷心,可到底知曉,婚姻之事不可勉強。但殿下親口允了,說會送石玄之人頭做苗民之禮。妾身縱然愛惜殿下才華,可是,也不得不說話作數,留不得殿下——」
百里聶盯著眼前自稱單純的苗女,怎麼就覺得雲彩是那麼樣兒無恥呢?
這言下之意,可不就是指,要是百里聶不肯應,她就要斬了百里聶的頭?
這心腸,果真是極狠辣的樣兒。
蘇穎不過是想逼死阿麟,洛纓是想天下陪葬,倒是這女王雲彩,竟似這般的乾脆利落。
你不肯應,便斬了你腦袋。
百里聶目光卻也是不覺落在了桃子身上,好一番感慨。可憐的孩子,長大后可別像你親媽。
他不動氣,卻也是微笑反問:「王上又怎知,我會食言而肥?」
雲彩不動聲色的瞧著眼前這容貌極出色的男子,若是尋常女郎,只怕也是極難抵禦眼前男子淺淺笑容,動人姿色。
可她到底並非是那等尋常女子了。
這世間若有一件東西能抵禦男女之欲,那便是權力。
好似雲彩這樣兒打小便長於這算計之中的苗族女王,自然不會為百里聶這絕色姿容所動。
那雙看似老實的面容之下,竟似隱匿了一股子說不出的狡黠,一股子近乎樸實的狠辣。
雲彩眼底水痕流轉,一雙眸子之中,竟似透出了那麼一縷若有若無的試探之意。
不錯,她是咄咄逼人,百里聶肯應了這門婚事自是極好,若然不肯,這樣子逼迫之下,也能從這位長留王殿下口中,掏出那麼幾句實話。
如今東海的局面,是如此的微妙,各方勢力可謂是錯綜複雜。
既然是如此,這位長留王殿下,何至於來定州。
這些日子,言語交鋒,百里聶就好似深不可測的深潭,讓人也是瞧不見底,更不知曉深淺。
就算是現在,百里聶也只是微微苦笑,好似在看一場說不出可笑的鬧劇。
鬼使神差,竟似讓雲彩內心忽而浮起了一個念頭,要不要,真將百里聶給宰了。
眼前絕美的男子,眼中光彩搖曳,如此深不可測,令雲彩心中竟似湧起了一股子極為濃郁的警惕之意。
雲彩心裏面這般盤算著,唇角卻也是禁不住透出了那麼一縷和煦的笑容:「並非我不信殿下,只不過青州如今已然是流言紛紛,只說那定遠侯蘇定城,納了前朝逆賊之女,已然是決意背叛朝廷,有心投靠東海。如今情勢,可是與龍胤極大不利。殿下又決意怎麼樣,除掉石玄,又用哪裡的兵馬?」
這還是雲彩,第一次直接逼問百里聶。
她覺得自己還算是沉得住氣了,不動聲色,可沒想到百里聶比自己更沉得住氣,更是能忍。
事到如今,雲彩自然也是不免挑破這個話頭,一雙眸子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幾許深邃。
「哀兵可用啊,想來王上也是聽聞過石玄之屠城之事。本來以前的任知州忠心於朝廷,不肯順從逆賊。可是沒想到,卻被叛徒出賣。而這些東海的逆賊攻破了燕州城中,不但滅了任知州一家,還屠殺了燕州三分之一人口!那可是屍山血海!而這樣子的仇恨,更絕對能讓當地百姓恨透了東海的逆賊。不錯,石玄之麾下有五萬精兵,可是如今燕州還有三十萬人口!如果有人,點燃了這些燕州百姓內心之中的怒火,那絕對不可小覷。」
燕州城中,一系漆黑的披風,輕輕的遮掩住那麼一道婀娜身影。
一雙修長的手掌,輕輕的攏開了披風,露出了那麼一張極可人的面容。
那張俊秀的容貌,一雙眸子盈盈生輝,流轉了堅毅的華彩。
這是短短時間內,青麟第二次潛入了燕州城了。
上一次,她作為殺手前來,斬殺了叛徒,包括李知州的那個愛妾。
然而這一次來,自己的到來,卻也是並不是為了區區刺殺!
她極俊美的面容,卻也是蘊含了一縷冷冰冰的殺意,一雙眸子之中,更是泛起了寒光凜凜的殺伐光芒。
上次雖然安全的離開,可是青麟離開時候,內心之中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一縷屈辱。
明明知曉叛軍肆虐,明明知曉對方屠殺百姓,雙手染血。可是自己除了刺殺了一個叛徒,其他的居然是什麼都不能做。一想到了這兒,青麟內心之中,頓時也是布滿了極為濃郁的怒火。
這一次,自己的到來,也絕對不是區區的刺殺。
她的到來,是為了在燕州城中點燃了熊熊的烈火。
她已然是整整兩天沒合眼,可是猶自說不出的亢奮。
只因為這些日子的準備,便是為了今日的反殺!
在燕州發動一場反抗,將東海逆賊逐走,將石玄之的頭顱斬下!
湘染亦如影子一般跟隨於青麟身邊,眼中漸漸流轉了一縷堅決。
他們這些殺手精銳,只不過是百餘人,雖然可能是極為厲害的刺客,可是再精銳的刺客,面對龐大的軍隊,其實也不過是杯水車薪,也沒什麼用處的。
可是,至少能護住青麟的安危。
她那一雙眸子落在了一旁的副將王坎身上,王坎本來是燕州將領,只不過關鍵時候居然投敵,歸順叛徒。料不到,對方只不過是權宜之計。饒是如此,其實於青麟而言,對於這個人,她原本是不可能輕易去相信的。而她之所以願意相信,只因為臨行之前,百里聶的囑咐。百里聶告訴青麟,此人可信。
既然百里聶這麼說,青麟也便相信了。
她知道自己是一柄鋒銳的劍,一把尖銳的刀。
作為別人手中的劍,那便不應該有太多屬於自己的情愫。
她要學會相信,接受百里聶的判斷。
而以青麟的心性,讓她相信別的人,可是極為困難的。這不僅僅因為青麟警惕,還因為青麟那極為高傲的心性。
以她那極為高傲的心性,又怎麼會輕輕巧巧,對別人低下了那高傲的頭顱,然後被人隨意差遣?一個極聰明的人,是很少能毫無保留的相信另外一個人的。
饒是如此,可這天底下,卻反而當真有那麼一個人,能讓青麟相信,不自禁的柔順依從。
那可是全副身心的信任,是絕對沒有糅合任何雜質的。
既然百里聶說王坎是自己人,那麼青麟也相信他是自己人。
既然如此,情勢也是有極為有利之處。
正因為王坎取得了石玄之的信任,所以那些原燕州兵馬,其中有五千,被王坎統領。而這五千人,王坎有著絕對的控制權。
而青麟都是有些佩服,百里聶這嘴果真是好嚴密的,當真是沒有透出半個字。
他在苗民跟前,說得好似要青麟一個人跑去收復燕州一樣。
而誰又能知曉,百里聶手中居然能有這樣子的一副好牌呢?
而此刻,苗族的將軍蘭且,也不動聲色的暗中打量青麟。
雖臨行之前,女王也是已然提點過,說這個飛將軍青麟不俗。
不過再怎麼瞧,對方也不過是個女流之輩,姿容又十分出色。
別人都說,青麟是長留王身邊的情人。
而那個長留王殿下,姿容太美,脫俗得宛如神仙中人。瞧著,也是那等智謀更勝於武功的老狐狸。
他覺得這個女人,可能心眼也很多,可是未必會很厲害。
不過這段日子相處久了,蘭且倒是當真有些個貨真價實的佩服。
至少對方那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確實也不因青麟女兒身而減色。
而她每一步指揮,均是極為沉穩,果真是極為出色的將才。
雲彩女王也提點於他,關鍵時候,若有危險,也是可先行離去,自保為是。
可是事到如今,蘭且反而不太想走了。
因為他看到了希望,向著石玄之報仇的希望!
這東海的睿王府,對他們定州的苗族可謂是極為狠毒,蘭且對這個石玄之更是充滿了仇恨。
他原本有一個小自己五歲,乖巧可人的妹妹,然而卻因為被石玄之引誘,沾染了鴉片。
石玄之是個好色之徒,他自然輕易便佔了蘭且妹妹的身子,而且絲毫沒真正放在心上。
這騙身之辱也還罷了,最後她妹妹因為沒有鴉片,縱然是被關起來了,居然也用一根竹筷子扎破了咽喉尋死。
蘭且到現在,都是還記得自己親妹妹死時候的可怕模樣,內心之中也仍然流轉了了那極為濃郁的傷痛。
石玄之這個畜生,應該會去死了!
如今,這燕州的形勢也讓蘭且看到了希望,不自禁的流轉了那麼幾許的期待之色。
不單單是這個漢人的將領,青麟因為是東海龍家女兒,更具有一定影響力。
那些東海的部舊,在龍輕梅去世后不久,便是死心塌地的跟隨了青麟。
就連石玄之麾下的軍隊,其中也佔據一定比例。
甚至,兩天前,青麟亦還耍弄一個小小的花招。
距離燕州不遠處的藍山採石場,如今傳來了暴亂的消息。
也正因為這個樣兒,石玄之居然派出了五千兵馬,前去鎮壓。
區區一個採石場,那些工人的暴亂,原本也是無需讓石玄之如此多的人馬平亂。
可誰讓這個採石場,是難得一見的翡翠礦。
翡翠,那可是暴利。
石玄之是個貪婪的人,內心盤算,便是叛亂之後,順便將那翡翠礦據為己有,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縱然是睿王府內部,何嘗也不是爭鬥不休。
如此一來,石玄之失去了警惕心,卻也是進一步削弱了自己個兒的實力。
至始至終,青麟的每一步,都是沉穩、鎮定。
蘭且佩服之餘,甚至都是有些為了青麟可惜。
瞧瞧,青麟將軍什麼都好,只不過這挑男人的眼光卻不怎麼樣。
那個長留王百里聶,一看就是自私自利,自己點塵不染,卻讓青麟為他浴血奮戰,並且還死心塌地。
其實青麟既然是這樣兒有本事,也該學他們苗族女王一樣。
那個長留王,一看都是滿身都是心眼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蘭且也是想不到,為什麼這些漢人,一多半,都是對百里聶可謂是死心塌地,可謂是極上心的。
除了五歲的阿桃公主,百里聶彷彿便是天生不討苗民喜歡的。
青麟卻不知道蘭且的心思,她唇瓣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其實她已然整整四年沒有領兵打戰,為了復仇,化身為元月砂,潛入了京城。
可她到底還是將軍青麟,仿若回到了曾經的歲月。
此消彼長,如今她手中有約近兩萬精銳,而石玄之手中兵力卻是稍強。
燕州的百姓,固然是極為仇恨石玄之的,可是卻是並沒有太多的用。
畢竟尋常未曾經過系統訓練的百姓,縱然是有那血氣之勇,可更那樣子真正精銳的東海精兵比起來,也是要差得老遠了些。
更何況,這些年來,東海睿王處心積慮,費盡心思。
石誡手下兵,均是精銳,鐵甲堅硬,甚至連馬也配上鐵甲。
再配合平時操練,簡直可以以一當百,無比的精銳!
青麟沒有擺弄她用於暗殺的天蠶絲,卻輕輕的擦著自己個兒那無比鋒銳的刀。
那森森雪刃,不自禁的透出了那麼一股子令人心悸的味道。
所以這一次,她並不想將這場戰爭拖延得太久。
倘若拖延得太久,那麼這場戰爭的損失也是會越大。
而這麼一場戰爭,她需要的是積攢實力。
而百里聶要的,同樣也是積攢實力。
那雪亮的劍鋒,映襯著青麟的眉眼,不覺耀耀生輝,竟似煥發了一股子說不出的奇妙韻味。
定州苗寨,雲彩已然是收斂了做丈母娘的嘴臉,一雙眸子亦不自禁的流轉了那幾許的思索之色。
眼前的男子,始終帶著蠱惑人心的淺淺笑容,卻彷彿冷眼旁觀著天下的局勢,要將天下之局,都這樣子盡數納入他的掌控之中。
從第一次看刀這位龍胤王爺時候,雲彩已然是窺測到了百里聶的不俗。
對方身上有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氣質,看似一身錦繡的皮囊,可是內心卻隱藏著腹黑的心機,兇狠的手腕。
他總是笑著,明明獨身一人,在這虎狼窩,整個苗寨想要他去死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至始至終,百里聶那好看的眉毛,也是沒有真正的跳動一下。
雲彩沉聲:「東海之事,本來就牽一髮而動全身。不錯,石玄之麾下是只有五萬精兵,可是一旦燕州被攻擊,附近的李玄真,乃至於東海兵馬,會立刻加以增援。不到一天,便是會有二十多萬人馬。那可是精兵,絕對不是那麼些個沒有受過訓練的普通百姓可以抵禦的。」
她知曉,以百里聶布局,加上燕州之前所遭受的屠殺,百里聶引導一場騷亂,甚至暫時佔領上風,那也是並不奇怪。
可是東海別處的兵馬,甚至李玄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只要援兵到達,那麼燕州又會再次落入東海之手,那麼說不定燕州百姓,會遭受第二次的屠殺。
石玄之,那也是定然不會甘心就戮。
百里聶筷子輕輕的點著碟子裡面的三個桔子:「第一桔子,蘇定城。他原本是龍胤侯爺,縱然有不臣之心,可是卻是隨風搖擺,絕不會折損實力,為了東海安危,主動跟朝廷開戰。他志向也不過如此,既沒有吞併天下的野心,也沒這個本事。蘇定城想要的是裂土為王,霸道一方,做他的土皇帝。這樣子的人,不過是想亂世之中,左右逢源,火中取栗,儘力保持自己的實力。他不會為了石玄之,在這場大戰開始前夕,就折損自己的實力。所以,蘇定城是不會出手的。」
說到了這兒,百里聶一雙眸子泛起了碧波一般的水光,這樣子的看著雲彩:「定州苗族,因該也是如此心意,王上應該理解他的。」
雲彩聽著百里聶這樣子說話兒,內心之中卻也是有著一股子淡淡的不忿。
她當然會不忿的。
畢竟雲彩是個十分聰明的女人,既然是聰明人,就不大樂意別人看透自己的心。
可是百里聶的話兒,偏生是說對了。
那就是,自己確確實實,無意相幫任何一方。
定州苗族,本身的力量是這樣子的柔弱,在東海和龍胤面前,可能都不算什麼。只不過,依仗著熟悉定州的山林,安寨在這兒。
說到底,他們據險而守,是絕不會貿然離開。
所以可能百里聶的心中已然是篤定,實則自己終究不會當真殺了他的。
「第二個桔子,是李玄真。其實李玄真歸順於朝廷時候,燕州是他名下郡縣。他佔據了燕州的稅收、財富。他滿心以為,自己迎合了睿王,可以得到更多。卻沒想到,任知州居然忠心朝廷,讓燕州擺脫了李玄真的掌控之下。之後東海的石玄之,攻破燕州,在燕州大肆屠殺。靠著血腥的手腕,石玄之將燕州掌控於股掌之中。王上應該也是知曉,這狼一旦咬住了口,又幾個時候會鬆口?石玄之佔領了燕州之後,並沒有想要將燕州還給李玄真。當然,睿王石誡也是從來沒有這樣子的打算。李玄真吃了啞巴虧,心裡苦,可是也沒處說理。畢竟,是龍胤朝廷先奪走了燕州,之後才被石玄之佔領,並不是睿王府直接攻佔了燕州。」
「開弓沒有回頭箭,李玄真今天也快七十歲了吧,他畢竟已經老了。他就算背叛朝廷,也是因為他怕被朝廷清算。如今燕州被奪,他已然沒有魄力,跟睿王動手,奪回燕州。這個啞巴虧,只能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了。」
「所以在朝廷和石玄之開戰時候,李玄真是不會出兵的。他只會袖手旁觀,甚至存著,等兩敗俱傷,好撿便宜的心思。勝負未分時候,李玄真是絕不會出兵。就算接到了石玄之的請援,他也是會充耳不聞,假裝什麼都是沒有聽到。」
「最後一個桔子,是東海睿王。想來王上也聽說過,睿王府內部,其實並不如何的和睦。」
雲彩微笑:「妾身自然是有所耳聞,可是縱然他們平素有些不和睦,這個時候,也絕不會見死不救。縱然不是為了什麼情誼,如今東海睿王府,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盯著百里聶最後一顆桔子,卻知道這顆桔子是最苦澀,最難啃的。
睿王府相互不和,難道你們龍胤皇族,就是和和氣氣,大家同心協力。
如果百里聶和百里炎一條心,可能她還相信,龍胤能奪回燕州。
可是如今不是!
百里聶和百里炎,何嘗不是斗得厲害。
最重要的是,百里聶雖然極聰慧,卻根本沒有真正的兵權。
一個沒有真正兵權的王爺,究竟還能有什麼翻雲覆雨的本領?
她就是猜不透,所以步步試探,連自己五歲的女兒都抬出來。
身為苗族王族,本來就要學會犧牲。更何況桃子歲數還小,日子還很長久。要是這門姻親是負擔,桃子都不用長大,就可以擺脫百里聶。
可別說她這個親媽,不疼自己的女兒。
「若在平時,甚至若在一個月前,如果燕州生出了騷亂,那麼東海睿王府的兵馬是一定會來襄助的。可是如今。他們一定不會。王上今日逼問,一定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百里聶輕輕的笑了笑,看著風輕雲淡,說的話兒,卻也是令人震驚!
「因為睿王石誡,已經是不在東海。他帶走東海精銳十萬,跋山涉水,離開已經大半個月。」
咚的一下,雲彩手中的杯子灑落,酒水卻也是頓時污了彩色的羅裙。
她深深的呼吸一口氣,不可置信。
她並不是真的深居山林,不聞外邊的事。暗中,雲彩也是遍布暗探,探尋東海的各處形勢。
故而雲彩方才對東海境況了如指掌。
可是,睿王石誡如今居然已經離開了東海了?
這可當真是一件令人無比震驚的事情,令雲彩雙眸也是不自禁的流轉縷縷光芒。
在場的苗民,個個也是十分驚訝。
雲彩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也是顧不得那麼多了,極為急切的問道:「既是如此,此時此刻,睿王石誡已然是到了何處。」
而百里聶卻也是自然極好說話,有問必答。
「算來,今日已經到了龍胤京城,兵臨城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