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碼頭
鄭媽緊張問道：「柱子，你說啥，二狗在你家吃了王八湯？」
「嗯。」
緊張地應了一聲，鄭媽一直盯著我看，嚇得我不敢喘氣。
朱郎中看了我一眼，沖著陳二叔說道：「這娃可能是食物中毒了，耽擱不得，快送到鎮上醫院去看看。」
陳二叔連連應道：「好好好，來，媳婦兒，搭把手，快把二狗扶到院兒里摩托車上去。」
鄭媽沒有接話，突的急匆匆朝著外走，陳二叔喊道：「媳婦兒，你去哪兒？」
「你別管我，我要去找那光棍兒算賬！」
陳二叔想要追上去，朱郎中攔住了他，讓他趕緊把孩子送到鎮上醫院去。我一聽鄭媽要去找我爺爺算賬，趕緊追了出去，跟著鄭媽一路朝著我家這邊過來。
路上，我好幾次想要把鄭媽攔下，但我看鄭媽那一副氣沖沖的樣子，心裡害怕，也就沒敢攔她。
走到我家門口，正好碰見爺爺從村尾黃河那邊過來。「老光棍兒，你還我家二狗的命！」鄭媽衝上去揪住爺爺的衣服，在爺爺身上亂拍亂打，爺爺畢竟是男人，力氣要比鄭媽的大，直接將鄭媽推到了地上，罵道：「你這婆娘說什麼渾話，誰害了你家的娃？」
鄭媽坐在地上哭了起來，指著爺爺，一邊哭，一邊說道：「你這該死的老光棍兒，你弄了那一鍋有毒的王八湯給二狗吃，你想害死他啊！」
爺爺突的瞪眼看我，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模樣，憤怒說道：「老子好不容易做了那一鍋王八湯，你竟然讓二狗子吃了？」
鄭媽從地上爬起來，推了爺爺一把，說道：「你還我家二狗命來，我告訴你，我家二狗要是出了什麼事兒，我就是丟了這條命，我也要弄死你！」
任憑鄭媽如何生氣，爺爺也並不看她，只是瞪著我，表情極為痛苦地說道：「你這個不孝子，老子今天打死你！」
爺爺說完跑進屋拿了挑水的扁擔出來，鄭媽擋在門口不讓爺爺出來，說道：「老光棍兒，你打孩子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沖我來。」
爺爺氣的直跺腳，罵道：「你給我讓開，這件事情跟你無關！」
「你打啊，你打死我啊！」
鄭媽說著沖我吼道：「柱子，快跑，你爺爺瘋了，他要害你！」
我趕緊拔腿就跑，跑到村子里王二叔家後面的院牆下躲了起來，驚魂甫定之後，我想我躲在這兒，要是爺爺抓到我了，肯定會把我往死里打，我不能躲在這兒，必須躲在有人的地方。
現在村裡人都在黃河邊看張道長和城裡人撈屍，如果躲在河邊，爺爺捉到我打我也會被大家勸阻，我也能少挨幾下。
抄小路跑到了黃河邊，村裡人果然都在這兒看張道長和城裡人撈屍，大家看見我來了也沒有說什麼，我看向河面，掃帚已經懸停在了河面上，城裡人站在船上，手裡拿著一根竹竿到水裡打撈，竹竿一節一節出水，上面什麼也沒有。
「唉，又沒有。」
人群中響起了嗡嗡聲，我的注意力也轉移到了城裡人手裡的那根竹竿上。
等到那城裡人的竹竿從水裡出來之後，原本停在河面上的掃帚又順水往下飄動，旁人說道：「嘖，這張道長是怎麼回事，以前我見過他撈屍，掃帚丟到河裡，每回都是掃帚停一次，就能在水裡撈到屍體，怎麼今天這都停了好幾次，卻一直沒有撈到屍體呢？」
我看了那人一眼，大概明白了現在的情況，張道長用掃帚撈屍的本領這次不靈驗了。
後面掃帚又停了幾次，撈了幾次，可是都沒有撈到女屍，我厭煩了也就沒有再看，想起爺爺可能來找我了，就扭頭在人群里看了看，想著看見爺爺我就躲，不過，我並沒有看到爺爺。
估計是鄭媽纏上了爺爺，整個下午的時間，爺爺都沒有再到河邊來，回想起那鍋王八湯，我仍舊心有餘悸，雖然爺爺平時對我又打又罵，但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爺爺會在那鍋王八湯里下毒。
我很想哭，為了自己哭也為了二狗子哭，二狗子吃了那一鍋王八湯，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如果二狗子死了，我會想他，可是我不知道我以後該怎麼辦，從小到大我就只有爺爺這麼一個依靠，現在爺爺要害我，我肯定不能再回去了，可是我該去哪兒呢？
夕陽落下了半個山頭，張道長和城裡人仍舊沒有撈到女屍，順著黃河越飄越遠，村裡人見撈不著屍體，一個個都回去了，最後只剩我一個人坐在碼頭上。
我不知道該去哪兒，想著自己這幾天受的委屈，心酸地哭了出來，可我想我已經長大了，扭頭看了看左右，抿了抿嘴，不想讓別人聽見我的哭聲。
只能低聲啜泣著，偷偷抹淚。
「咚咚咚。」
身後碼頭的木板上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我以為是爺爺，嚇得猛然回頭，來人卻並非是爺爺，而是王二叔。
「王二叔。」我哭紅了眼，心酸的叫了一聲。
「嗯，柱子，你怎麼在這兒，這眼看天就黑了，你爺爺煮好飯就等你回去吃呢，你咋還在這兒坐著？」
我害怕爺爺，看著河面搖頭說道：「我不回去。」
「你為啥不回去？」
王二叔走過來和我坐在了一起，雙腳伸到水裡踩著浪花。
一股夾雜著魚腥味的和風吹拂在我臉上，哽咽說道：「李漢清不是我爺爺。」
「呵呵。」
王二叔聽完我的話，突的笑了笑，我看他時，他也不看我，看著河面說道：「他不是你爺爺，誰是你爺爺？」
我倔強說道：「反正他不是。」
王二叔似乎意識到了我強硬的態度，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吹了會兒河風，一臉鄭重地看向我，說道：「你能告訴王二叔，為什麼你那麼恨你爺爺嗎？」
「他想害我！」
「他怎麼害你了？」
「今天下午，他在古井裡捉了一隻王八，然後燉了一鍋有毒的王八湯。」
「王八湯怎麼會有毒呢？」
「我不知道，他故意放毒在裡面。」
「然後他燉好了王八湯讓我吃，我沒有吃，二狗子吃了就出事兒了，二狗子下午暈了過去，朱郎中說二狗子是食物中毒，陳二叔送他到鎮上醫院去了。」
我說完話之後一直看著王二叔，以為王二叔會幫我，至少他會跟我想的一樣，爺爺就是想害我。
不過，王二叔卻沉默了好一會兒，眼神複雜地看著黃河河面，河風吹過，河面上泛起了陣陣波紋。
我等了好一會兒見王二叔不說話便主動說道：「王二叔，咋了，你咋不說話呢？」
王二叔說道：「柱子，其實你可能誤會你爺爺了，你爺爺是好人，以前我小時候有一次落水還是你爺爺把我從河裡救起來，那一次，你爺爺差點沒被淹死，你說，一個壞人，他會願意捨棄自己的生命去救別人嗎？」
如果沒有發生這幾天的事情，我也不會相信爺爺會害我，恍惚間，我也覺得有些不真實，皺了皺眉頭，說道：「可是二狗子就是吃了那一鍋王八湯就中毒了。」
王二叔說道：「有可能二狗子是吃了別的東西呢，食物中毒又死不了人，要不等二狗子回來，你再好好問問他。」
我猶豫了，我覺得王二叔說的有理。
這時候，來接王二叔的撈沙船到了。
「娃子，你聽王二叔的話，你爸媽死的早，你爺爺就你這麼一個孫子，他怎麼捨得害你，快回去吧。」
說完一句話，王二叔就上船走了。
「可是……」喉嚨卡住了，我發獃看著撈沙船漸漸遠去。
「柱子，原來你在這兒。」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二狗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