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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百里纖發瘋

  元幽萍瞧著百里纖那樣兒,內心之中驀然心驚。


  她不覺想,自個兒這一次回去,也是要受些個責罰的。只因為她身為長姐,也是胡鬧,縱容元月砂。祖母是個通透的人,也會瞧出幾分。


  元幽萍慢慢的抓緊了自己的衣衫。


  然,那又如何?


  就算自己受責,就算祖母有所懷疑,就算自己會在祖母跟前失寵。


  可無論如何,這一次輸錢的是元月砂,而非是自己。明面上,自己需要承擔的責備並不多,而且母親會護住自己的。


  等元月砂被逐出元家了,雲氏更會放出消息,透出風氣,一番暗示。


  自己素來乖順,是元月砂讓她這位極乖巧的元家嫡女,做出了些個並不乖巧之事。


  這都是元月砂這個破落戶女兒的錯。


  再過幾個月,沒人會記得元月砂了。


  這位名噪一時的南府郡元家女兒,就在她輕輕的蕩漾起了一片水花之後,又那樣子悄無聲息的潤入了空氣之中,再無痕迹。


  祖母縱然生氣,也是不會生多久,畢竟自個兒可是嫡親的孫女兒,絕非那等旁支女可比。


  這一切,元幽萍想得很順暢,很通透。


  似乎,也是挑不出毛病。


  這樣子想著,她那顆撲撲狂跳的心,卻也好似能安穩平復幾許了。


  其實她不似元薔心,縱然對元月砂沒什麼特別的好感,也並不討厭元月砂的。


  而且元月砂聰慧勤奮,她甚至有一縷佩服。


  可是如今,元月砂萬劫不復了,元幽萍驀然覺得手腕上戴著的那枚玉鐲子有些熾熱燙手。


  下意識間,她竟不覺想要離元月砂遠一些。


  可身子一動,卻發覺元月砂死死的捏著自己的手,竟然不肯讓自己動。


  對方的手,總是冰冰涼涼的,涼得好似毒蛇的信子一樣。


  而如今,這雙冰涼的手,可就正捏著元幽萍的手,握得很緊、很緊。


  元幽萍不敢動作太大,引起別人的注意,亦只能如此的僵持。


  卻只覺得冷汗一顆一顆,從自己的後背輕輕的滲透出來。


  元月砂輕柔的抬起了臉頰,那張秀美的面容之上瞧不出喜怒,只那一雙眸子,此刻透出了幽幽光彩。


  元幽萍努力壓下了心中驚惶,勉力流露憐愛有加的模樣:「月砂,你可怎麼辦?」


  她要將自己摘出來,這趟渾水,卻也是和自個兒沒什麼關係的。


  元月砂目光從元幽萍臉頰之上掠過,讓元幽萍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


  旋即元月砂目光卻輕輕的從元幽萍身上移開,落在了百里纖身上。


  元月砂幽幽嘆了口氣,一副委屈之態:「只怕纖小姐早留知曉,那一位並不是真正的寧九郎,卻故意算計月砂吧。」


  言語幽幽,不乏指責之意。


  百里纖微微一堵,卻矢口否認:「是你命賤,還道自己當真是什麼貴女,當真是笑話。」


  別人卻是不信,元月砂所言,她們也是做如此猜測。


  難怪這百里纖方才就是對元月砂百般羞辱,算計不已。


  百里纖生惱,略略有些不痛快。


  旋即卻冷笑:「只怕是你怕了,百般推脫。」


  她已然是想明白了,別人縱然拿異樣的眼色瞧自個兒,可到底是無憑無據。


  既然是沒憑據,還能損了自己一塊皮肉?

  甚至於元月砂越這樣子想,自己就越應該歡喜,就該讓元月砂嘗嘗這般恨透了人,卻偏生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就好似自己對她,原本就是如此這般極怨懟的心思,恨到了骨子裡了。


  想到了這兒,百里纖醍醐灌頂,若有所悟。


  是了,為何自己此刻內心還有些許不足、不甘。


  這並非因為周圍人異樣的眼色,而是因為元月砂。


  元月砂此刻雖然有些幽幽埋怨,可卻也是遠遠不如百里纖心裡所期樣子。


  她應該是嚇得涕淚橫流,恍恍惚惚,做出些許瘋癲姿態,乃至於失言發狂,要撲過來扭打自己。


  這種發瘋的樣子,才是元月砂應該有的樣子,才能最大的取悅百里纖。


  而不似現在這樣子——


  想到了這兒,百里纖甚至不覺輕皺了眉頭。


  元月砂樣兒瞧著,也太輕描淡寫了,甚至不自覺透出了幾許沉穩若水的味道。


  這讓她秀潤美麗的臉頰竟似散發出了一股子異樣的魅力。


  那雙眸子幽幽,光彩漣漣。


  元月砂輕輕說道:「可是纖小姐,我總認為上天有眼,構想別人的人,也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若月砂只是自己運氣不好,那是自己不好,可若有人構想,我不相信這樣子的陰險小人會有什麼好結果。」


  百里纖冷笑,看來元月砂居然還不死心。


  這京中之中,還信什麼上天報應?

  怕不是個傻的。


  整個龍胤京城,宛如繁華錦繡,可這一席錦繡,卻也是不知曉掩了多少血腥殺伐,明爭暗鬥。


  事到如今,元月砂仍然是不死心,可是她卻應該去死了!


  百里纖冷笑:「想不到現在,你仍然是死鴨子嘴硬。」


  而此時此刻,在外頭,炎炎烈日之下,寧小九竟沒有絲毫惶恐之色,氣定神閑:「正如宣王府的麟公子說言,我並非是真正的寧九郎。」


  方才百里麟那樣子說,眾人也是將信將疑。


  如今寧小九居然是坦然承認,他們都是無比的吃驚。


  想不到啊,今日龍胤宮中,居然是當真是生出了這樣子荒唐的事情。


  蘇穎內心不自覺的冷笑,極愉悅舒坦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個寧九郎,還算是有些薄薄的聰明和小小的本事吧。


  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應該不順她蘇穎的意思,膽敢算計於她。


  他以為自己假冒真正的寧九郎,沒有人知曉,豈不知這樁事情,蘇家早就是瞭然於心,成竹在胸。


  實則每一年京中的賭局,舉城參與,不知道有多少流水銀子,這是一筆巨大的流動財富。


  鳴玉坊開設賭盤,進行開賭,這賺錢最有效的手段,那就是操縱賭局的結果。


  要誰贏就贏,要誰輸就輸。


  而作為棋子,好似真正寧九郎這樣子出身寒門又能參與御前比武的選手,就是最佳的人選。


  鳴玉坊有對真正的寧九郎加以網路,許以重金,許以前程。洛家原本以為讓寧九郎答應,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些個寒門子弟,盯著真正權貴手中不予外人的肥肉,早就盯得流口水了。


  想不到,這宣州的小百戶,居然是拒絕了鳴玉坊的要求。


  不但拒絕了,對方態度強硬,要張揚此事。


  如此不知好歹的貨色,自然是該死!

  蘇穎絕美的臉蛋之上,一雙美眸流轉了濃郁的殺意!

  所以,那本來應該死去的寧九郎,又來京城述職,鳴玉坊又怎麼會不在意?


  一番查探,自然是知曉對方底細。


  而這個假冒寧九郎的江湖浪蕩子,並不拒絕蘇家示好,而且又對蘇穎痴迷不已,分明是個膽大妄為博富貴的人。


  而其實,洛家並不在意他是不是真貨。


  扶持此人上位,而又捏住了致命把柄,以後可有大用。


  偏偏這假貨才到皇宮,居然就尾巴翹上天,惹得鳴玉坊要將他給弄死。


  蘇穎不屑一顧,簡直是作死!

  一身窮命,只怕是一生都是沒得享富貴的福氣。


  而寧小九當然也可當眾說出自己故意讓他輸,可蘇穎只盼他沒這樣子的蠢,他不會蠢的以為此時此刻,還有誰會信他的話?


  蘇穎心念流轉,內心一瞬間流轉了許多個念頭,卻無論怎麼盤算,自己都是勝券在握,眼前假的寧九郎再無翻身之機。


  饒是如此,蘇穎心尖竟流轉了幾許不快。


  也是,是因這小騙子,實在是有些淡定。


  這可惡的小混賬,莫非仍以為這種種事情有些迴旋的餘地。


  她絕美的容貌流轉了一縷冷凜的笑容,心中蘊含了縷縷不屑。


  蘇穎冷然思忖,周皇后那性兒,蘇穎心裡通透,比別的人都要清楚。


  周幼璧受傷,只恐如今已然是傷了周皇后的心肝了。


  蘇穎心尖泛起了縷縷的惡毒,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想著,這沒孩子的女人,可就是如此可憐。


  這一腔濃濃的母愛,總是要挑個人傾述不是?


  果然周皇后不覺伸手攏住了宣德帝,極疾言厲色:「大膽狂徒,居然是做出這樣子欺君之事。只恐你今日入宮,也怕是沒什麼好心思。莫非,你入宮是要行刺陛下不成?」


  宣德帝倒是沒那般生氣,甚至不覺有些個若有所思。


  方才,讓他將心愛的女兒嫁給這樣子的寒門子,他自然是打心眼兒里不樂意。


  既然證明其身份有差,貞敏公主自然是用不著嫁的。


  對於眼前這個假的寧九郎,他倒是不覺生出了幾許愛惜之意。


  年紀輕輕,如此人才,而且好相貌,淪落民間,確實也是明珠暗投。


  雖不能嫁個公主,也不能許他高官厚爵,可是朝廷也許可以予他一個機會。


  宣德帝有些高高在上的可惜,可惜此人沒投個好胎。


  然而此刻,周皇后卻也是不覺側過了臉孔,一臉急切的看著宣德帝。


  那張明艷如牡丹的臉上,卻也是不覺透出了濃濃的擔切之色:「陛下,此人可謂是來不明,他這樣子混入皇宮,居心叵測,不但想要玷污皇族血脈,指不定還有不臣之心!若非麟公子提點,只怕這等居心叵測又包藏禍心之人已然是混入宮中!」


  周皇后流露出無比擔切,痛心疾首之色,似乎是當真嚇壞了。


  「可憐貞敏公主冰清玉潔的身軀,差些被污泥所玷污。」


  靜貴妃聞言也是大怒,好個賢德的皇后!


  這口口聲聲,好似為敏兒惋惜,可如今自己敏兒可有跟這下賤貨色有那一絲一毫的牽扯?


  卻故意將貞敏公主涉及其中,說什麼差些被污,這可是分明損及自己女兒那冰清玉潔名聲!


  只是如今,饒是靜貴妃如何惱怒,卻也是只能硬生生的咽下去這口氣。


  畢竟要是此刻和皇后爭口,越說得沒完沒了,就越會加深別人的印象。


  自始至終,貞敏公主都似容色淡漠,不置可否。


  周皇后一副極惱恨,極為皇族著想的樣子:「故此這樣子居心叵測的惡徒,應該將他捉拿,狠狠拷問,問清楚背後可有陰謀!」


  自己愛惜的侄兒被生生打斷了手臂了,周皇后心痛如絞。


  她自是要讓對方付出代價,回報千倍萬倍之苦。


  宣德帝雖微有可惜憐憫之意,可也並未當真如何上心。


  周皇後行事熨帖,做事小心,宣德帝素來也是不會駁了周皇后的面子。


  如今,也並無反對之意。


  他正欲說什麼,一名內侍匆匆而來,在宣德帝耳邊輕輕言語了幾句。


  宣德帝容色微變,流露出父愛如山的慈和之色:「原來阿聶已然是來了,我還道他是不來了。」


  誰都知曉,長留王百里聶乃是宣德帝視若心肝的愛子,極是受寵。


  周皇后是熟悉宣德帝的,她方才瞧見了宣德帝面上的神色,是已然知曉宣德帝必定是會允了自己了。


  可是沒想到,居然是被打斷了。


  周皇后不甘心,正欲再言,卻見外頭傳來了一陣子喧嘩鬧騰之聲。


  原來百里聶人已早到了,只不過竹簾輕垂,掩住了身影,如今他卻令人將竹簾輕輕的卷了起來了。


  他去了面具,流露出絕世的容光,讓圍觀的人群瞧得一陣子驚艷,不覺心醉神迷。


  那些京中貴女,有的見過百里聶,有的卻也是沒有。


  百里聶已然許久沒有摘下面具了,想不到今日居然是有如此的福氣,窺見了百里聶的容貌。


  捲起輕簾瞬間,卻也是宛如月光落地,宛如千朵萬朵雪白的梨花輕輕紛紛落下。


  如玉雪輕堆,如月染雲暈。


  百里聶的臉蛋略略蒼白,卻俊美極了。


  一雙眸子卻出奇的深邃,讓人瞧不見底。


  別說那些個京中女眷,便是素來鎮定的蘇穎,這一刻也是心馳神搖。


  蘇穎自負於自己的美貌,見多了那些個為她容貌而顛倒的男子,卻很少品嘗到為一個人容貌所傾倒的滋味。只因為說到容貌美麗,男人總是及不上女子的。可是偏生百里聶卻帶給了蘇穎那樣子的感覺。


  在她十三歲時候,見過一次百里聶的容貌,卻頓時刻骨銘心,十分難忘。


  兜兜轉轉,竟似跗骨之蛆,心魔纏繞。


  蘇穎原本想過了,彼時自己年紀尚幼,又因為難得一見,所以念念不忘。


  也許以後多見幾次,她已然擁有和小時候截然不同的定力,會改了那樣子的迷戀。


  蘇穎更知曉,無論什麼絕美之物,只要日日相見,見得久了,總是會習慣,也就不會覺得如何的奇特。


  百里聶是她一個必須征服的人,若能攏入手中,也許就不會如此在意。


  然而如今,蘇穎自認已然是變得極沉穩大氣。可當她瞧見了百里聶時候,卻也仍然是感受到讓自己心馳神搖的魔力。


  心醉神迷,竟似難以自持。


  一時之間,竟然忘記去盤算百里聶此刻現身又有何目的。


  元月砂心裡卻冷笑了一聲,方才百里聶口口聲聲,只說自己不合看到他真面目,這實在是需要責罰。


  如今卻似發覺,百里聶很多話說說而已,不必當真。


  看來,當真是故意訛上自己啊。


  元月砂涼絲絲的想要冷笑。


  「兒臣見過父皇。」


  百里聶起身,向著宣德帝行禮,卻越發顯得身子挺拔俊秀,宛如瓊花玉樹。


  宣德帝一笑,免了百里聶的禮數:「阿聶,今日怎會有如此興緻?」


  他稱呼百里聶為阿聶,而不是什麼長留王,足見親厚。


  而其實宣德帝的心中,確實也是頗多疑惑。


  這些年來,他那貌如謫仙的兒子,似乎是當真要做仙人了。


  百里聶總是雲里霧裡,極少現身,也不與什麼人應酬。這幾年來,他甚至用一塊面具遮擋住樣貌,連樣兒都不露。


  這原本應當是極為古怪孤僻的舉動,可是落在了百里聶身上,卻好似反而映襯了他的出塵。


  想不到今日,眾目睽睽,人聲喧嘩,百里聶居然會現身,還將面具摘了。


  那張容貌,讓宣德帝不覺想起了當年後宮那個美若天仙的寵妃,不覺一陣子微微恍惚。


  百里聶溫聲說道:「只因為,兒臣的養子姜陵,也參加了這次御前比武。」


  一句話,卻若巨石落水,激起了千層浪!

  直接將在場眾人震得沒話說。


  百里聶是有一個養子,可惜這個養子從來不現身於人前,竟似沒有人見過。


  鬧到後來,有人提及長留王的養子,甚至懷疑這不過是一樁當不了真的流言蜚語。


  而正因為這位長留王的長子,是如此的神秘,故而也不免惹人猜測,聯想篇幅。


  他們都猜,也許這位神秘的養子,有那麼一些個見不得人之處,故而需要刻意遮掩,隱匿存在。


  說不定,不是什麼養子,而是親生兒子。


  而如今,百里聶也滿足了在場圍觀群眾全部的八卦熱情。


  他手中拿著那柄翠色的玉簫,然後用玉簫指著場中一道身影。


  正是那個狡詐、無恥、滿嘴謊話,卻又耀眼得不得了的冒牌寧小九。


  「這個少年郎,當然不是寧小九,而是兒臣的養子姜陵。」


  咚的一下,蘇穎腦子裡一根弦頓時被崩斷了!


  她驀然起身,嚇了周圍的人一跳,更不必提蘇穎如今滿面慍怒之色。


  觸及楊太後有些驚奇的目光,蘇穎方才回過神來,方才是知曉了自己失態。


  她不覺勉強擠出了一縷模糊的笑容,緩緩的坐下來。


  蘇穎垂青百里聶的事情,也是有幾許風聲。


  別人只道蘇穎含酸吃醋,接受不了百里聶有兒子,就算是個養子。


  不過眼前這個少年,居然是百里聶那個神秘的養子姜陵,這可真是一件令人吃驚無比的事情啊。


  怎麼這樣子一副寒酸的樣兒,前來比試?

  眾人心中,卻也是不覺頗多疑竇。


  而百里聶卻也是不覺緩緩解釋:「阿陵是個厲害的孩子,不過,卻也是心氣太高。他始終覺得,若讓別人知曉自己是長留王的孩子,不免讓人覺得他是依靠於我。比如今日,倘若別人知道他父親是我,免不得處處留情,就算贏了,也不算什麼真本事。父皇對兒子極為恩寵,不免讓人忌憚三分。可巧他一個宣州好友寧九郎染病而去,他便是替了對方身份,冒了寧九郎的名字。而我也是一時糊塗,竟然是縱容於他。」


  一番話娓娓道來,自然是令人吃驚。


  這固然同樣令人驚訝,可如此說來,那便不是一樁醜事,而是一樁美談。


  姜陵更單膝跪下,向著宣德帝行禮:「陛下,請恕阿陵的胡鬧。阿陵素來任性,父王也是因為被我擾不甚擾,故而才順了我。更何況,寧九郎是我至交好友,只不過他出身寒門,少了許多機會。他原本想一鳴驚人,在宮中御武場上綻放屬於自己的光彩。卻沒想到,居然是早早染病而亡。阿陵只想讓寧九郎的名字,響遍整個京城,所以一時忘記了禮數。」


  說罷,姜陵輕輕的抬起頭,笑了笑。


  陽光下,少年笑容十分燦爛,璀璨生輝。


  而這樣子的光彩,竟似是這龍胤皇宮,京中權少少見的存在。


  他笑時候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而那尖尖的虎牙更忍不住露出來。


  瞧著宣德帝也舒坦了幾分,眼前少年是極討喜的,他原本瞧著也是不覺得厭。


  更不必說,如今姜陵是百里聶的養子,他自然是有幾分愛屋及烏。


  而一旁的百里麟,卻也是面色隱隱有幾許不好。


  原本只當人家是個窮酸,沒想到竟然是個鳳凰蛋。


  一不小心,竟將人給得罪了。


  百里麟素來小心翼翼,攢著資本,仔細奉承,一步步的往上頭爬。他素來是極少得罪人的,可是如今卻是得罪了長留王!


  念著此處,百里麟這心裡也發苦,好似吃了黃連一般的苦。


  可這竟不是最要緊的的事情,如今最要緊的,卻是那個賭。


  蘇穎不是說將這姜陵給拿捏住了?百里麟內心之中一陣子煩躁。


  他原本以為,只要拿捏住對方是假的,那就是穩操勝券了。


  卻哪裡能料想得到,對方竟有個無與倫比的尊貴身份。


  百里纖還打了那個賭,那筆巨款。


  就算出面的是百里纖那個蠢物,都是一母同胞,那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百里麟縱然不想開罪那仙人一般的長留王,那也是不得不開口。


  「殿下雖一片苦心,可冒名頂替,到底也是於理不合。」


  百里麟心一橫,也不覺開了這個口。


  言下之意,任這姜陵今日如何出風頭,今日取勝,便不該是姜陵。


  他知曉,等別人知道了百里纖的那個賭,自然是知曉自己為何如何言語。


  只恐怕到了明日,滿京城都是有關於百里麟的閑言碎語。


  自己那好名聲,也是會被生生毀了去。


  然而如今,他實也是迫不得已。畢竟,這樣子一筆款子,他也是輸不起的。


  周皇后壓下了心中越發濃烈嫉意,方才惱恨容色如今盡數化為款款溫柔。


  她唇角泛起了和煦的笑容,宛如慈和的長輩,輕輕的搖頭:「這孩子倒是當真會胡鬧,可是嚇了妾身一跳。不過陛下,他並非是寧小九,如今冒名比試,恐怕這魁首也不該是屬於他的。不過,這孩子如此風采,今日這份耀眼奪目,誰都不能奪了去。」


  言下之意,姜陵也是有錯。


  這倒也有幾分道理。


  百里麟聞言,頓時也是不覺隱隱有了幾許希望。


  然而百里聶卻不疾不徐,緩緩說道:「父皇,兒臣縱然是縱容這個孩子,卻也並不會為他失了分寸,甚至因此失了禮數。他雖未在京城,可已然是龍騎禁軍七品侍衛,冊中有名,原本亦有資格。兒臣自然是讓阿陵以真名上報,只不過稍稍縱容一二,令人改換名牌,以寧小九相稱罷了。只是不知,此事可有僭越?」


  宣德帝自然是不會在意,這等區區小事,他又怎麼會如何放在心上。


  如今,他更願意成全這樁美談:「不錯,阿陵實至名歸,就應當是這次比武魁首。」


  姜陵是百里聶的養子,論名分禮數自然不能夠娶貞敏公主。


  可是也算是皇族之人,龍胤皇族也是頗有光彩。


  那樣子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入百里麟的耳中卻也是如遭雷擊!

  宣德帝金口一開,他心知已經是不能如何爭辯。


  雷霆雨怒,俱是君恩,更不必說自己縱然爭辯,也是不能改變宣德帝的主意。


  百里麟張了張口,滿滿都是苦澀之意,那嗓子也是不自覺有些乾澀。


  蘇小姐不是說了,這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他所認識的蘇穎,可謂是仙子一般的人物,不但容貌天仙化人,而且兼冰雪聰明有那等出塵的智慧和見識。正因為如此,百里麟也是對她極之追捧,恨不得將蘇穎捧到天上,然後自己跪在蘇穎跟前。


  蘇小姐明明說了,這一切是沒問題的啊。


  他不自禁,卻也是對蘇穎升起了濃濃的怨懟之意。


  百里麟心如刀絞,他自然不樂意如此去想自己的女神,可是今日輸了,可謂是滅頂之災。


  不自禁,卻向蘇穎所在之處望去。


  卻見那張絕美的面容,也正楚楚可憐看著自己。


  一張俏容蒼白,卻是泫然欲泣。


  蘇穎一向都是高高在上,他又幾時見過蘇穎這般樣兒?百里麟頓時心頭不自覺一軟,竟不自覺有了些個憐香惜玉的心思。


  蘇穎處處幫襯,又是為了自己出氣,盡心儘力。若是可以,百里麟如何捨得去怪自己的女神?可是,可是如今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而此刻蘇穎收斂了目光,心中卻也是一陣子的厭惡煩躁。


  百里麟這個廢物!

  當真是一舉一動,全靠自己算計。若是出了什麼狀況,百里麟這個廢物是一點兒忙都不要指望能幫得上的。


  這種軟蛋,蘇穎可謂厭惡到了極點。她雖然很恨化名為寧小九的姜陵,可姜陵那般聰明伶俐,可是比這軟蛋有用得多了。


  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要穩住這個軟蛋,要讓他憐惜自己,不至於遷怒,不能因為失敗而將自己給咬出來。


  她感覺百里麟仍然是盯住了自己,卻也是不自覺掏出了手帕,去擦面頰之上並不如何存在的淚水。


  可蘇穎眼神卻也是不覺一片冰銳冷漠。


  怪只怪,自己身邊,可謂個個都是些個廢物!

  蘇穎內心之中,惱意愈濃。


  百里麟正惶恐茫然時候,耳邊卻聽到少女極尖銳極忿怒,乃至於急切得快要哭出來的聲音:「二哥哥,怎麼可以認輸啊,怎麼可以認輸啊,我們不可以輸的。」


  那個嗓音,分明是百里纖的。


  此刻可是御前,百里纖這樣子鬧騰,那是御前失儀,那是會讓陛下不悅。


  百里麟惡狠狠的想,這廢物鬧什麼,想要開罪陛下不成?


  果真是個蠢物!若非這個蠢物,何至於招惹來元月砂,自己還不是為了這蠢物出氣?

  母親也是被這個蠢物連累,和元月砂鬧得不可收拾,乃至於到最後竟到了如此地步!


  百里麟心中恨意濃濃,竟將一切怪罪於百里纖身上。


  他內心之中,實在也是需要一個對象,由著他發泄遷怒的。


  百里纖,這都要怪百里纖的!

  百里麟心尖尖,卻也是一陣子的恨意濃濃,好生不是滋味

  他不覺抬頭一望,卻不覺微微一怔。


  百里纖面紅目很,竟似有些癲狂姿態。


  看著,竟有些瘋癲的模樣!

  最初賭輸,已然是讓百里纖有了求死之念,而後絕境逢生,卻頓時讓百里纖狂喜。


  可是偏偏,不過片刻,已然是將百里纖從天堂拋到了地獄。


  如此大喜大悲,亦難怪百里纖居然是熬不住,居然是如此情態。


  乍喜乍怒,她分明也是失去了常性。


  若非如此,在陛下跟前,百里纖怎麼也是應該有些顧忌,收斂自己,不至於如此大吵大鬧。


  「是你說早有準備,是你讓我挑釁元月砂,是你說一定會贏。」


  「你說贏了元月砂,就會讓元家將她給賣了,讓她淪落風塵,生不如死,誰讓她居然不知廉恥,以為自己當真可以做京城貴女。」


  「二哥哥,你一定有辦法的,你一定還有什麼別的手段,要慢慢的使出來。就好像,你早就知曉,寧小九不是真的一樣。」


  「你那麼聰明,所以一定能贏的,一定能贏的!」


  百里纖如此尖叫,面頰之上盡數都是淚痕,卻也是每一句話都是吼得聲嘶力竭。


  在場眾人,不知曉什麼時候,都變得安靜下來,都是聽著百里纖的嘶吼。


  便是不知曉賭錢之事的,也是從百里纖口中聽出了幾許的端倪。


  原來百里麟居然早就知道,寧小九是假的。


  卻故作不知,居然是如此算計別人。


  這宣王府,還真是狠啊。


  縱然百里麟足智多謀,可他哪裡能想得到這個,又怎麼能預想到百里纖瘋了。


  而瘋了后的百里纖,居然將種種事情,好似竹筒倒豆子一樣,盡數都是說了出來了。


  聽著,可謂是觸目驚心!


  百里麟不覺一時驚怒交加:「你給我住口,你胡說些個什麼。」


  百里纖顫聲說道:「不會的,我絕不會輸的。」


  她眼前好似一片模糊,好似要撲出來。


  而百里麟這一刻,內心之中居然不覺浮起了一個很惡毒的念頭。


  這個妹妹如此的愚蠢,還說了這麼多的蠢話。


  害得自己人前,是如此的尷尬,更幾次三番,壞自個兒的前程——


  倒不如,死了才好。


  死了,那便是人死為大,欠下的那些銀錢,宣王府也可以推脫。


  要銀子,是去陰朝地府才好。


  跳啊,跳啊,你趕緊給我跳啊。百里麟內心也是如此叫囂!


  撲騰的百里纖,確實好似一隻鳥兒,好像要掙脫束縛,飛上天空。


  而她自然是沒有翅膀,卻也是只會在悄然展翅時候,狠狠的墜落在地,萬劫不復!


  可就在這個時候,卻偏生有一隻手,輕輕的,堅決的握住了百里纖的手腕,狠狠的將百里纖給拉了回來。


  元月砂一雙漆黑的眸子裡面泛起了一縷冰冷的笑意,怎麼可以讓百里纖死了?


  讓她活著,那才是有意思呢。


  百里纖瘋瘋癲癲的,眾女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可是哪個肯過去阻止百里纖呢?


  唯獨元月砂不怕,竟然硬生生的將人給拽了回來了。


  她眼底深處流轉了一縷狠意,重重的將百里纖一推,頓時將那桌几撞翻,上面的玉石籌碼也是不覺嘩啦啦的流落了一地了。


  一旁鳴玉坊的那個海棠,也是不覺面色略沉,神色難看,驚疑不定。


  偏生元月砂卻也是一副溫順寬厚姿態:「纖小姐,縱然是你處處算計,可是不能做糊塗事啊。月砂就算是恨你,也是不忍要你去死。」


  不錯,你怎麼能如此輕輕巧巧的去死?


  她還想要欣賞一下,赫連清母子幾人,相互撕咬的醜態。


  百里纖死了,赫連清縱然是傷心欲絕,可那又算什麼?而且別的人,還會同情赫連清呢。


  她可不能讓別人同情赫連清,而是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元月砂是什麼樣子的人。


  百里纖縱然是已經瘋了,可是心裏面也是極為仇恨元月砂的。


  渾渾噩噩間,她也是認出了元月砂這個最大的仇人,不覺恨意滔天。


  「元月砂,元月砂——」


  「都是你這個賤人!冽哥哥憑什麼喜歡你,喜歡你啊?你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想跟我爭男人。就算我是他親妹妹又如何?憑什麼他不喜歡我,反而對你那樣子好。就是周家阿淳,也是未曾將你扳倒。」


  這一番話突如其來,又顛三倒四。


  可是眾人聽出了個大概,卻也是駭然欲絕。


  百里冽可是百里纖的親哥哥啊,這親生的兄妹,又怎麼能夠如此呢?

  元月砂也是一副受足了驚嚇的樣兒:「你,你居然唆使周家阿淳——」


  當然這震驚也有小部分是真的。


  譬如,百里纖居然是喜歡百里冽的,這可當真是一樁出乎元月砂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赫連清生的種,果然不是什麼好貨色。


  經過元月砂一提點,聽到的人內心涼意卻也是不覺更加重了一分。


  周玉淳素來是單單純純的,誰都知曉。


  想不到忽而好似吃錯了葯,居然是攀誣元月砂。如此說來,居然是百里纖幕後指使?


  要知曉百里纖和周玉淳原本可是極好的手帕交。


  想不到百里纖這樣子的事情也是做得出來。


  那些貴女不自禁的退了一步,又忍不住再退一步。


  這樣子的毒女,還是離得遠些才好。


  元月砂心中冷笑,無論如何,百里纖今日已經是萬劫不復了,想不到居然是瘋了。這瘋癲之後,說些個自己做過的惡毒事,這可是意外之喜。


  而百里纖眼睛裡面流轉了縷縷紅絲,竟向著元月砂撲過去,似要將元月砂撕成了碎片。


  元月砂啊呀的叫了一聲,一張俏臉流露出了幾許的恐懼之色。


  她不動聲色的退後一步,一把抓住了站在一邊呆若木雞的元幽萍。


  然後,卻也是借勢將元幽萍往前一推,推向了發瘋的百里纖。


  而百里纖也一把抓住了元幽萍,手指一抓,竟在元幽萍那雪白面頰上生生抓出了五道殷紅痕迹!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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