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老聶示愛

  可是再怎麼幻想如何報復,今日她所受委屈,種種羞辱,卻也是再也都無可彌補!

  蘇穎極惱恨的想,蘇夫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蘇夫人恨透了元月砂,可人家是縣主,蘇夫人可不敢伸手打。


  這老婦恨自己許久,恨自個兒如花似玉,恨透她年輕美貌,恨死的是她親生女兒而不是自己這個嬌艷無雙的養女。


  而她是長輩,是名義上的親娘,挑到了自己錯處,狠狠給自個兒一巴掌。


  她這個做晚輩的還能怎麼樣?

  蘇穎泫然欲泣,伸手撫住了臉蛋,顫聲言語:「母親,我,我沒有。」


  可蘇夫人不信,在場別的人也都不信。


  剛才略提了提,蘇穎就一副為蘇櫻傷心的樣兒,分明是故意耍弄手段,也是不知曉有何居心。


  蘇暖卻擋在了蘇穎跟前,溫言寬慰:「母親,想來是一場誤會。」


  蘇夫人為之氣結,自己兒子也應該生氣,也應該心疼自己的親妹妹。


  沒想到,蘇暖居然還仍然是一門心思護著蘇穎。


  蘇穎這個狐狸精,又不是她親生的!


  蘇夫人面色不善,恨自己那一巴掌打得輕了,恨不得再給蘇穎一巴掌。


  蘇暖眼見蘇夫人怒火高熾,卻也是不覺低聲勸慰:「更何況這是在宮中,何必將蘇家家事鬧給外人看?」


  蘇暖將自個兒的嗓音壓得極低,不過縱然這樣子低,蘇夫人也是聽到了,並且還聽進去了。


  蘇夫人到底要臉,好似潑婦一樣扭打蘇穎,這終究是不好的。


  兒子雖然不孝順,可是當娘的也要顧忌兒子的臉面。更何況,夫君回來,只恐怕也是會不歡喜。


  想到了這兒,蘇夫人喘了幾口氣:「這都是她做的好事。」


  蘇夫人惡狠狠的指著蘇穎。


  蘇穎軟語柔順:「這都是阿穎不是,是阿穎想得不夠周到。」


  蘇穎這心裏面,卻也是不知曉多委屈。


  她不覺想到元月砂剛才對百里昕的招搖,哼,元月砂又憑什麼如此的招搖?


  可自己呢,挨了打,非但不能還手,還得認錯。


  自個兒可是說不出的憋屈。


  元家可是管不住元月砂的。


  蘇暖安撫了母親,也是略略鬆了口氣,卻也是不自禁頓時想到了蘇穎。蘇暖不覺眉頭輕輕一皺,也有些想不通。蘇穎這心裏面,真想攀附上東海?


  別的貴女也還罷了,不過是認個乾親。可是蘇穎本來就是蘇家養女,如今卻又去做另外一戶人家的養女。這種有些彆扭,更讓蘇暖的內心,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有這麼一刻,蘇暖自己都不自禁相信元月砂的話。


  然而旋即,蘇暖也是不覺打消了這個念頭。


  阿穎絕不會是這樣子的人,別人誤會不要緊,自個兒卻也是決不能誤會的。


  這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他一扭頭,看到了蘇穎那楚楚之色,心也更軟了幾分。


  這個妹妹,素來好強,也是難得會流露幾許柔弱姿態。


  看來今日,母親這一巴掌,可當真令她身心俱創了。


  這件事情,蘇暖也不願意去想,甚至想著,不如這樣子就含糊過去。


  蘇穎卻捂住了臉頰,內心充滿了憤怒和怨毒。


  蘇暖雖然擋在了她的面前,為了她攔住了蘇夫人,可是蘇穎內心之中並不如何的感激。


  蘇暖,他簡直就是個廢物!

  那樣子軟綿綿的性兒,不過是親娘手裡面的麵糰,能有什麼用。


  這好哥哥,也不肯為自己撐腰。蘇夫人動了手,自個兒可謂是受盡委屈。


  她臉頰嬌嫩,被蘇夫人這樣子一打,定然紅腫。如今蘇穎,都是不肯放下手掌。


  不然面上巴掌印露出來,那可是惹人笑話。


  蘇穎好面子,這樣子死死捂著,怎麼也是不肯放。


  元月砂心裏面嗤笑了一聲,怎麼蘇家的戲,就這樣子完了?

  她意猶未盡,實在是想要再繼續看一看。


  不過這兒畢竟是皇宮,縱然自個兒想要看,別人也未必會想演就是。


  元月砂一臉嘆息之色,向前一步:「這都是我的錯,我原本不該這樣子說。蘇三小姐也未必是這個意思,我卻多了口舌。」


  蘇暖嗓音冷冰冰:「這是蘇家家事,昭華縣主無需插手。」


  他滿心不快,元月砂都逼死阿櫻了,難道還要逼死阿穎?


  元月砂卻無奈:「我只是關心蘇家阿穎,這臉上添了個巴掌印,可是要回去休息?畢竟,是受了驚。」


  蘇穎一怔,旋即氣惱,這元月砂還真是狗皮膏藥,黏著了不好甩,還不依不饒起來了。


  她居然想要自個兒離去,看來也有心圖這個東海養女。


  還當真是心計重,這麼有手腕,這樣子見不得光的手段居然也是使出來。


  如今逼走自己,元月砂就獨佔鰲頭,由著她出風頭了。


  只當自己,瞧不出她那些算計的小心思!

  不就是覺得,自己要是不肯走,別人會覺得自個兒名利心太重了些了。


  若換做臉皮薄的姑娘,讓元月砂這麼一說,可能當真抹不開臉面。


  可她蘇穎是什麼樣子的人,她可是從底層一步步的爬到如今的位置的。


  她想要什麼東西,卻也是決計不會讓給別的人。


  耳邊,卻聽著元月砂一副極關切的嗓音:「如今阿穎都還捂著臉蛋,必定身心俱疲,月砂卻也是一片好意。」


  蘇穎的眼底,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一縷決然光彩。


  她是愛惜容貌,當容貌有瑕疵時候,絕不容別人瞧見。


  可是如今,卻容不得她扭扭捏捏的。


  一咬牙,蘇穎放下了手,臉頰之上巴掌印頓時顯露於人前。


  這京城第一美人,頂著這樣兒一張臉,這麼一副容貌樣子,確實也是禁不住有些可笑。而且,也是以前沒見過的。


  而蘇穎卻緩緩言語:「縣主一番好意,阿穎心領了。不過,如今我若是走了,豈不是顯得怨怪母親?」


  蘇夫人聽了,面色大變。


  這個小蹄子,就不是什麼好貨色,挨了打,便暗示別人自己這個養母不慈。


  簡直是不分尊卑!

  蘇穎卻柔語坦然:「更何況我若是走了,豈不是顯得心中有鬼,有什麼心思讓別的人說中了,頓時顯得我好生心虛不是?既然是如此,阿穎問心無愧,自然也是能走了。」


  一邊說著,蘇穎令人取來面紗,輕輕的戴上。


  蘇暖不覺心生寬慰,自己這個妹妹,終究還是識大體的。


  要是她走了,傳出去,就是蘇夫人一巴掌打哭了養女,匆匆離宮。


  如今蘇穎忍下來,還不當一回事兒。這份體面大方,也不見得是隨便一個女子就能有的。


  蘇暖一雙眸子,卻也是禁不住輕輕的閃動,略有些個寬慰。


  所以方才,一定是有些誤會。


  蘇夫人卻不領情,這小賤人踩著自己做筏子,顯得她自個兒寬厚呢。


  這小蹄子,大約也是一門心思,求她的富貴榮華,怎肯離開皇宮。


  只有自己這個兒子,如此蠢鈍,還以為她當真十分純良,眼珠子好似瞎了一樣。


  然而蘇夫人卻也是錯了,這麼想的男子,自然也絕非蘇暖一個人。


  這兒這樣子的鬧騰,動靜鬧得如此之大,許多今日來宮中赴宴的賓客都被吸引。


  而其中不少男子,卻也是情不自禁的望向了蘇穎。


  元月砂說了衣飾過於華貴,這確實彷彿是一個疑點,可這似乎也不是什麼確鑿證據。


  如此佳人,被人掌摑,宛如辣手催花,令人不覺倍加憐憫。


  美人就是美人,臉上頂著個巴掌印,非但無損這樣子的美麗,反而是讓她平添幾分惹人憐愛的麗色。平時蘇穎都是完美而驕傲的,偶爾示弱,卻也是反而別有一番風韻。


  如今戴上了面紗,霧裡看花,更是有趣。


  而這些男子當中,要屬百里昕的眼神最為熾熱。


  若這門親事,早些定下來,也就好了。


  蘇穎樣貌好,脾氣好,又識大體,他也很喜歡。


  不過豫王態度很是含糊,模稜兩可,而且蘇家那邊似乎也有些遲疑之處。


  可是等到年底蘇侯爺回京城時候,也許這門婚事就能夠定下來了。


  蘇穎心裡似輕輕笑了笑,不動聲色。


  蘇夫人都年老色衰,她憑什麼跟自己斗,在男人眼裡,她就是個厭物。還有元月砂,她有自己容貌嗎?自己有那麼一張絕色容貌,一張臉就佔盡優勢,更別提自己還極聰明。這美貌無腦的蠢物都已然佔了許多優勢,更別提她美貌又聰明的這種。


  元月砂笑了笑,卻也是沒有說什麼。


  那些男子也許會沉浸於蘇穎一番做作之下,可是在場的女人卻也是並不會這麼想了。


  一個人若擁有許多卻又不招人嫉妒,除非便是真能營造一分完美。否則蘇穎出身也是不怎麼樣,又怎麼會不招惹別人的惡意呢?


  要是證明蘇穎也不過是個俗物,又招惹了那麼多男人的愛慕,別的女子又如何會甘心?

  蘇夫人極惱恨的盯住了蘇穎,而在場暗中,另有許多若有所思的目光。


  百里昕扭頭,看著元月砂冷笑:「怎麼昭華縣主害死了阿櫻了,如今還盼望逼死阿穎不成?莫非,方才縣主一番懺悔姿態,竟然是做給別人瞧的。」


  元月砂看著百里昕,百里昕年紀輕輕,居然要做護花使者了,這可真是有趣兒。


  元月砂卻輕輕福了福:「月砂見過豫王殿下。」


  百里昕頓時一驚,他對自己這個親生父親沒什麼親近之情,反而不自禁有些個畏懼害怕之意。


  他一側身,頓時也是看到了百里炎。


  百里炎今日一身淡紫色衣衫,容色沉沉,一雙眸子閃動金屬色的光彩,瞧不出喜怒。


  百里昕的心裏面卻也是禁不住打了個突:「見過父王。」


  百里冽恭順的跟隨在百里炎的身邊,比之百里炎,他容顏精緻,仿若是一隻精巧的瓷娃娃。


  他輕輕的抬起頭,一雙玉色的眸子凝視元月砂時候,那好似琉璃般精緻的眸子之中,卻也是不覺略蘊柔意。


  百里昕甚是拘束,卻驀然想到了什麼,面上不覺浮起了幸災樂禍之色。


  他變聲期間沙啞的公鴨嗓有些尖銳說道:「方才兒子以那世子身份,加以命令,讓縣主對蘇家賠罪。可惜,昭華縣主居然是不加以理會。」


  百里炎眸光輕輕閃動,凝視元月砂:「是這樣子嗎?」


  元月砂柔柔一福,嗓音柔柔:「好像是這樣子的。」


  百里昕冷笑:「區區縣主,便居然如此不分尊貴。你分明還依靠於豫王府,卻如此張狂!」


  百里昕心思重,心眼兒也是有些毒。


  他知曉百里炎的性子的,百里炎最恨下屬不分尊卑。


  就好似統領藺蒼,也為百里炎立下許多功勞,甚至還救過百里炎的命。


  可那又怎麼樣,百里炎要他斷手,他也不敢不從。


  元月砂算什麼,不過是個南府郡的鄉下丫頭,就算有些用處,她憑什麼就敢對自己這個豫王世子不恭順。


  就算瞧不上他這個豫王世子,卻連豫王府的面子都給拂了去。


  他便瞧不得元月砂狂,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厭了元月砂。


  就算那時候,是元月砂送來食物和傷葯,可百里昕並不覺得有什麼感激之情。


  這一切都是應該的,誰讓自個兒,身份尊貴。


  蘇穎心中冷笑,暗自喜了喜。元月砂這是撞到了槍口上,她不肯服軟,總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百里冽卻向前,輕輕挽住了百里昕:「阿昕,這些都是小事,不必如此糾纏。」


  百里昕面色卻冷了冷:「尊卑不分,又怎麼能說是小事呢?」


  他這樣子說話,輕輕的掙脫了百里冽的手,竟未見留什麼情面。


  不錯,從前他是十分依賴百里冽,不過回到京城,相處的日子少了,別的奉承的人多了,百里昕也漸漸不覺得百里冽有如何。


  百里冽如今,得了百里炎器重,也不會跟從前一樣,總為百里昕收拾那些爛攤子。他又怎麼甘心,永遠做百里昕的玩伴?


  百里昕覺得他越發不聽話,喜歡元月砂那樣子女子,絲毫不理睬自己的言語。百里冽原本是一件漂亮的玩具,也是百里昕所喜愛的。不過最近,當百里昕迷戀上了蘇穎以後,不知怎麼了,自然不像從前那般膩味百里冽了。


  如今他當眾不給百里冽臉面,心裡竟似隱隱有些快意。


  這都怪百里冽,給臉不要臉,不知道珍惜。


  百里冽也是不以為意,他對百里冽並無情意,談何失落。


  他笑了笑,百里昕不纏著自己,反而是一件好事。踏腳石而已,如今已然沒什麼用處。


  更何況,百里冽也是瞧出來,今日丟臉的人只怕是百里昕。


  百里冽所在意的只有元月砂,方才他勸了勸,只是為了讓百里昕更丟臉一些。


  他和百里昕的交情,就好似紙做的花,看著嬌艷,卻十分虛偽。


  百里炎沉沉說道:「這自然有些不對。」


  百里昕一聽,頓時不覺喜上眉梢,煞是歡喜。


  蘇穎察言觀色,瞧出百里炎心中不喜。


  也是,虎父犬子,百里昕這樣子的人物,又怎配讓百里炎瞧得上。


  縱然百里昕是百里炎唯一的兒子,卻也是讓蘇穎提不起勁兒。


  可自己若是蘇家養女,必定無法推拒這門親事。


  除非,除非自己能爬得更高些。


  不過話說回來,豫王縱然不喜這個兒子,大約也不樂意別人拂了自己的臉面。


  到底還是世子,區區縣主,便對百里昕無禮,這女子也是輕狂了些。


  豫王心裡不痛快,也許不會下什麼狠手,可是壓一壓,磨一下元月砂的性兒,大約是會有的。


  蘇穎冷笑,自個兒就當看個笑話,當個樂子瞧。


  然而她卻聽到了百里炎沉沉言語:「蘇家阿櫻品行不端,素行不良,自取其辱,因為含羞自盡。雖然可惜,卻與人無尤。昭華縣主又何來過錯?她幾時逼上蘇家,要蘇家阿櫻擔罪?既然是如此,她堂堂縣主,被世子你逼著認錯,這自然有些不對。這豈不是尊卑不分?」


  百里昕面色原本浮著笑容,如今笑容頓時一僵。


  元月砂無禮,可百里炎居然會幫著元月砂。


  他幫著元月砂也還罷了,卻偏生落自己臉面。


  自己可是豫王府的世子!


  別的人也聽得怔住了,蘇家的人一陣子忿怒,可豫王跟前,卻也是敢怒不敢言。


  尤其是蘇穎,原本想瞧個樂子,哪裡想得到,自個兒居然聽到了這個。


  蘇穎再次氣得渾身發抖。


  百里炎卻沒說完話兒,他金屬色的眸子望向了百里昕,百里昕原本是生氣的,卻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世子既然是說錯了話,就向昭華縣主道個歉。」


  百里炎話語說出口,百里昕不可置信!


  他堂堂世子,向元月砂道歉?


  元月砂雖然是縣主,可也不過是個鄉下丫頭,若無提拔,哪裡有如今富貴?


  他怎麼就能給元月砂賠罪?


  可偏生百里炎這樣兒說了,而他竟聽得清清楚楚的。


  百里昕面色越發難看。


  百里冽卻心中通透,豫王善於收買人心,一旦依附於豫王,必定極受恩寵。不過豫王御下頗嚴,要是有什麼不周到而獲罪,百里炎必定不會心慈。


  恩威並施,賞罰有度,百里炎手底下的人必會知曉,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如今如此責罰百里昕,並不僅僅為區區元月砂,不過是千金市骨的手段。


  可越發讓那些個豫王的追隨者,死心塌地了。


  豫王敬重人才,便是世子也不可恣意輕辱,如戲文中的劉皇叔摔阿斗,有異曲同工的妙處。


  不過,百里炎果真是極不喜百里昕的。


  否則也不會如此落百里昕的臉面。


  百里冽再次感慨,百里昕和他生分,這倒是好了。


  百里昕卻一陣子惱怒,然而面對百里炎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卻陣陣心驚。


  打小他都有些懼怕百里炎,而且他也清楚的知曉,百里昕的意志,就宛如鋼鐵一般的堅毅。他是絕不會輕易改變主意。


  無奈,百里昕磨磨蹭蹭,終於還是開口:「是我不是,冒犯縣主了。」


  元月砂溫溫柔柔:「其實不過是一樁誤會,世子,我可並沒有如何放在心上。」


  百里昕卻也是不覺為之氣結,自己已然陪過罪了,元月砂才這樣子說。


  她一點不知禮數,居然是如此生受了。


  蘇穎暗中,慢慢的攪緊了手帕子。


  蘇穎極惱恨的想,難怪元月砂居然是如此的大膽,原來居然是攀附上了豫王了。


  以後做了百里昕的庶母,自然不會多怕這個無寵的世子。


  別人還含糊著,蘇穎卻已然瞧出百里炎眼底淡淡的曖昧。


  這也是讓蘇穎一陣子鬱悶,這麼多年了,也未見百里炎親近了誰了去。


  也不知曉元月砂用了什麼法子,又或者元月砂實則是用了什麼蠱術,故而方才將這麼些個男子拿捏於股掌之中。


  饒是蘇穎自負聰慧,可是怎麼想,就是有些個想不通透。


  正在這時節,宣德帝命人傳喚,讓眾人入宮參加茶宴。


  龍輕梅已然是到了宮中,正與周皇后敘話兒。


  御花園裡眾人已經看夠了戲,便紛紛移步前去。


  元月砂故意落後了一步,沒有和百里炎一併前去。


  她雖然是豫王府的人,可也是不必人前太親近,免得讓人覺得,自己成為東海養女是豫王百里炎的主意。


  百里炎金屬色的眸子,卻不覺輕輕的閃動。


  元月砂舉止落落大方,倒是極有分寸。


  她一身淡青色的衣衫,舉止柔和而利落,舉手投足間蘊含了淡淡的鋒銳。


  然而不知為什麼,盯著元月砂那還有幾分未長開的略嫌青色的精緻俏容,他竟不自禁的覺得無端魅惑。


  他慢慢的收斂了自己的目光,百里炎是個極為隱忍自己心思的人,無論心裡轉著什麼念頭,面色卻也總是沉沉的。


  百里炎不覺想到了自己早死的那個王妃楊氏,楊氏是生病死的,其實他們只做了幾載的夫妻。百里炎向來不將男女之情如何放在心上,如今更連楊氏的模樣,都是有些記不住了。


  這麼多年他不近女色,並不是禁慾,而是挑剔。況且權力的誘惑,於百里炎而言遠遠勝過男女之欲。


  不過如今,百里炎心裡倒是有個想法。


  也許自己身邊,應該添個女人了。


  老是空蕩蕩的,始終不成樣子。


  況且百里昕這個兒子,他雖然根本不如何的放在心上,可是饒是如此,百里昕帶給百里炎的失望,也是遠勝過百里炎心中預期。


  這個兒子,也未免太不成器了些。


  百里炎收斂自己的目光,一轉身,卻也是禁不住大步離去。


  元月砂一張精緻的臉頰之上,一雙眸子卻也是禁不住隱隱有些個幽潤。


  百里炎讓自己成為睿王府養女,又是有什麼打算?

  饒是元月砂十分聰慧,她也是想不通透。


  不過爬得高些,對自己也沒什麼用處。況且搶走蘇穎想要的東西,元月砂自然是更加歡喜和樂意。


  她眼波流轉,心忖,只不過怎麼就沒見到她的阿瀾?

  這些日子,元月砂也用了一些手段親近周世瀾。周世瀾對她也頗有好感,不過,倒也到不了這互敘真心的地步。


  元月砂並不介意有了機會,就跟周世瀾親近一二。


  這樣兒想著,元月砂腦袋微微一疼,竟然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她攏眉,瞧著地上一朵絹花。


  剛才就是有人摘了枝頭那一朵精巧絹花,這樣兒生生砸了自己。


  不知道怎麼了,元月砂彷彿福至心靈,好似想到了什麼也似,卻不覺含嗔扭頭。


  好似也是能猜測得到,有什麼人能這樣子無聊。


  她順著絹花方向,沿著一旁小徑走了幾步,便似僻靜了許多,左右無人。


  御道邊的花叢,栽種了富貴竹子,縱然是到了秋日,卻也是青翠欲滴。


  一片輕紗衣角,便從翠竹那處輕盈的透了出來。


  男人悅耳而低沉的嗓音,卻伴隨竹間透出了的細碎陽光,輕輕搖曳而來:「月砂可知,以前古人見到美貌好看的人物,必定會以鮮花水果投擲,以示自己的喜愛的。」


  那嗓音富含了一股子淡淡的磁性,宛如潤人心脾的一碗青草茶,潤得人心裏面也麻酥酥。


  元月砂內心之中一陣子的惱意,也不自禁的一陣子的異樣。


  她內心有個聲音不覺輕哼,這個龍胤的妖孽!


  長於這富貴錦繡堆裡面,果真是龍胤宮廷近乎糜爛的富貴風流,才能生生養出百里聶這樣子的人物。


  元月砂輕輕一福:「月砂見過長留王。」


  百里聶緩緩現身,他內里穿著一套雪色墨痕的秋衫兒,外罩紗衣,如煙水雲霧。他長身玉立,宛如瓊枝玉樹,風度翩翩。


  他今日髮絲往後梳好以後,以一枚玉紐鎖住。然後一片面紗也是以這枚玉紐系住,遮住了半片俊美面頰,若隱若現。只有那一雙無端魅惑的眸子,裸現人前,沉得如深深的水潭,仿若有小小漩渦,好似能將人這樣兒便吸攝進去。


  百里聶樣兒好,也許不用多做什麼,已然招惹得京城許多女子為之傾慕,甚至不自禁的有些癲狂。


  也許因為這兒,百里聶一張臉全露出來時候,也是極少。他也喜愛添張面具,又或者戴片面紗。


  那些喜愛百里聶顏色的女郎,卻自然不免隱隱有些失望了。


  元月砂心裡冷哼,百里聶帶片面紗是應該的。


  他從頭到腳,大約最有價值的便是他的那張臉蛋了,自然也是應當小心呵護,免得太陽曬壞了,風吹壞了怎麼辦。


  然而無論元月砂內心如何吐槽,她面上卻是溫順而恭敬的,那禮數卻也是一絲一毫的錯處都是挑不出來的。


  她不動聲色凝視百里聶,猜測百里聶的心思,尋上自己的用意。


  元月砂清潤的目光,卻也是不自禁的落在了百里聶的身上了。


  百里聶雖用輕紗遮擋半片臉,非但不能遮住這位殿下的美色,反而不自禁越發突出那一雙眸子的好看。那眼眸好似裹在了雲霧裡面的明月,既皎潔,又神秘,如今灼灼的看著自己。


  百里聶的眼神是那樣兒的認真,言語卻似乎沒那麼正經:「上一次,昭華縣主所言,回去之後,我也是去細細思量,自己到底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子。」


  元月砂古怪的眼神看著百里聶,一時之間,竟似說不出話兒來。


  百里聶卻好似渾然不覺:「我仔細思量,反反覆復的想過了,從前我許是喜愛男子。可是遇到了昭華縣主,被昭華縣主這絕世的容貌及善良品行打動,竟也不覺愛上了昭華縣主,從今往後,只恐怕只能喜愛昭華縣主你這樣子的女子了。」


  元月砂便算是臉皮再厚,也不自禁的被百里聶這個無賴直白的無恥言語給弄得紅了紅:「長留王自重。」


  百里聶皎月染霧的眸子卻流轉了幾許無辜:「月砂放心,我和小風,清清白白,沒什麼的。」


  元月砂的貝齒不自禁的咬緊了自個兒的唇瓣,十分生惱。百里聶和風徽征好不好,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百里聶向前一步:「你不回答,我便當你答應了,我就知道月砂臉皮薄。」


  元月砂不動聲色:「長留王何必戲弄我。」


  百里聶言語里也是不覺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委屈:「我是一片真心。」


  元月砂輕輕的抬起頭:「這京城的貴女,她們的婚事哪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月砂又怎麼能枉顧禮數,和殿下私相授受?」


  百里聶糾正元月砂的小小錯誤:「不是私相授受,是私定終身。難道月砂要我問都不問一句,便上門提親?元家應該,不會嫌棄本王吧?」


  元月砂咬牙切齒,不錯,元家怎麼敢?

  百里聶乃是宣德帝極心愛的兒子,又容貌極美,風頭極盛,又不摻和什麼俗務。


  她耳邊聽著百里聶溫和補充一句:「月砂可感動我的體貼?」


  感動個屁!


  元月砂內心爆了個粗口,實在是恨不得將眼前這個極俊美的長留王殿下生生給撕了。


  她一心一意復仇,絕無心思風花雪月。


  偏生百里聶喜愛調戲她,捉弄她,恬不知恥的纏上她。


  元月砂精緻的臉頰不覺籠罩了一層寒霜,唇角輕輕的抽搐一下,冷森森說道:「長留王喜歡我什麼,我改還不成?」


  竟似有些個咬牙切齒的味道。


  百里聶雙手輕輕的抱在在胸前,笑吟吟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月砂可聽過一句話,叫做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元月砂努力壓下了胸口的火氣:「殿下真心也好,戲弄也好。然而月砂清清楚楚知曉,我對長留王絕無任何不軌心思——」


  百里聶溫溫柔柔的說道:「我對你有不軌心思就好。」


  元月砂只作沒聽到,繼續言語:「齊大非偶,更何況月砂幾次三番被人所欺,已經無心姻緣之事。月砂既然是不樂意,料想殿下也是不會強迫。還盼殿下另覓佳偶,人前人後,不要說這些讓月砂十分煩惱言語。長留王天人之姿,傾慕於我,只會帶給月砂這樣子的女子數不清的嫉妒以及麻煩。」


  百里聶那張臉,就是禍水。


  元月砂知道百里聶臉皮厚,今日若不將話說透,只怕也是擺脫不了百里聶這一番糾纏。


  「更何況倘若真心所愛,心之所系。長留王殿下豈會當眾示愛,將月砂置於危險之地。殿下不過是有意戲弄,也許月砂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你了,故而有意讓月砂成為眾矢之的。殿下若真心喜愛一個人,便會將她藏得好好的,不會讓那些女人恨不得將你心上人生生撕碎。」


  元月砂這字字句句,都是誅心之論。


  她才不理會百里聶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她才不想承擔半點百里聶糾纏帶來的半點麻煩,她無此閒情逸緻:「還請殿下,不要再繼續戲弄月砂,月砂可是擔當不起。」


  元月砂堅信,任何厚臉皮的人,聽到自己這毫不留情的犀利言語,便也絕不好一時繼續的糾纏。


  百里聶卻忽而嘆了口氣,嗓音之中不覺蘊含了縷縷的真誠:「還容月砂體諒,生出如此模樣,並非阿聶自己願意的。本王秉性柔弱,也知道這副容貌帶來的種種麻煩,故而總盼望能有女子披荊斬棘,有這個膽子嫁了我。本王也知道,與我親近女子,總是會有種種麻煩。」


  元月砂皮笑肉不笑:「殿下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百里聶似是惆悵:「我還道月砂也對我有幾分情意。」


  元月砂頓時斬釘截鐵:「絕對沒有的事,若月砂有什麼舉動讓殿下誤會了,我會改了的。」


  百里聶那雙極好看的眸子之中蘊含了淡淡的傷感:「原來竟是我自作多情,那麼月砂是要我從今以後,不但私底下規規矩矩,人前也是決不能做出什麼讓人誤會之事?」


  元月砂綻放天真笑容:「若是這樣,那就最好。」


  百里聶今日好似出奇的好說話兒,竟似言聽計從:「若月砂不喜,本王也是能夠忍痛割愛,可以在此發誓,以後人前絕不會做任何對月砂示好的事情。不過——」


  元月砂原本是歡喜的,聽到了百里聶說了這麼個不過,頓時眉頭就皺起來。


  百里聶好端端的,為什麼就要說個不過。他這個人就是胡攪蠻纏,一點也是不好對付。


  他心思天馬行空,元月砂也是並不大知曉他的心裏面在想些什麼。


  「不過本王遍體鱗傷,身心俱創,只想要小小補償。」


  百里聶唇瓣吐出了一口氣,黯然合上一雙眸子。


  元月砂板著一張臉,縱然百里聶那容貌極具有迷惑性,那極傷感模樣也可謂是有些令人憐惜。可不知道為什麼,她那心裏面就是生不出什麼打心眼兒里的同情。


  元月砂不動聲色:「只怕,我補償不起。」


  百里聶慢悠悠的睜開了一隻眼睛:「親一下,親一下就可以了。」


  那輕紗后的唇瓣,沒什麼血色,卻居然能吐露出如此恬不知恥的言語。


  元月砂好似雷劈了一下,頓時外交內嫩,不可置信。


  有那麼一刻,她居然真有一點兒相信,相信百里聶會有點良心,不再戲弄自己。


  她面色一沉,正要發怒,然而旋即卻也是瞧著百里聶輕輕的俯下身去,單膝跪下來。


  就這樣子自自然然的,無比優雅的做了如此舉動。


  雖然此處僻靜,其餘人都去赴宴了,這一刻元月砂也擔心這一幕會被別人看到。


  她心中震撼,實在也是難以形容。


  百里聶無論怎麼樣狡詐、可恨、無恥,可是他都是王爺之尊,陛下親子,並且俊美非凡。


  百里聶無論在她面前換多少面目,俊美高雅,亦或者斯文禽獸。可百里聶骨子裡面的驕傲味道,卻始終壓不住的。可是偏偏,百里聶居然是如此姿態。


  一愣神之間,百里聶已經撩起了她的裙擺,在衣衫之上輕輕一吻。


  原來他說親一下,居然是這個意思?

  他這樣兒做時候,姿態竟似說不出虔誠。


  旋即,百里聶抬頭輕笑:「我的月砂,你要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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