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踢出宗譜,自食惡果
元月砂柔順的說道:「可是月砂資質愚鈍,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做不好。」
百里聶不為所動:「不必妄自菲薄,挑一挑,總是能挑到一樁元二小姐會做的。
他這樣子的言語,反而讓元月砂不知如何駁了去。
百里聶輕輕的咳嗽了兩聲:「本王確實有那麼一件自己並不方便出面,需要元二小姐相替的事情。說到受罰,不過是玩笑,是需要一件事情,讓元二小姐配合一二。」
他這樣子說話,元月砂愈發猜不透百里聶心裏面想些個什麼了。
說到了這兒,百里聶輕輕的招招手,兩名侍從悄悄的現身。
元月砂一瞬間,心中湧起了一縷警惕,這四下無人,百里聶無論要對自己做些什麼,她都是沒法子反抗的。
元月砂一時之間心念流轉,更不覺添了若干心思。
只不過百里聶身為王爺,無論什麼時候,身邊有幾個人侍候,那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這原本並不應該覺得奇怪的。
「小葉,你來講一講。」
小葉輕輕點頭,打開了錦盒子,抽出一枚玉質花簽,上面雕琢了一枚梅花:「元二小姐,可認識此物。」
元月砂眼珠子一眯,她當然認得,卻一臉茫然:「月砂不認識。」
小葉微笑:「是了,元二小姐當然不認得,此乃印花簽,是京中用來賭錢的玩意兒。不同花色的簽子,代表不同的籌碼。其中,最貴的就是這種梅花玉簽,價值整整一萬兩銀子呢。而這樣子的玉簽,是龍胤首富洛家折騰出的玩意兒。誰不知曉,京城的鳴玉坊是最大的銷金窟,每日金銀,就好似流水也似的泛過。什麼樣子的賭錢玩意兒,都是有的。而達官貴人,更喜愛在其中一擲千金。甚至於京中小姐,也可以投注玩樂。無論是猜這一榜的讀書人誰會中狀元,還是別的,鳴玉坊都是會開這個賭盤,作為娛樂。而如今,京中貴族們,最樂意去猜去賭的,自然是時下最熱門之事,那就是這一次御前比武,誰會是魁首。長留王身份微妙,自然有些不好意思下場,不過,若有一個人代他下注,那就自是不同了。」
元月砂也聽懂了一些:「王爺的意思,是想要賭錢?」
百里聶微笑:「賭錢能有什麼意思,我喜歡釣魚。」
他答非所問,言語之間卻不覺蘊含了縷縷的深意。
小葉繼續介紹「這鳴玉坊中,種種賭法實在也是太多,亦不好一一贅敘。這其中最有趣的一種賭法,便喚作雙疊十八番,名字很雅緻,可是卻是很兇險。稍稍不慎,那也就是會破家滅門。其實這種玩兒法也是很簡單,就是兩個人對賭,每一次的賭注,就是上一次賭注的四倍。如此一來,就算你前面一直贏,可是只要輸了一次,便要賠上巨額數目。相反,如果你贏了最後一把,前面所有輸掉的,都能贏回來。越賭到後面,因為每次賭本是成倍的增加,就算第一番數目很小,到後面也會是個天文數字。而當賭到十八番時候,就不必再繼續賭下去,以第十八次為終結。」
他盯著手中那枚溫潤的玉簽,這樣子的玩意兒做得很是精緻。那樣子的精緻秀氣,單單隻看外表,也是容易讓人喜愛,愛不釋手。可是這樣子的玉簽之上,似乎卻散發出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道。
死在鳴玉坊豪賭之上的人,可也真是不少,其中也是不乏一時英傑。
元月砂帶著淡淡的探尋之意,不覺望向了百里聶。
百里聶的那雙眼眸之中,死氣沉沉,似乎是不帶一旦活氣。
可那些賭徒,他們在賭桌之上廝殺爭鬥,雙眼血紅,沉溺其中,非得將對方撕咬。
而百里聶眼神沉沉的,只染著陽光下的淺淺水紋,實在瞧不出他有半點好賭之意。
眼前的男子,心思那樣子的深邃,仿若誰都難以想得到他在想什麼。
若百里聶歡喜的時候,自然是可以對你流轉了幾許溫柔的神氣。可是一旦當真要收回這份溫柔時候,誰也是不知曉百里聶的臉上會是什麼神色。
小葉不覺瞧向了元月砂,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卻也是未免讓她微微有些許狐疑。
這樣子心思流轉,小葉收斂了心思:「這一次來到宮中的少年武將總共三十一人,倘若有人以此為賭,雙疊十八番,就會玩到第五番。如果第一番投的是一萬兩銀子的梅花玉簽,玩到第五番時候,一直輸的那個,總共會輸掉三百多萬兩銀子。」
百里聶淡色的唇瓣,輕輕的笑了笑:「那也很好啊,如果能贏三百多萬兩銀子,也不錯。」
元月砂不動聲色,這當然很不錯,可誰會給你?
「王爺想要贏這麼多銀子,請元二小姐代他下注。」
說到了這兒,小葉眸光示意,一旁的另外一名少年送上一枚小小匣子。
元月砂一打開,整整齊齊的一疊銀票。
那緋衣少年笑了笑:「只要元二小姐輸了一局,便可以不必賭下去。所以這匣子裡面有一百七十一萬兩銀票。」
他身材削痩,笑起來有一股子淡淡的嫵媚,皮膚雪白,眼波流轉,分明是女扮男裝。
百里聶瞧著元月砂:「元二小姐與我合作,各取所需。本王,自然是不會虧待於你。替人下注這樣子簡單的事情,想來不會做不到吧。」
元月砂垂眉順目:「月砂不會挑人,只怕不能如王爺的意。月砂更不懂什麼賭術,賠不起王爺的銀子。」
實在很難想象,高高在上的長留王居然是會貪圖銀錢。
那樣子銅臭庸俗的東西,對於百里聶而言,應該是阿堵物才是。
金子銀子,擺在百里聶跟前,那也是頓時會顯得十二萬的俗氣。
想不到百里聶居然要自己為他算計,絞盡心思,挑肥羊來宰。元月砂可不想花心思做這些事情在長留王面前顯擺自己,她已然決意對百里炎用計,首鼠兩端,並不可取。
而百里聶居然是纏上了自己,這於元月砂而言,是意外之事。而這樣子的意外,讓元月砂覺得一陣子煩躁。
百里聶就算是天上的仙人,可是也和元月砂沒什麼關係,自己來到京城的種種計劃,更是與百里聶沒什麼關係。
「你不過是替本王下注,就算是輸掉了,怎麼會讓你賠。我怎麼會是那樣子小氣無賴的人?」
百里聶輕輕的抬起頭,淡色的唇瓣似微微有些透明了,唇瓣卻是泛起了模糊的笑容:「挑選小羊,如何算計,當然是本王需要操心的事情。羊兒會自己跑到你的跟前,讓著你動刀的。」
元月砂步步退避,百里聶卻是步步緊逼,不依不饒的,糾纏不休。
縱然元月砂挑了許多理由,卻仍然是避無可避,當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元月砂不覺輕輕的咬住了唇瓣,壓住了心中煩躁不悅:「既然是如此,月砂只能勉為其難。」
她接過了那匣子,認真的一張張的看著那些銀票,慢慢的撫摸,又一張張的電算。
小葉瞧著元月砂認真的樣兒,微微有些汗顏,不自禁吶吶道:「元二小姐這是何意。」
元月砂沒有作答,眉頭挑了挑。百里聶倒是氣定神閑:「她只不過擔心,擔心這些銀票是假的。」
小葉和一邊的妙齡少女都有些說不出話兒來。
比起那些個在百里聶面前神魂顛倒的女郎,眼前這位元二小姐實在是實際得可怕。
瞧銀票的樣兒,還當真是說不出的認真啊。
元月砂點算完這些銀票,再將這些銀票塞入了牛皮小囊,系在身上。那小囊藏在了裙子裡面,也不瞧得出來。
做完這一切,元月砂方才輕輕的說道:「不知長留王要讓我壓哪一位。」
元月砂腦海里浮起了那些個龍胤的少年俊彥,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時心下,倒不覺更加覺得好奇。
「人家讓你壓哪一位,你就壓哪一位。到時候,你自是知曉了。」
百里聶的手指輕輕的拂過了唇瓣,仿若拂過了沾了蜜糖的雞翅膀,輕輕的微笑。
陽光照在了池水,似撒了了縷縷水暈,而這也似讓百里聶身上染上了一股子神秘的暈彩。
他面容極俊,臉蛋蒼白,臨水一照,更似透明。
元月砂總是很難真正的將他瞧清楚。
她覺得自己之所以答應百里聶這樣子的荒唐要求,不單單是因為百里聶的咄咄逼人,還因為百里聶的那種令人猜測不透的神秘。
那緋衣少年輕輕弄了衣衫幾下,又弄了頭髮幾下,便成了一個宮婢打扮的女郎。
她嗓音柔柔:「奴婢婉婉,今日跟隨元二小姐,保護一二。」
元月砂輕輕點點頭,她對著池水,瞧了瞧自己樣兒,瞧著沒有失禮的模樣,也就準備離開。
不過換一身衣衫,卻也是鬧騰了許久,想來也是令人好奇了。
果然,當元月砂到了御武場時候,元幽萍已然是等待得有些這急了。
眼見元月砂到來,她不覺一把拉住了元月砂的手,殷殷切切的:「月砂,你到哪裡去了,我怕你在宮裡面走丟了。」
元月砂微笑:「大姐姐放心,這皇宮之中,我又怎麼會有事呢?」
元幽萍目光輕輕閃動:「我只怕你來得遲了,便是誤了今日的好戲。今日除了這些個年輕的少年武將,京中的達官貴族也是來了不少。其中也是不乏許多英挺俊俏的男子,也是來瞧女孩子的。在我想來,月砂你如此人品,為了唐文藻那樣子的人守身,也當真是有些可惜了。縱然你不喜愛北靜侯蕭英,總能挑到一個合心意心愛的。」
這字字句句,十分熨帖,竟好似打心眼兒里說出的肺腑言語。
元月砂聽到了,也不覺流轉了感動之色:「大姐姐待我,可謂是極好。只不過一則我與唐郎可謂是打小就心許,心中自然是有些放不下的。再者,我出身卑微,京城裡面的人一多半都瞧不上我,月砂也不想高攀,委屈了自己。」
說到了這兒,元月砂面頰之上,卻也是頓時不覺流轉了鬱郁之色。
而元幽萍卻也是頓時勸慰有加:「你姿容嬌美,人又聰慧,人家是會喜歡你的。今日你落落大方,也是不知曉會有多少人偷偷的瞧著你。說不定,今日比武散去,就有人去元家提親了。」
元幽萍心中卻也是忍不住暗忖,果真元月砂還是想要挑個男人。
唐文藻那樣子的俗物,誰肯會這等貨色守了一輩子呢。
元月砂遲遲不肯應,只恐怕也是為了那些個流言蜚語。
更何況,元幽萍也並不相信,元月砂心裏面不想攀附上蕭英。
蕭英身為北靜侯府的侯爺,身份十分尊貴出挑,自然是惹得許多女郎爭先垂青。
而這樣子的人,又怎麼會不逗元月砂的喜愛。
只不過蕭英的性子素來也是談不上極好,性子也是倨傲。縱然是藍氏同意了,他這個兒子也是未必會應允。大約正因為這個樣兒,元月砂也不敢說喜歡蕭英。
要是被蕭英所拒絕,那非但不能挑一個好婚事,還會毀了元月砂的名聲。
既然是如此,元月砂必定是會抓緊今日的機會,力圖在人前留下一個極好的印象。
元幽萍忍不住想,元月砂定然不能忍受今日在人前受辱了。
想到了這兒,元幽萍又忍不住有些釋然,那釋然之中又有一縷淡淡的輕蔑。
之前自己見元月砂處處大度,十分淡然。
她還道這個南府郡來的小姑娘,當真是個低調沉穩的。一時之間,也是摸不清楚元月砂的深淺。
可是如今,元月砂也不過是個尋常俗氣之物。
在元幽萍的眼裡,原本附著於元月砂身上的奇妙光環,此刻卻也是輕輕碎掉了。
饒是如此,元幽萍盯住了元月砂纖弱的面頰,卻也是微微有些不忍。
那樣子微弱的憐憫,一瞬間涌過了元幽萍的心頭,卻又輕輕的消散,一點不留痕迹。
那些許憐憫,卻是如此的脆弱。
元幽萍並不想害元月砂,可那又有什麼法子呢?人不為己,可謂是天誅地滅。若不算計元月砂,那麼自己自然是萬劫不復的。
想到了這兒,元幽萍身軀微微的顫抖,手指卻也是不覺撫弄上了自己手腕之上的那枚質量上等的玉鐲子。這枚鐲子,元月砂卻也是稱讚過的。
可是如今,這枚玉鐲子卻好似發熱的火炭,將手腕鬧得熱烘烘的。
元幽萍忍不住看了蘇穎一眼,可是蘇穎卻也是瞧也是沒有瞧元幽萍。
蘇穎的眼神平靜無波,彷彿跟元幽萍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牽扯。
可是就是那一日,元幽萍哭得好似軟泥一般軟倒在地。
蘇穎那個女人,有著絕美的容貌,卻也是同樣具有惡魔般的心腸。她的那些話兒說服了元幽萍,然後就為自己套上了這隻極為名貴的手鐲子。
而蘇穎想要的東西很簡單,無非就是讓元月砂下場凄慘。
想到了這兒,元幽萍心裡琢磨好的說辭,卻也是幽幽的說了出來了。
「只不過今日,月砂,我當真好生為你委屈。纖小姐那樣子羞辱你,作踐你,人前欺負你。可是你呢,也不過是個區區的挂名縣主。她是宗室之女,對你冷嘲熱諷,可是卻偏生一點法子也沒有。這些也都罷了,若說那些個羞辱只是女子間的爭執,她居然當眾將你推到,要取你的性命。倘若不是你運氣極好,如此僥倖,只恐怕你已經是死了。誰都知曉,她就是兇手,可是結果呢,卻偏生讓個丫鬟頂了罪。別說你委屈,我也是氣得半死。」
元幽萍口口聲聲,都是關心元月砂,可是字字句句,都是在挑動元月砂對百里纖的怒火。
當然在元幽萍看來,就算自己不加以挑動,元月砂也是已然恨透了百里纖了。
畢竟,百里纖做了那麼多讓元月砂極為惱恨的事情。
元月砂面上卻並沒有如元幽萍所預料的那般,流露出了憤懣無比的神色。
她輕輕的垂下頭:「那樣子的人,和她計較,只是會讓自己生氣罷了。大姐姐,我不會理財她。」
元幽萍卻繼續挑動元月砂對百里纖的怒火:「月砂,你就是性子太好,所以總是被人欺辱。我知曉你的性兒,唯獨被人逼急了,方才也是回那麼一句嘴。可是你秉性醇厚,有些人卻並不會感激,反而會變本加厲的欺辱你。她不單單是欺辱你,還在打元家的臉。誰都知曉,你是老夫人心愛的小孫女,可是她卻處處言語作踐。只可惜,大姐姐也是沒有用,誰讓人家是宗室之女呢。我也只能氣惱,總想著,能讓她受些個責罰,那就好了。」
元月砂怔了怔,忽而微微一笑:「她行事不端,也許,是會有些責罰的。」
元幽萍眼見元月砂淡淡的,不覺有些泄氣。
轉念一想,似乎元月砂也很少露出生氣的樣兒。
就算是被范蕊娘羞辱,讓周氏作踐時候,元月砂也極少動怒。
自己這個小妹妹年紀小,心計卻很深。
有什麼心思,都是藏在心裏面,可這心裡卻未必不恨。
到底是南府郡出來的,心眼兒也很多。
只不過元月砂既然就這樣子說了,倘若自己還繼續的煽風點火,未免著於痕迹了。
而元幽萍到底也並不是蠢物,故而也是收斂了話頭,沒有說什麼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冷銳的視線透過來,落在元月砂身上。
元月砂忽而有所察覺,輕輕的抬起頭來。
一抬頭,對方正是蕭英。
蕭英那雙眸子,宛如凶獸一樣,元月砂自然是從這雙眼睛裡面瞧出了幾許的不甘心。
也對,畢竟對蕭英而言,自己身份卑微,原可供他隨意攀折。可偏偏自個兒卻也是不肯,卻拒絕了蕭英,甚至嘲諷了一番。對於蕭英而言,這自然也是莫大的嘲諷和羞辱。
既然是這個樣子,蕭英自然是不肯罷休,非得要討回自己的尊嚴。
不過蕭英深深的盯了元月砂一眼后,便是收斂回了自己的目光,也是並未再流露出什麼異樣姿態。
彷彿方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蕭英又是別人所熟悉那種冷傲容色。
眼前的那些個龍胤權貴,元月砂並不認得全,不過她也並不如何關心。
她目光流轉,落在了上首的宣德帝身上。
對於這位龍胤的陛下,元月砂倒是忍不住多瞧幾眼。
這位龍胤的真龍之主,今年已然年逾六十,身子有些清瘦,容貌清秀,皮肉發鬆,眼角唇角已經是有些深痕。不過他精神倒也不錯,眼神也很清晰。宮裡的人都知道,宣德帝注意養生,很仔細自己的身子。以這位陛下如今身子狀況,再掌權十餘載也是可以的。只不過卻也是要勞他兒子苦等了。
而在他身邊周皇后才三十餘歲,嬌艷如一朵富貴的牡丹,就如此突兀的伴隨在這龍胤陛下的身邊。周皇后給宣德帝杯中倒了些酒水,宣德帝也是一飲而盡。
元月砂忍不住心想,周皇后這樣子的嬌艷,這樣子的明媚,可是她卻不得已陪伴一個老人。而且所有的人,都覺得這位周皇后很有福氣。
張淑妃最近很是得寵,宣德帝雖然是坐在了周皇後身邊,可是卻也是時不時的向著張淑妃那邊瞧幾眼。每次宣德帝目光望過來時候,張淑妃都忍不住露出了受寵若驚的笑容,彷彿得了天大的恩寵。而就是這份小心翼翼的卑微姿態,顯然也是取悅了宣德帝了。張淑妃所出的十七皇子百里璃就在他母妃的身邊,果然是唇紅齒白,惹人喜愛。
而百里璃略略有些緊張,他在人群之中瞧見了百里麟時候,頓時忍不住對百里麟笑了笑。
百里麟這位宣王府的公子,正是百里璃這位十七皇子的侍讀。
百里璃完全是個小孩子,也沒什麼心機,一向和百里麟十分交好。
畢竟在皇宮之中,他並沒有什麼機會品嘗到兄弟之情。而百里麟,無疑也是個很好的玩伴。
而百里麟之所以如此支持十七皇子,自然絕不是因為從這樣子小孩子身上瞧出什麼非同一般的英明神武。而是因為百里璃十分相信他,依賴他。這讓百里麟不覺滋生種種心思,百里璃如今得寵,陛下喜愛,周家也很支持。現在豫王如日中天,可再過十多年,那時候百里璃也是長大了,鹿死誰手也是不知道。
要是能對未來的天子有著巨大的影響力,那麼以後的前程,自然也是不可限量。
就好似百里冽對豫王世子,何嘗不是這樣子的心思和打算呢。
故而就算是宣王世子令自己兒子不可首鼠兩端,可是百里麟卻也是充耳不聞的。
就在這個時候,卻也是見百里纖的身影盈盈而來。
從前百里纖是宣王府的嫡女,身份尊貴,樣子可人,名聲一向都不錯。可是如今,赫連清成被褫奪了世子妃的封號,她又在宮中處處出醜,那名聲已經是臭不可聞了。誰不知道,她居然想要謀害人命,如此對待元月砂。
就連百里麟這個親哥哥,也是不覺輕皺眉頭。
今日他是讓百里纖故意做出一些惹惱元月砂的事情,因為這是蘇穎的計策,而自己也很想讓元月砂去死。然而百里纖簡直太沒有腦子了,她人在皇宮之中,居然是蠢到要在宮中害人的性命。
這樣子的事情,百里纖居然是能做得出來,實在也是愚蠢之極。
這宮裡面,絕頂聰明的人也是不少,自然會被人看出破綻。區區一個丫鬟,又如何能堵住別的人嘴呢?
如今百里纖已經是臭不可聞了,而這樣子的壞名聲,也是連累到了百里麟。
畢竟百里麟和百里纖是一母同出,都是赫連清的孩子。
想到了這兒,百里麟的一張臉,已然是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了。
而此時此刻,百里纖反而有些淡然,她已然是名聲盡毀了,自然也是毫不在乎,居然是有些個破罐子破摔。
如今百里纖心中打算的,那就是徹底毀了元月砂這個女人。
想到了這兒,百里纖俏麗的面頰之上,卻也是不覺浮起了森森寒意。
別人眸光異樣,躲之不及,可是百里纖卻也是在乎。
她甚至盈盈走道了元月砂的跟前,分明是故意的:「怎麼元二小姐,沒有被嚇得離開皇宮。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我的丫鬟害得你驚魂未定嗎?想不到這皇宮如此兇險,元二小姐居然是捨不得走。瞧來,你必定是要費盡心思,挑中一個少年兒郎,做你的如意夫君了。畢竟,你說為唐文藻守,那也是守不住的。」
百里纖這樣子含酸,冷嘲熱諷。
她惱恨元月砂,一時之間還要由著元月砂猖狂。雖然元月砂分明已經蹦躂不了多久了,可百里纖只看一眼,仍然是覺得說不出的礙眼。
如今這些話兒,自然是不能損及元月砂肉體分毫,可是卻也是能讓元月砂不舒服。既然是如此,她說說又如何?別人眼裡覺得自己尖酸刻薄,可是百里纖卻也是一點兒都不在意的。都議論她是那等雙手染滿鮮血的毒婦了,還怕人說自己尖酸刻薄不成?
至於嫁得一個好人家,百里纖根本不在乎。
就算是一輩子都嫁不出去,那又怎麼樣?得不到百里冽,她的人生又有什麼趣味呢?寧可一輩子不嫁人才好。
而如今,百里纖更是想要讓元月砂痛苦。
元月砂不是口口聲聲說為了唐文藻守身如玉,不肯嫁人?
那唐文藻既然是個無比下賤腌臢的貨色,那麼百里纖自然是要時時刻刻都要提及,要讓別的人多知道一些。
看元月砂還能不能裝這個可憐呢。
元月砂沒有理睬,可元幽萍卻好似按捺不住的樣子:「纖小姐,你可是不要欺人太甚了。我們元家,那也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官宦人家。」
百里纖卻不以為意:「元家自然是尊貴,可是有的人卻並不是什麼京城元家的嫡女,不過是南府郡來的旁支之女。說得不好聽些,那也就是個鄉下丫頭。這樣子的貨色,欺辱了又怎麼樣?元家失了尊貴地方,就是讓這等鄉下丫頭,穿戴了正經嫡出小姐一樣。她又個什麼東西,值得讓我避忌的。我是宗室之女,皇族鳳血,可她卻也不過是個野雞,什麼縣主,插了彩羽充作鳳凰,掩不住這通身的寒酸氣。」
百里纖罵得十分難聽,自然是將自個兒的名聲毀了。可這樣子的場面,無疑又是好戲,惹得人紛紛側目,當做看好戲。
然而唯一美中不足則是元月砂的淡然。
這位元二小姐軟綿綿的,好似一團鬆軟的棉花。你用儘力氣打過去,卻好似落入了什麼鬆軟之處,一點兒都是使不上勁兒。
蘇穎聽著百里纖罵得帶勁兒,聽得可謂是身心愉悅。
可惜元月砂這小妮子心機深,很是沉得住氣,並沒有回嘴。
要是吵起來,當眾扯衣服扯頭髮才好看。
蘇穎絕美的容貌泛起了淡淡的光彩,誰也是不知曉她心裡居然是泛起了這樣子惡毒不堪的心思。
而那張絕美的面容,卻也是一派風輕雲淡。
蘇穎更端起了茶杯,輕品茶水。
百里纖也不覺口乾舌燥,想要喝口茶水,潤潤嗓子,再來言語欺辱元月砂。
可就在這時候,卻聽到了宣德帝身邊內侍尖銳的嗓音響起:「陛下讓宣王府的麟公子,纖小姐上前。」
百里麟百里纖都是不覺微微一愕,離開了座位,來到了宣德帝的跟前。
百里纖想到了今日自己在宮中的所作所為,一顆心砰砰直跳,隱隱覺得有些個事情,那也是不妙的。
宣德帝面頰之上,果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怒色。
「今日合該喜慶,原本不該提及些個不好聽的事情。只不過,今日龍胤宮中,居然是有惡奴,在眾目睽睽之下,謀害一個貴女的性命,實在是駭人聽聞。阿纖,據說那個丫鬟,還是侍候你的,是宣王府的丫鬟?」
百里麟聽了,暗暗叫苦,百里策此刻還未到此,也無法為自己和百里纖說情。
而百里纖方才還趾高氣昂,如今卻已然是冷汗津津了:「是,是纖兒管束不嚴,讓那賤婢如此放肆。」
百里麟更趕緊急切無比的說道:「陛下,阿纖不懂事,回府之後,必定是好生教導。」
可縱然是如此懇求,宣德帝面上怒色卻也是並沒有稍稍減去幾分,反而好似更加濃郁:「宣王府世子妃之前作出苛待繼子的醜事,被褫奪封號。如今瞧來,她為人不好,調教出的兒女也是並不乖順聽話,處處令人不喜。宣王府若是會加以教導,也已然不會是如今這樣子了。似赫連清這等婦人所出的子女,又怎配入宗譜。皇族名聲,也不容爾等玷污。朕已決意,令禮部擬定文書,將赫連清所齣子女,盡數剔除皇室宗譜。」
百里麟和百里纖都是聽得呆住了,怎麼也是沒想到,這件事情居然是這樣子的無比嚴重。
百里纖一顆心砰砰亂跳,實在也是不是滋味。
而她龍鳳胎的哥哥,如今冷冷的看著她,眼底更是流轉了仇恨。
可百里纖已然是感受不到了,只因為她也是被宣德帝的說辭給震住了。
就如同剛才,她口口聲聲,說自己能佩戴御賜之物,是皇族宗親,嘲笑元月砂是個山雞,而自己卻是鳳凰。
想不到,一轉眼就被重重的打臉,丟盡了臉了。她尾巴上彩羽被拔了下來,丟去了最尊貴的身份,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指的就是如此。
可是不可以的,怎麼能這個樣子呢?
她頓時伏在了地上,哭得淚水漣漣,梨花帶雨:「陛下恕罪,纖兒知曉錯了,任何責備我都是甘心承受。縱然是將我送去了家廟,吃齋念佛,茹素幾載,那也是心甘情願。只求,求不要將纖兒名字移除宗譜。」
就在剛剛,百里纖在元月砂跟前趾高氣昂,不可一世,什麼尖酸刻薄的話兒都是說得出來。可是如今,百里纖卻也是顯得十二萬的乖巧柔順,極是楚楚可憐。
可百里纖內心卻也是不甘願的。
她不過是針對元月砂,這算是什麼大事呢?
平時宣德帝只著緊他宮中美人,還有煉製的那些個丹藥,又有幾時會關心在意別的事情呢?
在自己看來,她欺辱元月砂,對於宣德帝而言,那不過是一樁無足輕重的小事情。
既然是如此,這樣子的小事,又怎麼會讓宣德帝發作,進而如此惱怒呢?
想到了這兒,百里纖的心尖,那濃濃的疑惑,卻如一圈圈的水痕,這樣子輕盈的泛開了。
可接下來,周皇后的話卻好似解去了百里纖內心的疑惑了。
只見周皇后容色不善,厲聲說道:「倘若當真是知曉輕重的人,如今清夫人已然不是世子妃,那便應該謹言慎行,決不能在宮中再惹事端。可有些人卻偏生不知曉收斂,總是做出此等令人難以容忍的事情。試問若非元二小姐福大命大,居然是活著下來,如今這些個國之棟樑少年兒郎,豈不是成為爾等爭風吃醋的手中利刃!豈不是讓個賤婢,害的初來皇宮便是惹上了人命?今日一團喜事,那可是生生被弄壞了。」
恍然間,百里纖忽而好似明白了為什麼。
是了,是了,自己怎麼可以這般糊塗,一時不察,這都是沒有想到。
她只顧著元月砂,沒想到差點將元月砂踩死的卻是周幼璧。
而這個周幼璧,則是周皇後娘家侄兒。
周幼璧打小就聰明,更時常入宮,陪伴在周皇后的身邊。周皇后膝下無子,對這個侄兒自然也是不免有一些非同尋常的感情。她就好像母親一樣,愛惜周幼璧。沒人相信,那丫鬟沒人指使會去推元月砂。周皇后自然是不信,更恨百里纖的算計。
讓周幼璧踩死人,這心計可真毒啊!
一想到了這兒,周皇后都是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慄了。幸虧,自己侄兒的馬,那也是被生生的拉住了。
如今她惹惱的是周皇后!
周皇后已然是厲聲說道:「赫連清當年生下了兩子一女時候,還是妾室的身份。只不過眼見她表面恭順,以為她是個好的,也就成了世子妃了。想來如今京城諸多說法,說赫連清的子女們身份該如何算,是嫡出還是庶出?更不必提清夫人如今,已經並不是世子妃了。本宮也不知道,可是問了本朝懂禮數的大儒,終於弄明白了。原來如今清夫人的子女,那也不過是庶出。怎麼樣,都是不能留名於宗譜了。今日纖兒還戴著些御賜的首飾,不過以前這些個事情沒鬧清楚,所以縱然戴了,那也不知者不罪。只不過今日以後,便是不能再戴,否則便是犯了僭越之罪!」
百里纖聽得如落冰窖,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沒想到,居然還能如此。
自己不能如宗譜也就罷了,想不到如今,連嫡女都不算,居然是個庶出!
而百里麟的面色卻也是更難看,身為庶子是沒有資格做皇子陪讀的!這可是在毀自己前程!
如今十七皇子雖然跟他好,可若不能日日見面,這經營的感情也是會沒有的。
那些想親近十七皇子的,那也是不知曉多少。
百里麟這次是真恨上自己妹妹了,怎麼能做出這樣子蠢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