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尊卑有別
屏風後面的元薔心和元幽萍,都是嫉妒得快要暈過去。
兩個人心頭都是一陣子的酸苦,好生不是滋味。
別的自不必說,元月砂區區民女,不過捐贈了一些個銀錢,薄薄有些個恩澤。賞賜個虛銜,已經是元月砂的福氣了,想不到如今還當真讓元月砂做縣主。
元老夫人也是吃了一驚,面色有些不好看,想了想,方才也是生生擠出了一縷笑容。
「此事,倒是突兀得緊。陛下對月砂,倒是頗有慈和之心。」
徐公公微笑:「陛下仁厚,就算是民女,有了忠君愛國之心,陛下也是會加以厚賞,十分愛惜。」
元家那些個女眷,漸漸也是回過了味兒來,心尖尖也是越發的不是滋味。
貞敏公主奪走了元月砂的夫婿,此事終究遮掩不住。滿京城的權貴議論,雖然明著不好說些什麼,可暗地裡都不免議論龍胤皇族德薄。
所以,也應該給元月砂一些賞賜,而這些賞賜還不能做得太明顯,偏生又能瞧出是皇族的恩惠。
元月砂原本是個有名無實的縣主,如今這個縣主,可是要落在了明處。
開闢府邸,得享封地,入了宗譜,以後便是個十分尊貴的貴族少女了。
這身價一時之間,卻也是不覺倍增。
元老夫人心裏面苦笑,果真要逐走這妖孽離開了京城,也不大容易了。
這回可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元月砂笑容如嬌花,十分鮮潤:「多些徐公公特意來這兒,告訴月砂這樣子好消息。湘染,徐公公辛苦來一趟,也該喝杯茶潤潤嗓子。」
湘染會意,頓時也是將一張銀票悄悄的塞了過去:「辛苦徐公公了。」
徐公公本是宣德帝得力的心腹,如今來這兒,也是應了宣德帝的心思,瞧一瞧這元月砂可是識抬舉。
若是心存怨懟,不肯受恩,哭哭啼啼的嚷著些不好聽的話兒,那也是不能留。
如今瞧來,元月砂喜形於色,打心眼裡歡喜。
徐公公暗暗點頭,倒是知曉審時度勢,知曉分寸的。
這但凡女子,最難纏的莫過於糾纏於一個情字,入了魔障,反而容易無父無君。
元月砂分明是個極俗氣的女子,所求的也無非便是些個榮華富貴,這樣子女子,反而好打發。
他偷偷看了袖子裡面銀票面額,一時更加欣喜。
元月砂果真是個懂事的。
也是貞敏公主糊塗,居然是鬧騰出了這樣子的事情出來,還惹得陛下出面遮羞。
屏風后元薔心也是懂了,心裏面也是通透,頓時氣得渾身發抖。
她嫉妒得眼前陣陣發黑,憑什麼元月砂能有這樣子的福氣?
明明被蕭家厭棄了,便該是個棄婦,便該打發去了南府郡。偏生人家沒有,還將縣主這個虛銜落在了明處。
元薔心好似舌尖兒含了一片苦杏,滿滿都是苦澀的滋味,甚是不舒坦。
她明明是明白了,偏生又實在不明白。便算是元月砂被棄了,又算得了什麼大不了的?一個南府郡來的厭物,舍了就舍了,在京城宛如一片塵埃,一瓣落花,實在也是卑微低賤。這樣子的女子,便是做個妾,做個蕭英身邊的奴婢,那也是抬舉了元月砂,是多給了她福氣。她憑什麼做宗室女,做真正的縣主?要是陛下擔心元月砂胡言亂語,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兒,那乾脆讓人弄死元月砂,讓她一輩子閉嘴好了。
怎麼就,讓她得了這樣子的富貴?
元薔心恨恨的想,為什麼豫王殿下居然會替元月砂說話兒呢。誰都知曉,豫王殿下性子霸道,殺伐決斷,說不出的狠辣。既然是這個樣子,那又為什麼對元月砂溫情脈脈,賞賜給元月砂天大的富貴?是了,是不是豫王殿下早被元月砂勾搭了?這鄉下丫頭不知廉恥,都已經是和北靜侯許了婚事,還勾三搭四,當著是水性。元月砂不就是這樣子,原先口口聲聲真愛唐文藻時候,就已經是勾搭上了蕭英了。
元幽萍一時面色卻微微發白,被這番峰迴路轉砸得頭暈目眩。她倒是與元薔心不同,如今竟不覺隱隱升起了些個怯懼之意。
元月砂卻輕笑:「這縣主府邸,我便想不要離著元家太遠,最好是比鄰而居。畢竟,老夫人這樣子顧惜我這個心尖兒肉,我也是捨不得她。總是同宗血脈,月砂也是總想著,有了機會,便是走動走動。這也是月砂一點兒痴想,也不知曉陛下能不能加以成全。」
徐公公甚是和顏悅色:「昭華縣主放心,陛下也是如此心思。接下來日子,自有工部官員,前來為縣主勘查修葺府邸。而服侍縣主的官員宮婢,也會隨後送入。禮部更會擬定縣主封地,以後每年封地賦稅更會送入縣主賬中,供縣主花銷。」
雲氏等心裡也不舒坦,元月砂入了宗譜,有人服侍,開了府邸,做了名正言順的縣主也還罷了。怎麼居然還有封地?
要知曉她區區女兒身,能得此恩澤,實在是殊為不易。
別說一個外姓縣主,就是真正的宗室之女,陛下所寵愛的公主,也是極少有靠著女兒身,得到封地的。別說公主,便算是皇子,要得封地也很不容易。
想不到元月砂居然還這樣子金貴。
以後比鄰而居,抬頭不見低頭見,從前這個她們瞧不上的南府郡之女,可是都騎在了她們頭上了。
元家的女眷臉上帶著笑容,可那笑容,卻也是不覺笑得有些酸。
蕭英容色沉沉,卻也是不覺輕輕的垂下頭去,掩不住面頰之上,一縷不悅之意。
元月砂果真是極俗氣,都被退婚了,還笑得這樣子舒坦。還不是因為,當初隨了自個兒的時候,那可是奔著富貴來的,對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她遠沒有貞敏公主的純潔姣好,少年情熱,絕不會沖著感情和自己相好。
貞敏公主那不沾功利的純潔真情,固然是極為珍貴,讓蕭英極為愛惜的。他原本也應當對元月砂棄如敝履,厭憎之極。然而此刻,心中不快卻不斷攀升,竟似極為鬱悶。
除了身份地位,蕭英心忖難道自己已然對年少的女郎,沒有了吸引力了?
元月砂讓蕭英生出了一縷濃濃的挫敗感。
當然貞敏公主是愛他的,可貞敏公主到底是一個長於皇宮,沒有真正和男人接觸的小姑娘。
一股子鬱悶惱恨,頓時湧上了蕭英心頭。
然而蕭英什麼都不能說,甚至也是不能有什麼不滿不平之色。畢竟如今宣德帝的厚賞,還不是因為自己的錯處。
蕭夫人心眼兒也通透,說了幾句好聽的話兒,好似方才不悅已經是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一時之間,元家竟似和樂融融。
蕭英陰沉著一張臉,卻也是不覺悄悄的捏緊了拳頭。
那唇角,竟似硬生生的擠出了一絲涼絲絲的笑容。
徐公公也含笑,這宮中人精又如何瞧不出這元家的暗潮洶湧?只不過他裝傻,樂得不將此事點透,面上和樂就是。
「再來,今日前來,還有一些宮中的賞賜,一併送到了昭華縣主跟前。畢竟是宗室女了,這一身打扮,自然也是好看。更不必說昭華縣主這花朵兒一樣子的年紀,正是應該穿著漂亮的衣衫,戴著漂亮的首飾,打扮得整整齊齊才好。」
徐公公輕輕一揮手,賞賜的東西也是送上來,有時新的衣衫,也有御賜的首飾。
那些絲綢布料,都是各地的貢物。而那些精巧首飾的技藝,也是宮裡面司珍房才獨有的技藝。這些東西,便是有錢,外頭也是買不到的。
元月砂手指隨手輕輕的抽出了一枚金釵,那金釵金絲纏繞花枝,做工精巧,釵頭兩根流蘇垂下來,底部兩朵金絲芙蓉花,花心各自鑲嵌兩顆珍珠,又大又圓潤。
她手指頭輕輕一抖,那底部的珍珠也是輕輕的搖晃,寶珠的光輝流轉,瞧得人心尖兒髮釵。彷彿在提醒元家這些女眷,這樣子的富貴,是屬於宮中所賜,凡夫俗子,可是遙不可及。
那輕輕搖曳的流蘇,彷彿敲碎了某些人的心臟,竟似隱約伴隨了心碎的聲音。
元月砂抿唇兒輕輕的一笑,她知道這是天空降臨的恩澤,可這樣子的恩澤只怕並不是來源於宣德帝,而是來自於豫王百里炎。
百里炎無疑是個極為把握人心的人,他若要收買人心,會做到了極致。比如這樣子的賞賜,這般恩惠,就是這樣子來的恰到好處。徐公公早不來,遲不來,為什麼這個時候來?這剛剛好的時間,正好揚眉吐氣,打了那一張張臉。這也是讓人打心眼兒里痛快、解氣!
她順了百里炎的意,讓貞敏公主婚事如百里炎所願。那麼有些東西,也不必元月砂開口,一個體貼的主人也知道什麼時候滿足自己的僕人。
這恩賜自然要給,而且還給得恰到好處。也難怪,那麼多桀驁不馴又有本事的人,一個個的都樂意跟隨百里炎,而且還死心塌地。
元月砂心中仍然是冷如一片冰雪,可是唇邊的笑意,卻也是越發顯得甜美。
放在別人的眼裡,元月砂這個樣兒,無疑也是十分暢快順意的。
她唇角的笑容刺痛了某些人的心,讓那些人心裡忍不住惡狠狠的罵,簡直是小人得志。
可是再怎麼酸,也似不能損及元月砂內心的快意。
元月砂蓮步輕移,竟來到了雲氏跟前,惹得雲氏一陣子慌亂無措。
這死丫頭,湊過來又做什麼?
雲氏心中一陣子紛亂,就在剛剛,自己還以言語作踐元月砂。
元月砂明明退親了,自個兒還叫著嚷著,讓元月砂跪下來認錯,以求蕭家垂憐,能可憐元月砂收了元月砂。
她還口口聲聲說元月砂驕狂,不夠賢惠,難怪蕭家不肯要她。
元月砂可是心裏面不舒坦,已經是記恨上了?
不錯,不錯,這死丫頭怎麼沒記恨?剛才都是敢張口駁了自個兒的話兒,半點禮數都不懂。
如今宮中內侍在這兒,眾目睽睽,雲氏也料著元月砂不敢做出什麼出格勾當。
只不過那心尖兒,到底竟有些個懼意。
元月砂手裡面捏著那枚精巧髮釵,流蘇上珠子滴溜溜的晃悠。她一伸手,頓時將這枚釵輕輕巧巧的插在了元氏頭上。
饒是如此,卻也是已然驚得雲氏臉頰通紅,一派驚訝姿態。
元月砂微笑:「當初還是大夫人到南府郡,將月砂從南府郡領出來。月砂這心裏面是十分感激,只不過尋常俗物,也不好拿來謝謝大夫人。如今就借花獻福,將這御賜髮釵贈給了大夫人,聊表寸心。」
雲氏卻慌忙拔下了髮釵:「這御賜之物,有著規制,不可隨意逾越。臣婦可戴不得這宮中的花色,卻不敢受。」
她麵皮通紅,額頭青筋跳了跳,卻含羞忍辱。
元月砂不就是故意作踐自個兒,說如今是自己身份低了一頭,連御賜的首飾都受不起。
雲氏是元家長媳,又幾時受過了這樣子的羞辱,這般奚落?這死丫頭,倒是會弄手段。
那日百里纖不就是加以諷刺,說元月砂衣衫有所逾越,不合用牡丹。元月砂又怎麼會因為疏忽,一時錯意才插這枚髮釵?
那髮釵雲氏捏著,一時竟覺得有些燙手,她麵皮漲紅之餘,眼眶也是微熱。
這南府郡的鄉下丫頭,倒是極會欺辱人。
雲氏只舉著釵,輕輕的說道:「如今這枚髮釵,臣婦也是不敢領受,還請縣主收回去。」
元月砂只一笑,輕輕的接過了這枚髮釵,不覺輕輕巧巧的插在了自個兒的發間,明珠映著臉頰,更為元月砂容貌平添了幾許麗色。
「瞧來倒是我不周到,一時之間,竟然沒想到了這兒。」
口中言語卻是輕描淡寫,並沒有半點歉疚之意。
如此姿態,更惹得雲氏心裏面忿怒不已。遙想當初在南府郡,元月砂垂眉順目,剪破了自個兒的衣衫,用來博取自己的同情。
仔細想想,這樣子日子也是沒有多久,如今當初的柔順也是蕩然無存。難怪那時候自個兒到了南府郡,南府郡元家的人一提及元月砂,可謂是個個面色古怪。如今倒是終於是知曉了,個種根由。
蕭家的人留在了這兒,老大沒意思,蕭夫人也便出口告辭。
元月砂盈盈一福,倒不免生了幾許傷感之色:「都是月砂不是,八字和蕭侯爺合不來,一旦成婚,必定是會相剋。好好一門婚事,居然是做不得數。也是月砂,和侯爺實在是沒有緣分。」
一番言語,倒是輕輕開脫,可見乖巧。便是徐公公的臉上,也是不自禁的流轉了幾許的稱讚之色。
蕭夫人也一時略略有些尷尬,口中應付幾句。
蕭英一雙眸子之中,卻也是流轉了幾許陰冷,到底也是沒說什麼。
無論如何,如今將貞敏公主迎娶回家,這才是如今蕭英心中一等一的大事情。
貞敏公主年紀輕輕,嬌美無雙,年少識淺。
可是要死死的攏住在手裡面。
等娶了貞敏公主,再慢慢對付這元家妖女,讓她不能夠作妖。
元月砂眼波流轉,一雙眸子卻也是不覺微微有些深邃。
蕭家的人告辭了,徐公公也要回宮。
元月砂含笑:「讓月砂送送徐公公。」
徐公公倒是覺得一陣子的舒坦,好似他們這些宮中的內侍,外面那些個貴人固然是會巴結討好,可骨子裡倒並不如何瞧得上。
然而這元家二小姐,卻是十二分的殷切熱絡,瞧不出什麼不屑之情。
徐公公再摸摸袖子裡面那分量不輕的銀票,也是忍不住再提點幾分:「其實元二小姐,本來差些還有一場更大的富貴。豫王殿下提議之時,長留王殿下也在。二小姐可知,長留王素來是疼愛貞敏公主的。」
他悄悄的壓低了聲音:「長留王殿下,素來也是不攬這紅塵俗務,大約若不是貞敏公主出事,他也不會開口了。他只說,昭華縣主你品行高潔,世所罕有,並且對朝廷可謂是忠心耿耿的。你一介女流之輩,有此心意,更是殊為難得,更應該大加稱讚。故而,他也是樂意收你為養女,讓你這縣主,變為郡主。」
元月砂倒吸了一口氣涼氣,胸口一陣子反胃可謂是蠢蠢欲動。
那豈不是,豈不是要叫那位有病的長留王一聲,一聲父王?
少女唇角蘊含冷笑,冰雪姿容,風輕雲淡。
心裡卻也是頓時爆粗口!
去他娘的!
「只不過,陛下有些不樂意,可能覺得有幾分委屈長留王殿下,故而到底也是未曾允了這件事情。」
徐公公倒也瞧出了元月砂面色有些不悅,不覺寬慰幾許。
宣德帝倒也不好奇百里聶這亂認養子養女的愛好,畢竟之前百里聶身邊已經是有了一個姜陵。許是百里聶心裡盼望著兒女雙全也是不一定。
只不過,這元月砂到底不過是個元家旁支女,身份真是極低,品行也並不如何的好。
正因為這樣兒,宣德帝也覺得未免有些委屈自己這個謫仙般的兒子了。
故而這樁事情,到底也是未曾應允。
只不過百里聶開口之前,宣德帝還有幾分遲疑豫王建議,畢竟就算為了百里敏遮羞,這所賜也未免太豐厚了些。如今百里聶開口之後,宣德帝倒也允了豫王奏請。
元月砂心裏面不悅,徐公公自認也是心裏面能夠理解瞭然的。
畢竟這縣主雖然尊貴,到底比不上郡主,更何況還是長留王的郡主。
這長留王仙人之姿,京中也是不知曉多少女郎,對他可謂是迷戀不已。
有這麼個極俊美的父王可觀秀色,可仗權勢,那是何等福氣。反正,縱然沒有這樣子關係,百里聶於元月砂也是遙不可及,註定得不到。若能做長留王府的小郡主,卻多少添了些旁的好處。
如今元月砂竟也落空,自然是心下失落就是。
而自己提點一二,這丫頭既然是聰慧,知曉了長留王對她有些鬆動,自然知曉應該如何去攀附。那麼自己,也是不算白得了元月砂的銀票。
元月砂的不悅之情卻也是一閃而沒,旋即消失,又是那麼一副微微含笑的歡喜樣子。
倒惹得徐公公心裡稱讚,是個能屈能伸,沉得住氣的姑娘。
便算是出身低了些,以後也還不知曉會有什麼樣子的前程。
徐公公微微一笑,也是告辭了。
陽光之下,元月砂瞧著花園裡開得嬌艷的花兒,卻也是不覺輕輕的眯起了眼珠子。
她伸手輕輕的扯住了花枝,腦海裡面卻浮起了長留王百里聶那笑容淺淺的樣子,他溫溫柔柔的哄著自個兒,那嗓音彷彿當真回蕩在自己耳邊一樣。
「叫父王!」
那分明是自己腦補出來聲音,可連語調有些惡意故意拖長的樣兒居然就腦補得好似真的一般。
咔擦一聲,那花枝硬生生的被元月砂折斷下來。
花枝上有刺,刺破了元月砂的皮膚,一滴滴的血水珠子也是滲透出來。
湘染啊了一聲,元月砂卻也是不以為意,仿若不覺得疼一般。
元月砂舉著花枝,湊到了自個兒面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那芬芳柔軟的花香,卻也好似撫平了自個兒隱隱有些躁動的情緒。
她應當淡定、淡然,區區小事,不足以擾亂自己的心緒。
畢竟,百里聶還是未遂不是?
這麼想著,眼見那煩躁的心火如今又莫名湧上來,卻也是惱得元月砂趕緊又壓下去平復心緒。
不要生氣,不要動怒,和有病的人如此是不值得。這花香,是如此之美好。
當她重新回到了廳中時候,卻也是又是一派淡然,笑容淺淺的。
元月砂亦朝著元老夫人輕輕的福了福:「老夫人,若非京城元家將月砂帶到京城,只怕也是不能得到了陛下的垂顧。」
元老夫人微微一笑:「這孩子,這可是你的福氣,咱們這些長輩,也沒做個什麼不是?」
而元老夫人的心尖尖,倒是當真是泛起了嘀咕。
這南府郡的丫頭,許是當真有些福氣。
「哎,月砂雖然出了些銀子,補貼江南的水患。可這終究不過是一樁沒打緊的小事,陛下賜個虛名也還罷了,想不到如今竟然還有這樣子天高地厚之恩。思及至此,月砂可謂是愧不敢當。」
元月砂如此低語,婉轉溫柔。可是元家的女眷,又有哪一個不是人尖尖?這一個個的,都是聽出來了元月砂的言外之意,炫耀之情。
雲氏方才受辱,此刻更不覺垂下頭去,一陣子惱怒生恨。
元月砂發間那明晃晃的精巧髮釵,瞧著竟讓人不覺有些刺目。
便是元老夫人,她臉上雖然是堆著慈和的笑容,可那笑容卻也是笑得有些發酸,微微有些僵了。
而元月砂目光流轉間,手指頭輕輕的撫摸流蘇垂落的明珠。
「月砂原本不敢奢求這樣子的福分,這昭華縣主的封號原本雖然就有,如今聽著竟不由得覺得有些耳生。」
元老夫人輕輕咳嗽了兩聲:「是了,這是元家的錯處,老身也是一時疏忽,居然是慢待了。打今日開始,什麼二小姐之類稱呼決不能有。以後,便是恭恭順順的稱呼昭華縣主。」
元月砂微笑:「老夫人瞧你說的,可是折煞我了。我這不就是隨口一提,可並沒有別的意思,料不著你居然是這樣子的多心。只不過,這也是難免。元家注重禮數,可是和別處不同。我是想著大家都是一家人,姐姐妹妹的,不必分個高底。可誰都知曉,京城元家是最重禮數的。若不讓大家對著我做足禮數,只怕元家的女眷這心裏面也是不安。」
元家那幾個夫人都是面色不愉,越發有些不自在。
這死妖精,還當真是蹬鼻子上臉,可勁兒作妖。
元老夫人倒是最沉得住氣:「月砂,我知曉你是個乖巧伶俐的孩子,也不講究這麼些個虛禮。可是你不講究,這京城裡面許多雙眼珠子盯著,不容你不講究不在意。這外頭總有些個沒趣的人,整日盯著你,雞蛋裡面挑骨頭。知道的說元家親親熱熱,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是極好。不知道的,還道我們元家輕辱這朝廷冊封的縣主。這樣子的罪過,也是可大可小。」
元月砂卻輕輕嘆了口氣,流轉了幾許為難之色:「這讓月砂好生為難,老夫人是二品大員夫人,誥命在身,也還罷了。可是其他元家長輩,比如眼前這幾位大夫人二夫人什麼的,豈不是還要給我這個縣主問安?老夫人,月砂心裏面好生為難啊。這始終是朝廷的法度,京城裡面的規矩。我是不想受的,可是又跟老夫人說的那樣,生怕外頭的人說閑話。畢竟,咱們元家家大業大,人多嘴雜。」
元家上下心裏面齊齊都罵,這死妖孽!
屏風後面的元薔心更恨得直跺腳。
這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元月砂竟似不知曉留了餘地,非得這樣子咄咄逼人。
她算什麼縣主,她怎麼配講朝廷禮數?
一個南府郡的鄉下丫頭,圖窮見匕,如今不裝乖順了,居然讓京城元家的貴眷給她行禮!
元薔心可是要生生氣瘋了。
元老夫人還沉得住氣,還能綳得住。
畢竟元月砂口口聲聲,便是所謂的禮數,所謂的法度。
既是如此,便是沉不住氣,也是要硬生生的壓住氣。
元老夫人假惺惺的說道:「你這孩子,就是太重情意了。」
元老夫人這樣子說話兒,只覺得嘴裡面好似吃了黃連似的,頓時也是一陣子的發苦。
「這元家的大小長輩,還是得給小輩立個規矩,給縣主問安,彰顯元家上下的禮數。」
元月砂已經近乎無恥的暗示了,如今元老夫人也是挑明兒說了。
元家女眷也是知曉劫數如此,便是裝聾作啞也是不頂用。
這一個個也都起身,向著元月砂請安。
元月砂苦著臉受了,頂著那些個明裡暗裡氣惱的目光,慢悠悠的為難說道:「唉,這雖然是陛下厚賜,卻弄得好似我跟元家上下生份了也似。早知曉,便也應該辭了這個縣主。我年紀小,輩分輕,可也是受不起。」
元老夫人也被氣得不輕,都擺足了威風了,這丫頭還得了便宜還賣乖,鬧這等口舌。
自打她這個縣主落到了實處,那可是處處招搖張揚,當真是拿捏足了架子。
如今更言語擠兌,在元家立足了規矩。
元老夫人只覺得胸口一陣子的鬱悶,甚是發堵。
她忍不住捫心自問,這死丫頭又有哪一點和秋娘相似了。
秋娘性子溫順柔和,又有些膽小,素來也是不愛與人相爭。
而眼前這容貌精緻妙齡少女,一旦得了機會,這渾身上下,卻也是俱是散發一股子咄咄逼人的氣勢。
饒是如此,元老夫人卻也是仍然是虛以為蛇:「這是陛下恩賜,容不得你自己討要,也是容不得你不要。縣主,這樣子的話兒,你可不要再提了。」
元月砂也輕輕福了福:「多些老夫人提點,月砂定然是銘記於心。」
湘染瞧見了,倒也是有些佩服元老夫人。
這自家主子算是撕破麵皮,當真給她沒臉,將她什麼樣算計都弄沒了。饒是如此,元老夫人卻仍然是能這般,客客氣氣的,一如既往的慈和模樣。這養氣的功夫,還當真是了得。也算沒白活這麼一大把歲數,心計深沉,可不是元家那些個小輩可比的。
當然自家主子也是委實厲害,明明知曉元老夫人狠毒心腸,卻也是仍然能笑容淺淺,言語親熱。
元月砂借口身子有些乏了,便也是告了辭。
元家女眷一個個也方才是鬆了一口氣。
今日元月砂這鬧騰了許久,到如今方才是當真消停了性兒。
她如今既然是已經得封了縣主,以後張狂作妖之事,只怕也是絕不會少了去。
這京城元家,只怕也是少了些寧靜的日子。
而屏風後面兩位元家的小姐,卻也好似霜打的茄子,不覺有些垂頭喪氣的模樣。
元薔心今日氣惱得很了,一張俏麗面容竟似微微有些扭曲。
她忍不住低低狠狠的罵道:「賤人!」
一時心生惱,一時氣不順,那身子也是不覺氣得輕輕顫抖。
可連大些聲氣兒也是不敢。
那死賤人,如今飛上枝頭,可真當了鳳凰。
這狐媚慣會作妖,又很有些手腕,讓她留在了京城,也是指不定什麼時候,又勾搭上個有本事的男人。
她左瞧右瞧,硬生生沒瞧出來元月砂有個什麼好處,這死丫頭通身除了一身低賤之氣,又有哪一處能讓人瞧得入眼?
然而就算是元薔心恨不得將元月砂一口給吞下去,卻也不得不認,元月砂對那些個男人,是有著一些吸引力的。
想著以後看著元月砂張口,看著元月砂嫁得好,這元薔心只覺得自個兒一顆心好似在滴血也似,說不出的鬱悶難受。
元薔心的胸口,更不覺一陣子的起伏,生生氣惱。
她忍不住瞧向了自己的同盟,也就是自己拉出來的元幽萍。
元幽萍也恨元月砂,兩個人有了共同的敵人,自然是成為了朋友。
如今元薔心惱恨極了,卻也是盼望元幽萍能分擔自己的嫉恨。
元幽萍面色卻有些木然,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是怔怔發獃。
元薔心瞧見了,卻也是忍不住,氣打不了一處來。
這大房的一雙母女,可不都是這樣子的性情,幾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悶悶的沒趣兒得緊。
元薔心怪裡怪氣:「大姐姐,你發什麼呆,事到如今,卻不知你的心裏面在想些個什麼?」
元幽萍沉沉說道:「我只想著,咱們姐妹兩個,今日幸虧是躲在了屏風後面,而不是在屏風外邊。否則也是免不得,要向這位昭華縣主行禮請安。」
元薔心咬牙切齒:「她想也不要想。」
元幽萍幽幽的說道:「我自然也是不想的,而且如今,我忽而想到,母親讓我在房裡面抄經。我應該回到房間,將沒有抄寫完的經抄完。以後便是解了幽禁,我也是不大想要出門,免得無端見了縣主,要遵從朝廷的禮數。」
元薔心惡狠狠說道:「你們大房的人,便都是些個慫貨。人家打你一巴掌,是會生一下氣。然而打你十巴掌,便嚇得沒膽子了。」
元幽萍也是不理睬,轉身便走。
卻也是忽而想起了那日宮中,元月砂那冰冷逼問自個兒的光景。
這心裡頭,倒也是無端生出了懼意。
那女郎,是妖孽,是惡魔,不可招惹。
最好是見著她的影子,便是快些避開,免得生生被魔孽撕碎了去。
元薔心說得難聽,元幽萍也是充耳不聞。
留下元薔心,卻也是越發氣惱。
她一雙眸子,流轉了嫉恨無比的光輝,無論如何,自己也是絕不會輕易認輸的。
元薔心的小臉之上,因為氣惱而變得紅撲撲的,臉頰更似紅得嬌艷欲滴。
元月砂被封縣主,已然是在這處廳室翻起了軒然大波。
然而這樣子的風波,畢竟是突如其來的,如今衝擊了這些元家的這些個主子,那風波一時也還沒來得及擴散到了元家府邸一些比較偏僻的角落。
而如今,元月砂所居住的雪芍院,就是這樣子的偏僻角落。
那些院裡面的丫鬟,消息也是很靈通,隱隱約約的知曉了,元月砂和蕭家的婚事是有些個風波。
如今蕭家的人來,指不定還要說些個什麼。
要是將婚事定下來了才好,倘若是有些推脫,這些丫鬟也擔心她們該如何自處。
畢竟一開始,元月砂和蕭英婚事定下來時候,這些丫鬟也都十分歡喜,覺得這是燒了冷灶,算是熬出頭來了。
尤其是貼身侍候的大丫鬟,還有了一些非分之想。
倘若元月砂這婚事落了空,她們這些院子裡面下人前程也是差了許多。
紫竹一陣子的心煩意亂,不覺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小姐過了這麼大一陣子,還未見回來,也不知,不知是否婚事出了什麼岔子。哎,若能順順利利的,倒也是好了。」
她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畢竟,紫竹自認自個兒是個周到丫鬟,服侍得也很精心。要是元月砂嫁入北靜侯府,自己也是能一塊兒嫁過去,說不定還能做個侯府的妾。
那可就風光了,可謂是一步登天。
可是這樣子的美夢,做了一陣子,便是要醒了。
要是元月砂不能嫁入北靜侯府,丫鬟還能有什麼前程呢?
而一旁的畫心,卻也是淡然了許多。她清清脆脆的磕著瓜子,有些漫不經心的散漫:「這又有什麼難猜的,這一多半,不就是婚事沒見有了?到底是出身低了些,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什麼都沒有撈著。蕭侯爺那也是一時興起,等那興緻過去了,也不過是如此,難道還真的上心不成?」
畫心是丫鬟,是服侍元月砂的,可如今這言語,已經是有了些個輕慢了。
紫竹不悅掃了畫心一眼,這誰不知道誰呀,這死丫頭只怕早就挑好了下家,已經是有了別的好去處。如今覺得元月砂這靠山是冰山,只怕是靠不住了,難怪這面上功夫也是不做了。
可憐她們這些剩下來的老實頭,還不知曉該怎麼辦呢?
紫竹也知道,倘若元月砂說不成親,以後也是不能留在元家,只怕也是會被送回去了。到時候,自己又該去服侍別人。她原本是一等大丫頭,如今原來三房那裡的位置被個二等丫鬟頂了,以後還不知道怎麼著落,還能不能做一等的丫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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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聶:我不否認自己是神經病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