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盡頭

  喬夕月從來沒有這麽怕死過。


  之前的事情她記不起來,但是最近的一次麵對死亡是那條雙頭蛇。


  可是為了鄔天朔,她義無反顧的攀下了懸崖。


  但現在不同了,她就算是為了鄔天朔,再怎麽想咬牙堅持也很難活下來。


  疾病啊,最難以應對的癌症!

  上天待她不公,一波剛平一波起,她就不能擁有安定和幸福嗎?

  頭埋在鄔天朔的懷裏,喬夕月嗚咽著流淚。淚水蘸濕了他胸前的衣服,留下了一塊深色的淚痕。


  鄔天朔抱著喬夕月,雙臂僵硬,肩膀微微顫抖。


  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隻知道現在抱著的就是自己的全部,一刻都不能放手。


  大強驢慢悠悠的走在兩人的身後,有點不明所以。


  但它也有幾分靈性,隻是默默地跟隨,沒有像平時那樣又叫又鬧騰。


  夜幕垂落,月色無光,星子黯淡,是一個冷風蕭瑟又淒涼的夜晚。


  鄔天朔打了個寒顫,更抱緊了懷裏的喬夕月,低頭伏在她耳邊柔聲問:“冷不冷?我們先找個地方歇一歇。”


  “嗯。”喬夕月帶著濃濃的鼻音,答應的時候睜開眼睛想看看鄔天朔。


  可是眼皮腫的厲害,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層薄膜,幾乎看不清他的五官。


  喬夕月伸手過去,在鄔天朔精致的五官上細細的摩挲一遍,然後又搓了搓他冒出細微胡茬的下巴。


  “好玩?”鄔天朔悶聲一笑,說:“不紮嗎?”


  “不啊。”喬夕月也抿了抿唇,然後抬起頭湊上去,用力的親了一口。


  哭夠了,那就笑吧。


  哪怕隻有最後的日子,她也不要再哭泣了。


  自己難受就算了,何必讓心愛的人一起難受。


  喬夕月的親吻從下巴到嘴唇,咬住他的下唇拉扯了一下。


  微微的疼痛,卻是那麽真實的觸感,讓鄔天朔一直疼痛的心尖暖了一點。


  “不怕。”鄔天朔與她重重的回吻,換氣的時候又說:“隻是噩夢,能驅散也能治好。不怕。”


  “嗯,我現在不怕了。”喬夕月笑著說:“我忽然好像想起了一點。就是,我可能本來就不屬於這裏,不屬於這片天地。”


  鄔天朔一愣,笑著說:“那你就是天上的仙女,你就是來渡劫的。”


  “可能吧。”喬夕月抱住鄔天朔的脖子,貼著他的喉結說:“所以如果我走了,你想我的時候就抬頭看看天上,或許就能夠看見我。”


  “好,我會每天都抬起頭。”鄔天朔感覺喉嚨一澀,哽的發疼。


  他不得不停了一會兒,讓這股酸澀的痛楚挨過去,才繼續說:“我抬起頭看著天空、看著雲;看著晚上的月亮和星星,都好像是在看著你。”


  “哈哈”喬夕月忽地又笑了,在鄔天朔的喉結上咬了一小口,說:“我說的過分了,你也順著我說。不會安慰人嗎?我還沒到最後的時候,我不會放棄的。”


  “嗯,我們不放棄。”鄔天朔也低下頭,咬了咬喬夕月的耳朵尖,說:“哪怕就算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刻,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相擁、相攜,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付出去,才是他最刻骨銘心的寵溺和愛戀。


  一切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到此為止。


  兩人再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是一個抱著另一個,另一個緊緊摟住那一個。


  後來,鄔天朔又走了很久很久,他片刻也不想放開喬夕月。


  直到感覺懷裏的人沉沉的睡去,才找了一處避風的地方,仍舊抱著她。


  但鄔天朔卻是徹夜未眠,借著微弱的好似蒙了一層紗的月光,一直看著喬夕月。


  生怕一眨眼,他的寶貝就此不見了似的。


  晨曦,遠處的天邊映出一抹金紅。


  漆黑的天際慢慢被灰藍色取代,又被金色推開了一角,再慢慢的跳出一輪紅日。


  喬夕月醒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一縷但金色的晨光從枝頭斜照下來,在兩人周身都鋪滿一層暖色。


  鄔天朔正好背著光,英挺好看的鼻梁到剛毅的下頜正好形成一幅剪影,輪廓好看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一夜沒睡嗎?”喬夕月的指尖微涼,滑過鄔天朔的脖子和下巴,又點了點他的唇角。


  鄔天朔低下頭,眼角和眼尾都是淡色的紅。


  喬夕月的心“咯噔”一聲,他哭了!

  難道他就這樣為自己哭了一整夜?


  “我不該說的。”喬夕月咬住唇角,開始自責。


  可是讓她不聲不響的默默死去,她又做不到。


  因為有了太多的牽掛和難以割舍的愛意,她已經開始軟弱了。


  鄔天朔張了張嘴,喉嚨幹啞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清了清喉嚨再說,嗓音好像是被砂紙磨過:“你不說才不對。月兒,你要信我,我們能夠一起過這個坎兒。”


  不僅僅是這個坎兒,他們將來還有很多的溝溝坎坎要一起走過。


  他思量了一整晚,仍舊不願相信喬夕月就此得了不治的絕症。


  總有辦法的,哪怕尋遍天涯海角、訪遍名醫,或許還有生機。


  “嗯。”喬夕月乖巧的不像話,柔柔的貼著鄔天朔,說:“以後都聽你的。”


  “那你等一會兒,我去準備早飯。”


  鄔天朔將喬夕月放在樹下坐著,又把自己的外衫脫下來給她披好。又說:“以後想吃什麽就告訴我。就算是我做不來的,也能想辦法。但是不能因為難受就不吃,為了我也要吃一點點。”


  “嗯。”喬夕月點點頭,說:“我就想吃粥。餅子糊糊也行。”


  這荒郊野地哪裏能找到米做粥,當然隻能掰了幹糧泡水,再燒開做成糊糊。


  鄔天朔從驢背上取下小鍋子,熬了一鍋餅子糊糊,還加了點曬幹的野菜和撕成細絲的肉幹。


  喬夕月卻隻喝了上麵一點清湯,幾乎是吃不下稠的東西。


  鄔天朔也沒有強求她一定要多吃。


  兩個人心裏都明白,不僅僅是因為病,更嚴重的是心病。


  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情胡吃海塞的?

  默默地收拾東西,默默地上路,但是走了一段之後,喬夕月忽然說:“掉頭,我們回去。”


  “回哪兒去?”鄔天朔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喬夕月道:“當然是回我們的家。先不去找你娘親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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