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322 你回來啦
從去年9月始，曆時近15個月的連載，《神雕俠侶》這艘巨艦終於即將駛到盡頭。
“妃兒，好不容易回趟家來，精神不振、唉聲歎氣的，在想什麽？”
粵州市，薑家那棟二層別墅的獨院兒內，薑妃母親李曼，端著一盤新洗好的車厘子，笑意盈盈的走了過來。
薑妃這次難得有空回家來，是接了粵州市一家知名牛仔品牌的廣告代言。
李曼本身就是粵州市有名氣的女企業家，自然知道這家牛仔品牌的實力，目前已是穩居國內一線，甚至是龍頭之一也不為過。所以，當這家企業的高層通過同在省工商聯的關係，直接找到她並盛情邀約薑妃代言時，她第一次為女兒當初堅持要唱歌的選擇感到與有榮焉。
何況，現在大街巷都在放女兒組合的歌，商界圈子裏很多朋友家的孩兒一聽自己是薑妃的母親，簡直眼睛都冒綠光了，最近更是又準備在北華開五萬人演唱會……
這些年來對於女兒當初這個選擇一直持保留意見的那點心結，總算是徹底消散。
雖然其實一直也沒過什麽措辭嚴厲直接反對的話，但女兒這次回來，她還是特意推掉了幾項重要的事宜，一直陪女兒待在家裏，可著勁兒的疼愛。總像是要彌補些什麽。
“沒事，就是看書……有些地方沒讀明白。mua。謝謝媽媽的車厘子。”薑妃笑著朝母親飛吻了一記，迅速撚起一顆甜甜的果兒塞入口中，完了。還不忘順手給在旁邊讀報的父親薑保國也撚了一顆。
“哦？讀書，讀什麽書？”薑保國嚼著女兒遞來的水果，臉上板正不苟的線條瞬間柔和，擱下報紙，饒有興致道。
“《神雕俠侶》，你又不愛讀這種。”薑妃嚷嚷了一聲，轉過身問母親：“對了。媽，之前介紹給你的《神雕俠侶》還在讀嗎？”
“在讀。一期不拉。”
“太好了。終於尋到了誌同道合的同路人！”薑妃歡呼一聲，樹熊一樣緊緊抱住母親的手臂，“媽，最近的情節處理我有些疑惑。甚至可以是失望。楊過辛辛苦苦等了十六年，發現自己被騙了，他知道龍女當初是跳崖殉情再也回不來了，所以盡管已經成了神雕俠，整個人也成熟很多了，但還是毅然決然的跳了下去。哎呀，媽媽你別笑，我當時讀到這裏，當場就淚目了！”
李曼幫女兒理了理額前的發絲。眼神中滿是寵溺：“我那可不是笑話你。別是你，媽媽當時讀到這裏，也是很受觸動的。不過這個地方不存在什麽疑惑吧。楊過和龍女都是至情至性的人。楊過至情至性，所以龍女跳下去，楊過也才會跳下去；龍女至情至性，所以才會在下麵非常淡泊地度過了這麽多年的歲月，不至於無聊死，他們也才能在十六年之後又一次相會。這個情節是很奇異的。但它又是合乎這兩個饒性格的，它是合情合理得通的……”
“媽。我不是疑惑這個。問題是，楊過跳下去後，發現龍女竟然沒有死，龍女就一個人，還像在古墓裏一樣，這些年就一個人生活在下麵。他下去之後看見那放著幾件衣衫，正是龍女為他做的。他自進室中，撫摸床幾，眼淚撲簌簌地滾下衣衫……忽覺得一隻柔軟的手掌輕撫著他頭發，柔聲問道：‘過兒，甚麽事不痛快了？’楊過霍地回身，正是十六年來他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龍女……”
到這裏，薑妃漆長的睫毛變得顫悠悠的：“之前那麽多鋪墊、那麽多渲染，可是為什麽等到終於相聚相會的這一刻，卻是這樣的平淡！是的，在我看來，楊龍相聚的這段，實在是再平淡不過的！平淡到，我心裏邊甚至不斷抗拒著——為什麽不渲染他們踟躕靠近的場景，為什麽不讓他們顫巍巍地伸手試探，為什麽不寫他們麵部表情的變化，為什麽這麽輕易……就讓他們抱在了一起？為什麽隻讓他們沉默相對許久，卻始終沒有抱頭痛哭大肆宣泄？讀者的情緒被吊著甚至一直憋著有多難受啊？”
李曼怔了下，然後和薑保國相視一笑，攬著薑妃道：“依我看呢，這兩個人恰恰因為都是經過了這麽多磨難之後，他們這次重逢，才終於真正找到了人生最大的、最快樂的價值，種種曲折歸於平淡。過兒，甚麽事不痛快了？不要瞧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讓媽媽這個年紀的人來讀，稍一咀嚼，淡淡的字眼裏，酸楚與甜蜜竟猝然蔓延開來。到這裏，媽媽得誇讚這位鄧一句，年紀輕輕的，這個細節處理得非常成熟老練，經過了那麽多年的千山萬阻，數以千萬計的讀者們翹首以盼，他卻還能讓龍女這麽平靜的凝望、淡淡的言辭！”
雖然聽到媽媽親口誇讚鄧錚，薑妃心裏有些不明所以的歡喜，但仍是一頭霧水：“這樣處理很好嗎，可是為什麽呀媽媽？！”
這時，薑保國“咳”了一聲，擱下報紙：“想弄明白這個，得先看看楊龍的幾次生死尋覓、分分合合。第一次分離時間很短，他們重會於龍女重傷之際，李莫愁師徒卻在一旁覬覦秘笈，包藏禍心；後來尹誌平事件，兩人生出誤會，等到龍女再次出現，已經在大勝關英雄會之時，彼時群雄一見其貌，相顧失色，更有金輪法王一行，強敵窺伺；緊接著黃蓉三言兩語，龍女生出憂慮，再次離走，這一次重聚，更增了公孫止的色膽包，狼子野心；唯有最後這一次，作者鄧……金梁才徹底支開了閑雜熱——嗯，這才是真正屬於楊龍、原本就應該屬於他們的寶貴時刻。”
薑妃瞬間瞪大了眼睛：“不是吧爸？你居然也讀《神雕俠侶》！你之前不是從來不……”
“我總得看一下雜誌刊號到底給了什麽樣的一個人。”
薑保國麵不改色道：“這一點，你爺爺早年的《人間戲話》中有一個關於人生境界的老梗，意義仿佛。曆經望盡涯路的患得患失、愁思百結，曆經為伊消得人憔悴的銘心刻骨……楊過眾裏尋他，驀然回首，她卻靜靜的在闌珊燈火裏，這是他們的白首相知。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所以，盡管這一刻楊龍有千言萬語想要宣泄，金梁卻寧可讓他們沉默許久，就好像漫長的十六年，不過是丈夫出的一趟遠門，他風塵仆仆地歸來，妻子已經守候門外，輕輕地擦拭他額上的汗珠，平靜地——”
“你回來啦。”
李曼柔柔一笑，握了握薑保國的手，接道。
薑妃怔怔的，似是懂了，又似沒櫻
然而雙眼，已是晶淚漣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