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折磨百里策
房間之中,一股子濃稠的血腥味和腥臭味道,令鄭御醫也是陣陣的作嘔。
此時此刻,鄭御醫也是想要用手帕捂住了口鼻,遮擋住這樣子難聞的味道。
他儘力遏了自個兒這般衝動,卻也是禁不住竭力忍耐。不錯,自己決不能做出此等舉動,以免激怒了百里策了。
幾日之前,百里策已然是十分激動。
如今飽受折磨,百里策分明也是更不好惹了。
百里策那一雙眸子之中,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極為濃郁的惱怒之意了。
百里策厲聲言語:「鄭御醫,本王服下你的葯,竟無一絲用處,你可是成心算計本王,可是想要我死?莫非你也是被人收買,欲圖將我置諸死地?」
那言語森森,卻也是平添了幾許不盡惱怒之意。
百里策如今,可謂是十分難受了。最初他不過臉頰及手臂內側有那毒瘡。之後他大腿內側以及肚腹之上也是染上了毒瘡。到最後,他渾身上下,均是生出這等毒瘡。
那傷口,痛中帶著奇癢,十分難捱。
如今他便是坐在了椅子之上,靠著的地方也是癢痛陣陣,難受極了。
這樣子的痛楚,使得百里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甚至於,他幾乎難以入眠,不能入睡。
他原本也是好潔的人,如今卻只覺得自個兒渾身腥臭陣陣,難受之極。
如此處境,百里策自然已經失去了全部的風度。
鄭御醫被他一雙眸子一瞪,頓時也是一陣子懼意湧來。
今日百里策這樣子可怖模樣,配上百里策那極兇狠的神色,鄭御醫還不心慌意亂,害怕得緊。
「冤枉啊王爺,我不過是區區御醫,哪裡敢做這等事情。王爺身份尊貴,難道我命不要了?若因我誤診,惹得王爺有什麼不是,陛下也是不會輕輕饒了我的。」
他嗓音艱澀,極為惶恐。
「我這方子原本會有些許用處,只是,只是王爺自己近些日子,心緒不佳。這內火不退,便是吃了葯湯,也是沒什麼用處,反而激得毒瘡更是嚴重。還請王爺放寬心緒,仔細自個兒的身子,總是會好的。一旦心靜如水,自然能養好身子。」
「容臣再加大劑量,另外配藥,換了這重葯新葯,王爺這病自然是會好了。等這臉頰結疤,再配上這美玉碾壓磨成的藥粉敷臉,必定能去了疤痕,恢復從前極俊美的容貌。」
百里冽聽了,卻也是暗中翹起了唇瓣,不屑的笑了笑。
這鄭御醫還當真是個人精,先推脫責任,又拋出了香餌,許了能治癒百里策的痛楚。
百里策再如何震怒惱怒,那也是會暫時隱忍,為了能讓鄭御醫消除他的痛楚。
怕只怕,鄭御醫並沒有這個本事,不過是虛應罷了。
還說什麼為了百里策恢復容貌,簡直是可笑。
百里策那臉都是爛成了這副德性了,便算是有什麼靈丹妙藥,只恐怕也是醫治不好,更是救不回來了。
也只有百里策這等病糊塗的,才失去了平時的精明,如此相信鄭御醫。
百里策啊百里策,你一向涼薄又聰明,大約也是沒想到自己會落到了這部田地!
百里冽心忖,自己還當真是個惡魔啊。
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這般模樣,居然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反而是隱隱有些幸災樂禍。
然而縱然是如此,百里冽竟沒覺得有什麼一絲一毫的不好。
果然百里策雖然是十分惱怒,可是聽說鄭御醫能醫好自己的病,也是強壓惱怒,生生的讓鄭御醫下去開藥。
他盯著鄭御醫的背影,眼底卻也是禁不住,頓時流轉了森森的狠意。
哼,這個鄭御醫要是再醫不好自己,可不能怪自個兒辣手無情了。
鄭御醫離開了房間,卻也是禁不住掏出了手帕,擦了擦自個兒額頭上的汗水。
如今的宣王,又哪裡還有曾經的翩翩風度,俊美風姿?
百里策如此不人不鬼的樣兒,簡直是令人千般厭惡,萬般厭憎,又不自禁的心生懼意。
今日自己逃過一劫,打死也不會再踏足宣王府一步了。
回到皇宮,就算是陛下有旨,容自己再給那百里策瞧病,他也是決計不會再來,寧可吃藥弄得自己生病推脫。
只怕下一次來,自己便是不能如此輕輕巧巧的脫身了。
房間之中,只剩下百里冽和百里策兩人了。
百里冽眼觀鼻,鼻觀心,仍是如從前那般乖順聽話,柔柔說道:「父親也是不必擔心,不會有事兒的。鄭御醫從前的葯不好,如今換了新葯,一定是會好的。只要父親平復心緒,這點毒瘡也是會慢慢痊癒的。」
百里策惱恨的瞪著百里冽,可是縱然是極為不喜歡百里冽,如今他也是沒有法子了。畢竟誰讓如今宣王府只有百里冽一個兒子,稍稍拿得出手。別的庶子,簡直是不成樣子。
他惱恨赫連清,赫連清只顧著爭寵,卻也是根本無心為他調教好自己的子女。然而百里策卻分明忘記了,他多年以來,只顧著尋歡作樂,也是並沒有對子女有過一絲一毫的關心。至於赫連清,看著百里策根本不在乎這些,自然也是樂得不上心了。
百里策雖然病痛,可是也並非毫無理智,他驀然粗聲粗氣,咬牙切齒的說道:「杜清姿,你這個賤人,賤人!」
這個杜清姿,必定是別人調教出來的,故意送過來,用來害自己的。果真是好狠辣的心腸,好可怕的手腕,簡直令人為之而心驚,格外作嘔。
百里策溫聲說道:「何必為那等下賤女子,擾亂自己的心神。這世間,不知多少女子,是真心實意的愛著父王的,肯為了你要生要死的。區區一個杜清姿,便算是為了她生氣動怒,也是抬舉了這個賤婢。」
百里策容色恭順,可輕輕垂下的臉頰之上,卻也是驀然流轉了一縷淡淡的惡毒。
那言語,卻也是越發輕柔溫和:「慕容姨娘,還不快來服侍父親。」
那門又被推開,慕容姨娘踏入了房間之中,垂下了頭,面色不覺變了變。
百里策卻也是言語輕柔:「慕容姨娘是父王寵妾,有這麼個可人兒服侍父王,想來父王的心情,那也是會好上許多了。而慕容姨娘,這些日子也是苦苦哀求,只盼能見父王,再好好的服侍你。我原本也怕,怕父王因為染病不樂意見她。可是慕容姨娘哀求得十分情真,我便想著,又怎麼能不成全慕容姨娘呢?」
百里策的面色,倒也是好了很多。
那麼多妾室之中,慕容雪也算是討自己喜歡的一個。
慕容姨娘容貌美麗,性子討喜,善於柔婉奉承。就算是赫連清在時候,慕容姨娘也是有寵的。
如今這女郎倒是是精乖,此時此刻也還懂得爭寵。
百里策原本覺得,自己染了病,容貌有瑕,心裡實在不樂意見這些女人。如今他反而覺得,有妾室一邊侍候,似乎也是不錯。
他自然也不會相信,慕容雪有什麼真情,眼見自個兒這副鬼樣子,還情意綿綿。
只不過自己是王爺,是這些女人的男人,是宣王府的主子。
那麼這些女人,就是他的附庸,他的掛件兒,就是他的奴才。
她們自然應該爭先恐後的取悅自己。
而百里策面色變化,自然也是沒逃過百里冽的眼睛。
百里冽的眼中流轉一縷譏諷,都到了這樣子田地了,百里策還是離不開女人。也許,是因為百里策天生好色入骨吧。他卻十分乖巧而懂事的言語:「那兒子就先退下,讓慕容姨娘好生侍候父親。」
他一步步的往後退去,可那一雙眸子卻也是禁不住泛起了淡淡的異色光彩。
那異樣的光芒之中,蘊含了極濃郁的諷刺和不屑。
百里策死到臨頭了,居然還以為自己擁有與眾不同的魅力,那些姨娘還會爭先恐後的向他獻媚,並且因為爭寵去對付別的女人。
也許是因為多年來習慣了女人的眾星捧月,為了他要生要死,百里策都一堆爛肉了,居然還有這般不切實際的錯覺。
當然,倘若百里策仍然有權有勢,別說這一身爛肉,就算整個身子泡在了糞坑裡面,也不會短了獻媚的女人。總有些女人為了富貴,能容自己吞下爛肉的。可是現在,百里策分明已然觸怒陛下,不但爵位難保,就算是性命那也是差不多了。
正因如此,當大船將要沉入海中,就算是船上的老鼠也忙著逃走,何況這府中的姨娘呢?
百里冽也已然是退到了門邊,他眼中流轉了幽深的光芒,卻也是不覺輕輕的合上了門扇。
他強忍著笑意,可那笑意卻好似按捺不住也似,涌遍了百里冽的全身,甚至鬧得百里冽的身軀輕輕的顫抖。這一切,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想著方才慕容姨娘在自己面前百般推脫,避著不肯服侍百里策,可是自己呢,卻故作不知。到最後硬生生威嚇慕容姨娘,才逼著慕容姨娘來了。
不錯,他就是故意的,如此為之,就是想要看一場好戲。
百里冽眼珠子尖,都看到了慕容姨娘沒藏好的包裹。只怕是裡面的金銀細軟,都已然是打包好了吧。
那玉色的臉頰之上,一顆眸子之中,卻流轉極深邃的冷光。
他長於宣王府,如今宣王府在京城百姓心中,已然是一塊臟臭之地。當然,這般認為,也是沒有認為錯。從小到大,自個兒在這裡從來沒有感受到半點溫情,只有濃濃屈辱。
「這就是冽兒?年紀還小,就如此俊俏,怎麼好看得好似個女娃娃。不會跟你娘一樣,長大之後也去勾搭男人吧。瞧這臉蛋,雖然是男兒身,可那眉宇可是有些個桃花在啊。」
小時候,當年慕容姨娘諷刺的話兒,仍然是回蕩在百里冽的耳邊。
這也是讓百里冽的眼底,頓時流轉了漣漣的狠意。
他記得剛才慕容姨娘跪在自己面前哭訴,說一切都是赫連清那賤婢的錯,她這個妾室可沒得罪過百里冽。
慕容姨娘聲聲懇求,求百里冽放過她。
百里冽簡直想要笑出聲,只覺得說不出的諷刺。
當真可笑,慕容姨娘已經忘記了曾經做過的事情,什麼都不記得了。
也對,也許對慕容姨娘而言,這不過是些個小事情,微不足道,不配記得。
只因為當年,倍感羞辱的,並不是這位慕容姨娘。
有些人,怎麼連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統統都忘記了,反而如今又理直氣壯起來了?
「這冽兒生得真好看,越看越像個女娃娃呀。也不知道,他換個女孩子衫兒,好看不好看。」
那時候,慕容姨娘初入府,看著自己這個嫡妻留下來的兒子不舒坦,居然是如此言語。
赫連清也是在一邊幫腔:「古時候有綵衣娛孝,如今冽兒這個嫡子,為了父親,換一件女娃兒衣衫,可謂是一樁美談。」
那時候,他年紀還小,既沒有力量,也沒有本事。
幾個粗壯的婦人拉住了他,笑嘻嘻的為他打扮。
最後他打扮好了,被推到了百里策那些女人跟前,聽著他們銀鈴鐺般的笑聲,以及歡快的議論聲音,還有沖著他的指指點點。
而這些女人之中,慕容姨娘的嗓音卻是最大的:「哎呀,果真是秀氣,倘若當真是個女娃兒,長大了后,倒是可以挑個好人家給嫁人去。」
那一天,他回去了,看著鏡子裡面不男不女的怪物,狠狠的擦去了臉蛋之上的脂粉。
後來,後來風徽征領著自己離開了宣王府。
風徽征,風大人——
這些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百里冽還是個小娃兒。
遠到慕容姨娘都已然不記得這樁事情了。
可惜,百里冽卻還是深深的記得的。他不但記得,還記得十分的清楚,記到了心裡去了。
百里冽臉頰之上,不覺浮起了淡淡的陰鬱,若寒水森森。
他耳邊聽著小廝丹奴的小聲低語:「冽公子,這葯,這葯已經是燉好了。」
丹奴原本是服侍百里策的,可是如今,他卻也是萬分畏懼的盯著了百里冽了。
冽公子如今年歲雖然不大,卻已然是十分厲害,厲害到輕輕鬆鬆的拿捏丹奴。
丹奴顫聲說到葯時候,卻也是掩不住心中的惶恐。
這些個日子,鄭御醫開了葯,可是卻沒有用。冽公子另換了些熱毒的葯湯,送去給百里策服用。百里策吃了這湯藥,毒瘡非但沒有絲毫的好轉,反而一日日的,發作得更加厲害了些了。
他更記得那日秋獵之會後,是冽公子指使自己送上那一盅補品。
百里策吃到了肚子里去,第二天就發了那花柳毒瘡,難看極了。
丹奴早些時候,因為貪墨被冽公子拿捏,如今又送了這麼多次葯,早就摘不掉自己。
眼見著宣王這病日日更重,他心裡越加惶恐,也是實不知曉應當如何自處。
百里冽可是宣王的親生兒子,縱然平日里不怎麼受待見,可誰能知曉,百里冽居然是能這樣子的狠呢?
事到如今,只盼這樁事情,別的人不知曉好了。
宣王或遲或早,也便是死了,便算是宮中御醫,似也沒瞧出什麼端倪。
何況縱然是瞧出端倪,料來這御醫也絕不敢多言。
丹奴小聲說道:「這葯可是要送進去,讓慕容姨娘服侍王爺喝下去?」
只不過慕容姨娘素來也是精乖,讓這女人侍候,說不準會瞧出這葯有幾分不對勁。
然而卻是冽公子,自個兒主動尋到了慕容姨娘來服侍。
丹奴心忖,冽公子也許是盤算著,挑個慕容姨娘來擔罪吧。
百里冽一時沒有回丹奴的話,反而是伸手端起了那碗葯。他伸出手,捏緊了調羹,輕輕的攪動幾下,唇角忽而浮起了幾許譏諷的笑容。
百里策如今處境不順,人也是多疑,每次喝葯,還要人試一試。
可是這葯,卻根本沒有毒。不過是幾樣熱性的藥材,燉煮在一起,催發百里策身子裡面的熱毒罷了。這碗葯湯非但沒有毒,簡直還是大補。
身子沒有事的人,喝了幾口湯,卻也是無礙。
百里冽卻也是輕輕的嘆了口氣,一伸手,便將這碗葯潑在了花叢之中。
他卻言語淡淡:「從今以後,也是不必再備這個湯藥。」
丹奴聞言,也不覺鬆了一口氣。他內心之中也是盤算,難道如今要照著鄭御醫的方子,將那葯湯煎好?
百里冽的嗓音卻也是慢悠悠的:「只因為,再也是用不著。」
丹奴驚訝之際,忽而兩道黑影已然是涌到了丹奴跟前。一人捂住了丹奴的嘴,另外一人十分精準的一刀刺心。丹奴連叫也沒有來得及叫一聲,便是已然中招。他的身子也是被人拖曳,消失於走廊一角。這一切的一切,甚至是沒有太多的動靜。
而此時此刻,房中的動靜倒是鬧騰起來了。
似乎是什麼東西摔碎了,接著便是女子的尖叫,耳邊還傳來了百里策惱怒之極的嗓音:「賤人,你這是什麼眼神,你怎敢如此瞧著我?」
那嗓音之中,蘊含了濃濃的怒意,簡直令人不寒而慄。
百里冽心中不覺一陣子的唏噓,他還以為慕容姨娘能撐得久一些。畢竟平時這個姨娘,也還算得寵,是那等八面玲瓏的性兒。
怎麼就這麼一會兒,居然便是惹得百里策如此的惱怒了?
瞧來百里策那不人不鬼的德性,還當真是十分惹人厭憎,令人極為厭惡。
那些個平素爭寵的女子,到了此時此刻,竟也是如此的無情無義了。
百里冽笑了笑,輕輕的將葯碗放在那一邊,方才緩緩推門進去。
只見慕容姨娘摔倒在地,一雙眸子之中流轉了濃濃的恐懼,口中卻也是哀求:「王爺,王爺,賤妾不是這個意思。妾身只是,只是一時嚇著了——」
她欲待做出楚楚可人的姿態博取百里策的同情,可是心中驚懼卻難以壓制。此時此刻,她甚至不敢多瞧百里策一眼,生怕因為多看一眼,就這樣兒給吐出來。
方才她雖被百里冽逼著過來,卻也是絕未想到如今百里策竟然是這般模樣了。
眼前的百里策哪裡有記憶之中的英俊瀟洒?如今一瞧,卻也是分明渾身上下,惡臭難忍,令人十分噁心。
慕容姨娘雖是姨娘,可原本也是個富商之女,被納入宣王府後,也還算受寵。
她幾時又侍候過這等噁心之物?
耳邊卻聽著百里策厲聲道:「你怎麼不抬頭,怎麼不肯瞧我?本王當真極丑嗎?」
慕容姨娘強顏歡笑:「不是,如今王爺生病,妾身能獨侍王爺,可是天大的福分。」
百里策咯咯的冷笑了兩聲,言語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淡淡的森然:「不錯,這確實便是你天大的福分。慕容雪,你本不過是個商女,身份卑微,下賤得緊。若非本王對你十分愛惜器重,要了你,只怕你也只能嫁給下賤的商戶。本王可是對你,有天高地厚之恩,有那再造之德!你自然應該感恩戴德,恭恭敬敬的侍候我。」
他長滿濃瘡的手驀然死死的抓住了慕容姨娘的頭髮:「如今我生了病,你也是決不能嫌棄於我。」
慕容姨娘尖叫了一聲,眼底之間,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濃濃懼色。
她嗅到了那手上爛掉濃瘡所散發的濃濃的血腥臭氣,害怕得簡直要哭出來,更生怕自己也被這惡疾給沾上了。
但凡女子,無一不愛惜容貌,珍惜身軀。倘若染上了百里策那花柳之疾,容貌變得和百里策一樣,她這個姨娘,還不如就這樣子死了。
百里策如今,不人不鬼,怎麼爛成這樣兒了,居然還不去死?
慕容姨娘的眼底,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濃郁的厭憎之色,卻也是煞是難受。她原本應當隱匿這樣子的厭憎,假裝十分心疼百里策的樣子。可是此時此刻,百里策這惡疾早就嚇壞了慕容姨娘了。她哪裡還有理智存在,哪裡還能思考不要嚇著百里策了。如今慕容姨娘的心中,只蘊含著對百里策的厭惡,而這樣子的厭惡,如今都是寫在了臉上了。
而慕容姨娘臉上的神色,更不覺深深的激怒了百里策。
「你,你不是說心疼於我嗎?好,本王就寵愛於你,今日便是留下你,讓你在床榻之上,好好侍候我。」
一番話卻也是說得慕容姨娘花容失色。
侍候他?百里策都這副鬼樣子了,居然還打算讓自個兒侍候他?
只要想一想,慕容姨娘便是覺得說不出的噁心,更覺得如墜地獄。
她原本僅存的理智,如今好似生生綳斷了一般,禁不住尖聲叫道:「不要,不要——」
「我不要侍寢,我不要的。」
慕容姨娘如此姿態,百里策更是氣憤難言!
還是自己寵愛過的女子,事到如今,非但沒有半點溫言軟語,反而是如此模樣。
她怎可嫌棄自己染病,怎可露出這樣子的神色?
百里策咬牙切齒的怒罵:「賤人!」
不錯,慕容姨娘是賤人,她和那杜清姿一樣,統統都是賤人。
無情無義,狠辣算計,是最下賤的貨色。
枉費自己的呵護疼愛,如此抬舉,讓她們來到宣王府,卻不知曉感恩,不知道回報。
卻無半點真情,所圖的都不過是權勢皮相!
他一伸手,狠狠一抓,竟在慕容姨娘那細皮嫩肉之上,生生的抓出了五道血痕!
慕容姨娘不是嫌棄嗎,讓這賤婢染病又如何?
而伴隨著銳痛在慕容姨娘的臉頰之上泛開,慕容姨娘也是頓時忍不住啊的尖叫了一聲,姿容是極惶恐的。
無盡的恐懼傳來,慕容姨娘已然是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眼前的百里策是如此的姿容可怖,而此時此刻,百里策還要自己與他床上交歡,甚至於抓破自個兒的臉頰!
慕容姨娘只覺得自己好似被怪獸盯住,要死在了這兒了。
她顧不得那麼多了,抓下了自己頭髮上釵子,胡亂揮舞。
而百里策平素見慣了慕容姨娘乖順的樣兒,自然也是沒想到平時這千依百順的姨娘,此刻居然膽敢抵抗。
他猝不及防,手臂頓時也是讓慕容姨娘這樣子生生的劃破了一道口子。
本來那毒瘡之處也是十分疼痛,如今又被釵兒一劃更是禁不住痛楚加倍!
百里策禁不住啊的尖叫了一聲,面頰也是禁不住微微扭曲。
慕容姨娘更是尖聲言語:「你滾開,快滾,如今你不人不鬼,為什麼還要纏著我。百里策,你現在都已經完了,你害死老宣王,陛下,陛下要殺了你的。」
她淚水漣漣,放聲大哭:「為什麼我如此倒霉啊,為什麼要我來侍候你的怪物。我該早些走的,我為什麼走不了?只怪,只怪當年瞎了眼珠子,被你騙了身子!」
百里策吃驚的聽著這些言語,氣得渾身發抖。
原來如今自己在這些女子眼中,已然是個沒有用的廢物。
而她們眼裡,再無半點柔情,只有濃濃的畏懼和厭惡!
百里策風流一生,又怎麼能想得到,自己居然會落得如此處境?
他惱恨極了,一雙眸子眼前竟似染上了一層極為濃烈的暈黑!
然而此時此刻,忽而之間,這慕容姨娘尖銳的哭聲卻也是戈然而止。
百里冽不動聲色的欣賞這麼一場相互撕咬的鬧劇,卻也是已然悄悄然,一步步的移到了慕容姨娘身後。
然後再一劍,從後向前,將慕容姨娘刺得個對穿。
慕容姨娘喉頭咯咯的響動,不可置信的看著胸口露出來的劍尖。
鮮血咕咕的冒了出來,一滴滴的滴落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
空氣之中泛起了濃稠血腥之氣,卻也是讓百里冽那玉色容貌之上,一雙眸子微微有些迷離。
仿若仍好似聽到當年慕容姨娘嬌滴滴的嗓音,撒嬌說自己像個女孩子。
他的記性一向都是極好的,格外記仇。
旋即慕容姨娘卻不覺頭一歪,頓時氣絕身亡。
百里冽一邊緩緩的抽出了劍鋒,一般含笑冷語:「父王,這賤人如此冒犯,容兒子將她殺了,為你出氣。」
劍鋒之上,鮮血猶存。
咚的一下,慕容姨娘的身子卻也是栽倒在地。
百里冽心中冷冷的想著,這個女人不過當年笑了笑,用那嬌滴滴的嗓音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比起慕容姨娘,百里策可是做過更多令他不滿不喜之事。
而他,這更是個極記氣的性兒。
百里冽心裏面浮起了一陣子的冰冷陰鬱,然而嗓音卻分明是柔和而恭順的,甚至有幾分淡淡的歉意:「是兒子不是,原道這慕容姨娘能侍候好父親,卻沒想到這等賤婢,居然是如此的不知輕重。」
百里策極為厭憎的瞪了地上屍首一眼,眼底卻無半點可惜。
縱然他曾經寵愛過慕容雪了,可惜這慕容姨娘,卻竟似如此的不知好歹。事到如今,曾經的溫情款款,輕憐密愛,自然也是蕩然無存。
他反而覺得慕容姨娘死得好,這樣子死了,方才消去了些許自己心中怒火。
百里策眼神漸漸蘊含了淡淡的冰冷:「死得好,這般賤婢,不知好歹,不識抬舉。」
一時之間,百里策也好似少了些個力氣,輕輕的跌坐在位置之上,面頰之上不覺蘊含了一縷淡淡的冰冷之意。
饒是如此,百里策內心之中,卻也是一陣子的泛堵,煞是不自在。
縱然這慕容姨娘就此慘死,他心尖一縷怒火,卻也是難以消去。
想不到今時今日,連慕容姨娘這樣子的妾室,居然也是膽敢給自個兒甩了臉子。
她算個什麼東西,左右不過是一個妾,作為一個妾,便是應該儘力討好自己的主子。
百里冽卻也是死死的捏緊了劍柄,任由劍尖兒的鮮血,輕輕的一滴滴的滴落在了地面之上。
而他的嗓音,卻仍然是極為柔和而恭順的。
百里冽也是禁不住言語柔柔:「事到如今,兒子也是不敢瞞著父親了。這幾日里,只因為這宣王府中風波不斷,府中一些妾室,居然,居然紛紛私奔,離開宣王府。如今,倒有一半,沒有在府中。冽兒只以為,這慕容姨娘還算是個好的,人沒有走,心裏面也還是有父王的。卻沒想到,她居然也是如此行事。」
說到了這兒,百里冽的唇瓣不覺悄然的翹起來,悄悄的福氣了一縷近乎惡毒的笑意。
果然,他聽著百里策急促呼吸的聲音,聽著百里策極惱怒的嘶吼:「那些賤人,她們,她們——」
百里策嗓音是極為艱澀的,一時之間,那些話兒竟似難以啟齒,說不出口。
與人私奔?就此逃走?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樣子的事情居然是會發生於自己的身上。
這些個賤人,她們平時千嬌百媚,對自己百般討好,可謂是極為盡心。可是事到如今,眼見風雨將臨,她們居然是如此的無情無義,紛紛想要擺脫自己。
那些個女人,一個個都是屬於百里策的戰利品。然而如今,這些個戰利品卻也是紛紛的逃脫,事到如今,更是狠狠的將百里策的尊嚴再狠狠的踩了一腳,就這樣子狠狠的粉碎掉了。
百里策唇間一陣子的發苦,這些日子他被疾病所困擾,早就是格外的痛苦,又是說不出的難受。可是這些事情,百里策卻也是一點兒也是不知道。
如今聽來,自然也是有那莫大的衝擊力。
他驀然尖聲說道:「你怎麼可容那些賤人離開,怎可讓這些個賤婢損及宣王府的名聲,更毀去宣王府的尊嚴。逆子,事到如今,你應該將這些個賤人一個個的都這樣子殺了的,就好似如今你除掉慕容姨娘一樣,手起刀落,辣手無情,絕對不留任何情面。」
那些個賤人,實在是太過於可恨,令人十分著惱。事到如今,百里策也是可謂是恨透了。
而百里冽也是言語自責:「父親息怒,冽兒也是絕非故意的。冽兒回到府中日子不長,那些個下人也是並不如何的服氣。誰都知曉,我這個嫡子並不受寵。如今父王有事,兒子也是並不知曉,應當如何管束府中這麼些個不聽話的鶯鶯燕燕。兒子的心中,那也是十分苦悶。更何況,比起府中之事,父王的前程豈不是更加的重要。那個杜清姿,言語可恨,污衊父親,怎麼可以相容?可是如今陛下,受這下賤女子的蠱惑,更是一門心思認定,父親是有罪過的。故而兒子這一顆心裏面,便是想著如何洗刷這門冤屈之事。故而這府中之事,也是少了幾許的管束。」
言下之意,便是因為百里策冤枉之事,他才是管不住。
然而百里冽的心裏面卻也是冷笑,他就是故意的。他故意在府中散步種種說法,讓那些女人知曉百里策如今身份危險,朝不保夕,遲早要死,更是讓這些女人知曉百里策臉蛋也是壞了。他甚至故意唆使,指點這些女人明路,想要活著就是必須要逃走私奔。而且百里冽,卻也是根本沒有阻止這些女人,而是聽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