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撲朔迷離

  李惠雪性子是有些個蠢笨的,縱然是知曉石煊如今是有些不悅,可是也是不自禁有些慌亂。


  「其實我委屈不委屈,阿煊你知道的,我素來也是不在意。我只是,只是覺得,母妃有時候對你過於嚴苛。就好似上一次,她因為昭華縣主,還打了你十下鞭子。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就算是說謊,可那也是因為我的。你挨了打,我心裏面覺得好疼痛。若為了別的事情,我心裏面怎麼會記恨母妃。可是,可是你是最要緊的。」


  「這麼些年,你便是最疼我的。若非阿煊,姐姐日子不知曉日子多難受。」


  說到了這兒,李惠雪頓時伸出了手,輕輕的抹去了臉頰之上的淚水珠子。


  「阿煊,姐姐性子笨,說錯了話兒,你,你別見怪。」


  石煊方才眼底不自禁的流轉了一縷寒意,如今那一雙眸子,倒是柔和了許多。


  他緩緩的還劍入鞘:「我沒怪過母妃,她是因為愛惜我,才會這般待我。我惹事生非,說謊也還罷了,居然還去招惹了個厲害的。她當真將我當成兒子,做錯了事情,才會懲罰。雪姐姐,母妃並非常人,要是別的人,顧忌我是個過繼的,才不會這般認真教導。可唯獨她才不會理會別人的閑言碎語!其實她只需待我錦衣玉食,好好奉養,別人也挑不出什麼錯。可也犯不著對我如此用心,悉心教導。」


  「她打小對我嚴苛,是因為對我有要求。以後我是睿王爺,怎麼能做個平庸的人。不錯,我日日練武,辛苦不已。可是來到了京城,我卻認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什麼睿王爺,什麼長留王殿下,個個都是那樣兒的出色。就連那個昭華縣主,乃至於宣王世子,年紀不大,卻個個十分聰慧。我不想不如別人,要不是母妃從小教導,不容我懈怠。單單靠著一個小孩子,我哪裡能剋制懈怠。」


  李惠雪柔聲說道:「阿煊,我根本不在乎這些。其實無論你怎麼樣,身份是否高貴,有沒有本事,我都是會喜愛你的。我對你的心意,永遠不會改變。」


  石煊抬起頭,卻忽而緩緩說道:「可一個人若不能有本事,有什麼值得人愛的。這世上有許多平凡的人,甘於庸庸碌碌,寬慰自己這樣子也算是一種幸福。可我不是,我才不想這樣子。」


  他的話,刺傷了李惠雪。李惠雪心裡含酸,自己可不就是個笨丫頭?阿煊心裏面,會不會瞧不上自己。


  若是從前的李惠雪,若眼前的少年是從前的周世瀾,那麼李惠雪就會自憐自傷說幾句話兒。


  可是如今,李惠雪卻不敢玻璃心。


  畢竟石煊可是李惠雪如今唯一能夠擁有的東西了。到了這樣子的地步,她也是玻璃心不起來。


  李惠雪放低了身段,柔柔的去哄石煊:「阿煊,我,我只是不知道——」


  李惠雪禁不住泫然欲泣,一派楚楚之色。


  她是當真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原來,原來母妃對你,如此重要。」


  李惠雪死死的咬住了唇瓣。


  她還以為,石煊最重要的人會是自己呢。


  畢竟龍輕梅對石煊一直十分嚴厲,可是自己可是對石煊溫柔極了。她都想不通透,自己對石煊這麼好,為什麼石煊居然還那麼看重龍輕梅。


  還對自己這麼凶!龍輕梅可是一點不念情分的。


  這樣子想著,李惠雪禁不住淚如雨下。


  阿煊對自己好凶,真的好凶。


  她甚至忍不住想,自己比阿煊歲數大,阿煊迷戀自己。而阿煊該不會對龍輕梅那個老女人,有那種想法吧。


  李惠雪頂著一張白蓮花的臉,內心的想法卻是很齷齪。


  可是石煊卻也是看不透李惠雪內心的齷齪,反而被李惠雪的淚水打動,內心禁不住軟了軟。


  「小時候,我就很崇拜睿王妃,後來她成為了我的母妃,我也很歡喜。我努力拚命,只盼望能達到她的標準。她稱讚我一句,我也是覺得很歡喜的。她就好似我的親生母親一樣,當真對我很是重要的。」


  石煊喃喃言語。


  只不過,龍輕梅根本不會像李惠雪那樣,需要別人的照顧,更在石煊面前十分強勢。石煊這個兒子,也沒什麼機會,表現自己的孝心。李惠雪甚至從來不明白,石煊對龍輕梅的心。


  若是別的人,言語損及龍輕梅,石煊心胸狹隘,一點兒也是不能容。


  不過若是李惠雪,石煊還是可以原諒她的。無論怎麼樣,李惠雪總算是不一樣。


  不過,也只限於這麼一次。


  所以石煊不自禁要將話說透,也許他內心深處,也是不敢承認,他不想讓李惠雪再次觸及自己逆鱗。所以如今,自己要嚇住李惠雪。


  不過石煊既然內心選擇原諒李惠雪了,石煊言語卻也是禁不住柔了柔:「雪姐姐,你不要聽別人在你耳邊胡說,反而對母妃有了成見。其實母妃待你,可謂極好。你雖然無父無母,是個孤女,丈夫也是沒有了,可是母妃仍然是你的依靠。這麼些年,睿王府沒有人對你怠慢,你吃穿用度樣樣都好。你仍然可以好似做姑娘一樣自在,這一切都是因為母妃為你遮風擋雨。」


  李惠雪卻不這麼想,這是睿王對自己的好。


  哼,睿王吩咐了,龍輕梅難道會不對自己好?

  自己一向柔順,否則在睿王面前哭一哭,看龍輕梅如何的自處。


  不過自己的大方,龍輕梅卻一點兒也不在乎,偏偏還跟別的人一道,這樣子的作踐自己。


  李惠雪心裡民這樣子想,嘴裡面卻也是不會說出來。


  如今石煊這樣子說了,可巧便是搭了梯子,讓自己方便下台。


  她也是趁機服軟,也好化去石煊對自己個兒的一些看法。


  李惠雪拿出了手帕,輕輕的擦去了臉頰之上的淚水:「是我不好,一時糊塗了。都是我身邊那個丫鬟小柔,老是說這些,說得我腦子也是糊塗了。其實母妃對我這麼好,怎麼就居然記恨上了母妃呢?我,我真是糊塗了。」


  李惠雪趁機將一切,推到了自己身邊那個丫鬟小柔身上。平心而論,小柔平時雖然木訥了一些,對李惠雪還算是恭順。小柔也不會那麼傻,可不會在李惠雪面前,說那麼些個極不好聽的言語。而小柔更沒膽子,在李惠雪面前議論龍輕梅。


  可是事到如今,李惠雪也是理會不了那麼多了。


  她可是毫不客氣,頓時將這一切,都是推到了小柔的身上。


  她只覺得自己是順嘴那麼一說,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無論如何,自己也是不能失去阿煊了。


  而石煊本來也不笨,可是李惠雪既然這樣子說了,石煊頓時也是信了。


  這樣子想著,石煊臉蛋之上,卻也是禁不住頓時流轉了幾許的陰鬱。


  哼,他就是知曉,雪姐姐身邊的丫鬟,總是愛作妖。


  這些丫鬟,不是愛欺辱雪姐姐,對雪姐姐不恭敬,就是居然動心思挑撥離間!

  一縷殺意,頓時從石煊眼底一閃而沒。


  既然已然是找到了雪姐姐如此糊塗的原因,他可是不能留下小柔這個丫頭。


  而已然退去外邊的丫鬟小柔,可是並不知曉,自己不知不覺,居然是扛了好大的一個鍋。


  李惠雪還是那麼一副懵懵懂懂,並不如何瞭然的模樣。


  小柔會是什麼下場,她卻也是一點兒也是不關心。小柔也算是服侍李惠雪盡心的,可是李惠雪的心裏面,並沒有真正有過這個丫鬟。


  而李惠雪真正在意的,也唯獨男人而已。就好似如今,李惠雪卻也是禁不住急切的向著,無論如何,自己也是不能讓石煊心裏面厭憎自己了。李惠雪淚水盈盈:「阿煊,姐姐說錯了話兒,你可別怪我了。」


  石煊卻也是禁不住柔和起來:「雪姐姐,我自然是不會怪你的。」


  可石煊那心裏面也是禁不住有了個疙瘩。


  就算是別人唆使的,就算小柔那個丫鬟作妖,雪姐姐怎麼就這樣子看待母妃了?


  他心裏面怎麼想,都是覺得有些想不通透。


  還有就是雪姐姐身邊的丫鬟,為什麼總是容易出奇葩?不是喜歡欺辱人,就是喜歡挑撥離間。


  石煊也不是真的傻,只不過他實在是太愛李惠雪了,這想法總是不免簡單。


  可饒是這樣子,他仍然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只不過縱然是不對勁兒,石煊卻也好似找到了一個理由了。


  只怪雪姐姐實在太單純,好欺辱,那些丫鬟自然不會存著敬畏之心,自然也是不免愛作妖。


  這樣子想著時候,石煊卻也是不由得覺得通透了好多了,也不自禁的好似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


  可是石煊雖然說服了自己,那心裏面,卻也是到底還是種下來一根刺。而那根刺,還當真是有些扎心。


  周世瀾到了而立之年,才漸漸擺脫了李惠雪的魔力。


  可是如今,石煊年紀還小,他可沒周世瀾小時候那麼單純,漸漸也是有了一些想法。


  而李惠雪卻仍然渾渾噩噩,竟然是並不如何的覺得。石煊雖然是心裡有了些個想法,李惠雪居然並沒有留意到。


  只不過李惠雪如今雖然蠢,可並不代表她不毒。


  她理直氣壯,毫不留情的將一切推給了小柔后,如今卻也是禁不住滋生了另外一種想法。


  想不到,石煊是十分看重龍輕梅的。既然是這樣兒,要是龍輕梅對元月砂很好,石煊一定是會有一些別的想法吧。


  這樣子的想著,李惠雪卻也是禁不住狠狠的捏緊了自己的手帕。


  如今石煊雖然覺得龍輕梅對他很好,可是這個傻小子,根本是太天真了。很快石煊就會明白,龍輕梅是個很現實的人。就算是因為自身的利益,只怕龍輕梅會看重元月砂一些。自己這個雪姐姐,倒是很好了,老實本分,也不精乖。


  可瞧元月砂那樣兒,分明是懷著心計,眼界高,人又貪婪。


  怎麼看,也是不覺得像個好的。


  到時候,元月砂可不會像自己這個老實的養女,不爭不搶。到時候元月砂跟石煊搶東西,石煊才會知道自己這個雪姐姐單單純純的好。而石煊必定也是會知曉,龍輕梅的真面目。只怕到時候,龍輕梅才根本不會在意石煊,一定會幫元月砂。


  阿煊那時候,才知曉自己多傻了。


  今日李惠雪說錯了話兒了,知曉自己如今實在也是不好再說些個什麼了。可是饒是如此,李惠雪心裏面已經有了定計。


  只要石煊嫉妒了,還不跟元月砂斗個你死我活?

  這樣子瞧來,阿煊在意龍輕梅,似乎倒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李惠雪的心裏面,頓時也是充滿了算計。


  而此時此刻,別院之中,百里雪卻也是已然待在了自己的房中,容色微冷。


  今日宴會散去之後,百里雪的面色也是已經很不好看了。而那些下人,如今見著百里雪這個樣兒了,可是更加不敢向前,免得觸動了百里雪的惱怒之意。


  百里雪這個公主,性子也是未免太強硬了些個。既然是如此,百里雪今日做了這麼些個事兒,竟也是並不如何的令人覺得奇怪。


  蘇穎備受責難,名聲盡毀。這位京城第一美人兒,只怕就算回到了蘇家,處境也是並不會如何的美妙了。百里雪自然沒有蘇穎那樣兒的狼狽,可是饒是如此,百里雪的處境同樣並不如何的美妙。


  百里雪如今,明面兒上也是沒有落得什麼罪名。可是今日,在場圍觀之人,個個都是人精,又有哪個不會瞧出幾許的端倪?這些聰明無比,玲瓏剔透的人,自然也是瞧得出來,百里雪是犯下了大錯。只不過百里雪是公主,就算不吉利,可是到底也是宣德帝的親生血脈,是龍胤的公主。


  既然是如此,也難怪龍輕梅張口,全了百里雪的臉面,可這根本是為了維護朝廷的臉面。


  百里雪不過是運氣好,方才逃過一劫。


  而如今,睿王妃的下人,更內心泛起了嘀咕。都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了,怎麼百里雪就還能厚著臉皮,賴著不肯走?她可也是挺好意思的,這樣兒的事情,居然也是能做得出來。難道事到如今,百里雪居然還有什麼非分之想?

  當然這些話兒,也是沒一個人,膽敢在百里雪的面上提及。


  百里雪脾氣暴躁,性子也是十分堅毅,她又是個公主,誰又敢在百里雪的面前,說那麼幾句不是呢?

  可百里雪聰明,就算沒有人膽敢當著百里雪面說,百里雪也猜測得到。


  如今百里雪獨個兒在這裡,身軀卻也是禁不住輕輕的發抖,惱恨極了。


  今日之事,是何等屈辱,自己雖然沒有事情,可是卻也是被人瞧了笑話。


  如今元月砂更堂而皇之被龍輕梅呵護備至,好似眼珠子一般的愛護。


  就算不過是虛情假意,可是這份榮耀到底也是屬於自己的。


  她將元月砂拿給自己的那麼些個證據拿出來,對著燈盞,卻也是瞧著火舌一點點的吞噬,將那幾張紙化為了飛灰。如此一來,卻也是灰飛煙滅,再也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這一瞬間,百里雪想到了風徽征,內心微微恍惚。可是風徽征,卻也是到底還是過去了。


  如今的百里雪,也應該多想想自己。


  她是自食其果,手段也是沒多乾淨。可是憑什麼元月砂就贏了,而且佔盡了上風?百里雪可是就咽不下這口氣了!


  畢竟當初三女同到,她們三個都是極為狡詐了。這份輸的滋味,可是並不如何的好受。


  這些人如今心裏面笑話自己,哼,那就好生的笑吧。她才不會甘心,她一定是會踩著元月砂,成為最後的贏家。


  此刻的元月砂,卻未曾來得及想李惠雪和月意公主。


  如今此刻,元月砂的心裏面卻也是禁不住泛起了一股子的苦惱。


  龍輕梅如今對元月砂的態度,卻也是不自禁的讓元月砂不知所措起來。


  一起用過了晚膳之後,龍輕梅卻也是居然讓元月砂留宿在自己的屋子裡面。


  她內心之中,再次將百里聶狠狠的踐踏了一番,一股子莫名的不適合焦躁,卻也是頓時這樣兒盈盈的浮起在了心頭。而這,卻也是讓元月砂只覺得說不出的彆扭。


  想到了這兒,元月砂瞧著鏡中彷彿有幾分陌生的倒影,卻也是微微有些恍惚。


  自己成為這個南府郡的元二小姐,是有些個日子了。可是饒是如此,自己似乎仍然是不能適應這麼一張極陌生的面孔。


  有時候,瞧著自己鏡中的女裝,她都是不自禁的覺得陌生。


  這樣子想著,元月砂一伸手,準備摘去頭上的髮釵。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龍輕梅卻也是禁不住伸出手,輕輕巧巧的為元月砂解下了發間的珠釵。


  元月砂身軀僵了僵,不覺做出了柔順的姿態:「勞煩睿王妃了。」


  龍輕梅卻也是自自然然的,為元月砂解開了頭髮:「月砂,蘇家阿穎污衊你,說你其實,並非元家親生女兒。說你是海陵的逆賊,說你居心不良。」


  元月砂慢慢的繃緊了身軀,瞧著如今好似已經變得有幾分古怪的龍輕梅,卻也是斟酌詞語,緩緩言語:「也許月砂到底是有些不對,所以阿穎才這樣兒的待我的。」


  龍輕梅卻若有所思:「其實我是東海之人,陛下雖然對我不錯,可是於我而言,卻並不怎麼在意月砂可是海陵逆賊出身。我只是好奇,若你不是元家女兒,總歸有父母的。」


  元月砂目光輕輕的閃動,眼底深處,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那麼一縷森森的漠然。


  她是有親人,蘇姐姐就是她的親人。可是,她卻也是確實沒有父母。可是不僅僅是自己,很多北域的小孩子殺手,都不會有什麼親人存在。他們一多半就是孤兒,在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已然被北域的殺手所荼毒,成為了別人的一顆棋子。


  百里聶果真工於心計,如此設計,締造了一個十分完美的身世。


  可是就算是這樣兒,元月砂內心卻好似被掐了一下也似,很是不舒坦。


  一股子的酸意,頓時輕盈的在元月砂的心口,就這樣子輕輕巧巧的瀰漫開了。


  也許百里聶很聰明,可是元月砂一點兒也是不喜歡。


  銅鏡裡面,龍輕梅的面容卻也是有些晦暗不明,好似有些瞧不清楚了。


  元月砂臉頰卻不會有半點動容,而是有幾分驚惶說道:「求睿王妃不要相信阿穎說的那些話兒。」


  她忍不住傷感:「自打月砂來到了京城,這些謠言便是如影隨形,怎麼樣都是不能放過月砂。清夫人算計了我后,彷彿我便是不能做元家的女兒了。月砂也是不明白了,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子待我。」


  龍輕梅卻也是不動聲色:「月砂優秀如美玉,自然也是不免招惹別人嫉妒。」


  元月砂卻也是禁不住心念轉動,如果龍輕梅有女兒,其實是二十多年前極沒有了。


  可是自己瞧著不過十多歲的模樣!


  她不知道,龍輕梅為什麼能誤會,又或者這又不過是一場十分危險的試探?


  想到了這兒,元月砂卻也是禁不住冷汗津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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