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莊周夢蝶
巨大旋渦將算命的年輕人和林霄一起吞沒，一層層水浪飛起，旋渦快速的旋轉，最終突然合攏於一處，「嘩啦」一聲，只見兩道黑影衝天而起，落在了碼頭上，隨後，一條一人長的魚跟著從水裡飛了出來，只是飛到半空的時候，在月光下，那魚搖擺著身子，突然斷開變成了魚頭、魚身、魚尾三段，重新落回到了水裡。
「這……」
我和二狗子互望一眼，面面相覷，同時扭頭看向了碼頭，只見在碼頭上，黑鬼拉著林霄背上的衣服將他打橫了提在手裡。
「撲通！」
黑鬼鬆手，林霄落在了碼頭的木板上。
「林霄！」
我和二狗子爬上了碼頭，黑鬼回身看向我和二狗子，沖著我們行了一禮說道：「姑爺，少爺，黑鬼告退。」
「呵呵。」
看著黑鬼消失，林霄趴在地上竟然笑了起來，只是這笑聲很是凄涼。
「林霄，你起來。」
我和二狗子蹲下去扶林霄，他卻突然推開我們，冷冷說道：「不用你們扶我，我林霄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被人瞧不起的廢物罷了！」
皺眉說道：「林霄，我和二狗子把你當兄弟，雖然，林伯父和林老太爺他們……」
「呵……呵……」
我話說到一半，林霄竟然哭了起來，我和二狗子對視一眼，不再說話。
「父親，爺爺。」
「咚咚咚。」
林霄說著話將頭壓在了木板上撞了三下，「我對不起你們……」
磕完頭，林霄從地上爬了起來，突然轉身加速沖向了黃河，「撲通」一聲跳入了河水之中，雙手不停的在河面上擊打，嘴裡大聲怒道：「來啊，你們來啊，來殺我啊，我他媽還活著呢！」
河水慢慢的流動著，夾帶著魚腥的河風呼呼吹過，四周很是安靜，只剩林霄一個人聲音，他在水中咆哮，可是卻無人作答。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二狗子沖我說道：「要不，咱們把他拉上來吧，這都半個多小時了。」
搖搖頭，說道：「不用，林霄現在的心情我懂，他需要發泄，讓他再發泄一會兒吧。」
「不好，柱子，你快看。」
順著二狗子的視線看去，林霄竟然一步一步朝著河心走去，河水很快沒到了他的脖子，隨後是鼻樑。
「糟了，這大晚上，他要是落到水裡，咱們下去又找不到他，要是淹死了咋辦？」
我爬起來說道：「快，咱們下去把他拉上來。」
我和二狗子跳入了水中，還未走到林霄的面前，他便已經消失在了河面之上，一個鯉魚打挺鑽入河中摸黑找尋了一會兒，啥也沒抓到，趕緊浮出水面抹了一把水喊道：「二狗子，你找到林霄了嗎？」
「嘩啦」二狗子從水裡冒了出來，說道：「沒有，我也沒有看見他。」
「完了，現在找不到人怎麼辦？」
話音剛落，一隻小船過來了，站在船上的人正是餘利紅，他說道：「兩位不要慌張，我下去把他救上來。」
說完，餘利紅跳入了水中，約莫過了一分鐘的樣子，「嘩啦」一聲鑽出水面，雙手攙扶著林霄，將他扶上了小船。
「林霄！」
躺在船上，林霄並不回答，看來是昏迷過去了，小船到了岸邊，我和二狗子把林霄扶到碼頭上，雙手按在林霄的胸口用力壓了幾下。
「嘔。」
林霄突然坐了起來，嘴裡吐出了淡黃的河水。
「醒了。」
我和二狗子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很興奮。
「林霄，你終於醒了，嚇死我和柱子了。」
「呵。」
「謝謝你們。」
林霄看了看我和二狗子，站起來走到了碼頭，我和二狗子趕緊追上去，拉住了他的手，心慌說道：「你要幹什麼，不能再跳河了。」
林霄搖搖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目光重新落到了河面上，雙腿一彎，慢慢地坐了下去。我和二狗子跟著坐了下去，下意識的我因為害怕拉緊了林霄的手。
「呵呵。」
林霄笑著說道：「你不用拉我，我不會跳河了，剛才，我已經死過一回了。」
「死過一回了，什麼意思？」
看了二狗子一眼，林霄收回目光，說道：「沒什麼意思，就是做了個夢，發現自己不能死。不過，我覺得我已經死過一回了。」
摸了摸腦袋，林霄說的話，我有些聽不懂，似乎很有哲理。
二狗子也聽不懂，傻樂嘿嘿笑著說道：「不管你做了什麼夢，只要你不死就好，雖然你沒有了……」
「二狗子！」
二狗子話鋒一轉，說道：「但是，你還有我和柱子，我們都是你兄弟。」
林霄嘴角露出了笑容，分別看了看我和二狗子，抿了抿嘴，似乎在心裡下定了決心，說道：「嗯，後半輩子，我就跟你們在一起，再也不離開這條黃河了。」
「這……」
我和二狗子對視一眼，二狗子著急說道：「那你要是不回去，你們林家的事情不就沒人管了嗎？」
「哼。」
「就算沒有我，林家也有別人會管，況且，我已經不在乎了。」
「那你要是一直在這兒，你住哪兒？」
「我就住在柱子家吧，行嗎？」
「額……」
「行！」
害怕會傷害到林霄，我點頭說道：「可以，不過，你總不能在我家白吃白住，而且你要是留在村子里被村民們發現，會不會……」
「我不會讓他們發現的，從現在開始，我白天睡覺，晚上工作。」
「工作？」
「對，我想好了，你不是說不能白吃白住嗎？我白天睡覺，晚上起來在黃河裡撈屍體，就算一個月只能在黃河裡撈兩具屍體，吃飯的錢也應該足夠了吧？」
二狗子皺眉說道：「可是，你怎麼想到要撈屍呢？」
「二狗子！」
我喊了二狗子一聲，可惜已經晚了，他把話說了出來，林霄沉默了十幾秒，說道：「可能這就是我的命吧，撈屍或許就是我一輩子的宿命。」
「你們聽說過莊周夢蝶的故事嗎？」
我和二狗子對視一眼，都搖頭，林霄低聲一笑，說道：「那好吧，我就跟你們講講莊周夢蝶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人叫莊子，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醒來之後，他就思考，他說不知道是自己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自己？」
「這人是神經病吧？明明是他做夢變成了蝴蝶，還以為是蝴蝶做夢變成了他。」二狗子脫口而出。
「呵呵。」
林霄說道：「以前我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我也覺得莊子是一個神經病，不過，現在我明白了。」
皺眉說道：「你明白了什麼？」
「從我出生到今晚，這二十七年多的時光，難道不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嗎？一場富貴榮華的夢。不過，現在夢醒了，我還是我，不過身份已經變了，我愛上了黃河，也恨它，這輩子註定是不會再離開它了。」
二狗子摸著腦袋說道：「可是，這跟莊周夢蝶有關係嗎？」
「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夢醒之後還是蝴蝶，莊周只是蝴蝶的一個夢，一段屬於夢的記憶，等到夢醒之時，蝴蝶方才明白，自己還是蝴蝶，並非是莊周。」
「呵。」
「可能你們聽不懂，如果有機會……還是算了吧，最好一輩子都不要懂我的意思。」
「好了，你們回去吧，讓我一個人在這兒呆會兒，天亮之前，我會回來。」
我和二狗子商量了一下將餘利紅叫到了一邊，讓他幫忙看著林霄，隨後回到了家。
第二天早晨起來時，發現爺爺存放屍體的涼棚里多了一具男屍，本以為有了這具男屍能向家屬要個好價錢，卻沒想到這具男屍居然給我帶來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