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爭吵
爺爺「啪」的一巴掌拍在了西裝男的手背上,鼓圓了眼睛瞪了他一眼,右手放在我後腦勺推了一把,怒道:「大人說話,小孩兒別插嘴,你給我進屋去。」
我往前跌走了兩步,害怕的回頭看,發現爺爺和大家正看著我,爺爺看我停下不走,火急火燎地走過來拉著我往屋裡走,打開我的房間一把將我推了進去。
「爺爺!」
我撲上去時,爺爺已經把房門關上了,外面傳來了鐵鏈的響聲,爺爺憤怒說道:「娃子,你給老子老實呆在屋裡,你要是敢跑出來,老子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聽見爺爺的話,我頓時就不敢再發聲了,喉嚨里像是有什麼東西卡住一樣,身子也不停的抖動。
以前很少看見爺爺這樣,我覺得現在的爺爺好可怕,爺爺真想留住女屍害我嗎?
爺爺鎖上門出去到院子里又跟那城裡人吵了起來,我屏住呼吸悄悄走到窗戶那裡往外偷看。
西裝男說道:「老大爺,你不能這樣虐待孩子!」
爺爺說道:「我家的娃,關你啥事?」
西裝男可能也是被爺爺剛才對待我的那副模樣給嚇到了,他臉上泛紅,聲音也小了下去,拿出了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說道:「行,你家的娃我管不著,我妹妹的屍體你總該給我,你放心,你把我妹妹的屍體交出來,撈屍的錢我不會少你。」
這次,爺爺並沒有立即再說話,而是皺眉冷著臉看著西裝男,看了一會兒,正當大家都覺得奇怪的時候,爺爺走到牆角把放在那裡的鋤頭拿在手上,急步來到西裝男面前,嚇得包括西裝男在內的人都連退了好幾步。
西裝男害怕說道:「你,你想幹什麼?」
爺爺憤怒說道:「老子說了,老子沒撈你妹妹,你要是再呆在這兒礙事,老子一鋤頭把腦袋給你砸個稀巴爛!」
道士這時候站了出來,旁人都嚇的不行,他卻仍有三分不懼,「老頭兒,你等著,你剛才不是叫我們把證人找來嗎,我現在就去找,等會兒證人來了,看你還有啥好說!」
說完,道士出門去了,好幾個村裡人也跟著一起去了。
看那道士的背影,我隱約想起了一些事情。
其實這道士,我以前見過好幾次,他也是吃撈屍這一行的飯,在我們這一段的黃河有些名氣。
真要計較起來,他跟爺爺還是同行,不過,別人乾的事兒卻跟爺爺不一樣。
他姓張,叫張大衡,我們這一帶的人都叫他撈屍道人。
爺爺撈屍,那是在河面上找到屍體才能打撈,而這位張道長不同,他有一個絕活兒,誰家裡要是淹死了人,找到他把死者生前穿過的一件衣服連帶生辰八字一起交給他,他找一把掃帚,然後把衣服和生辰八字一塊綁在掃帚上,叫人撐船到黃河上把掃帚丟到水裡,掃帚順水飄走,最後停到哪處水面上,屍體就在水下。
以前,我見過他用這個法子撈屍,說也奇怪,那河水明明就是流動的,可是掃帚到了屍體所在的水域還真就停了下來,動也不動,而且有一次,掃帚順水飄遠了竟然又逆流飄了回來,停在了屍體所在的水面上,堪稱絕了。
因為這事兒,看過他撈屍的人都無不稱讚道:別人張道長確實是有真本事的人。
不過,我覺得很奇怪,他撈屍的方式跟爺爺不同,按理說跟爺爺也沒有什麼好計較,怎麼今天會跟城裡人一起來找爺爺呢?
幾分鐘之後,張道長回來了,身後跟了一人走進院子,我一看,正是王二叔,不過現在的王二叔模樣有些憔悴,似乎昨晚沒有睡好。
張道長指著王二叔說道:「老頭兒,你認得這人吧,他是你們村子里的人吧?」
爺爺面色變得凝重,看了王二叔一眼,說道:「是又怎樣?」
「哼,這位兄弟,今天早上,我和林少爺一起進村時,你是不是說你昨晚在黃河裡撈沙時看見他在河裡撈了一個上身穿粉紅色短袖,下身穿牛仔短褲的女人?」
王二叔並沒有抬頭看爺爺,他在張道長話還沒有說完之前便搖頭說道:「不知道,可能是我眼花了,昨晚,我通宵在黃河裡撈沙,現在已經很累了,你們的事情我不清楚,我要回去繼續睡覺了。」
說完,王二叔便走了。
「哼,這下你們沒話可說了吧?」
「這……」
張道長和城裡人互望了一眼,兩個人都皺緊了眉頭,臉色陰沉。
爺爺掄起手裡的鋤頭,往前走了幾步逼退了西裝男和張道長,指著院門,紅著眼吼道:「滾!」
張道長和城裡人紅著臉走了,村裡人也走了,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後,爺爺一個人拿著鋤頭站在院子里,我看著爺爺,腦子裡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剛才我說錯話了,爺爺會不會打死我?
心裡突然變得很是害怕,我不敢再看爺爺,蹲下身蜷縮在角落。
我在恐懼和驚慌之中不知道呆了多久,窗戶上突然傳來了「砰砰砰」的響聲,嚇了我一跳,我慌忙站起來看,爺爺此刻就站在窗戶外面,手裡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把菜刀。
難道爺爺要殺我?
腦子裡「嗡」的一聲,我往後退了數步,手腳一陣無力。
「砰砰砰!」
爺爺拍了拍窗戶,看著我說道:「娃子,爺爺出去一趟,你老實呆在家裡,聽見沒有?」
「嗯。」
我用力吞了吞口水,低頭不敢看爺爺。
「這次你要是再跑,我就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罵了一句,爺爺拿著菜刀,抬頭看了看天色,快步走出了院子。
我不知道爺爺這是要去哪兒,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害怕爺爺殺了我。
我想跑,可是又不敢跑。
其實,十幾年來,爺爺是第一次發這麼大的脾氣,我怕爺爺拿著菜刀出去跟人拚命,可是又不敢跟出去看,正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窗外傳來了二狗子的聲音。
二狗子很小聲地喊道:「柱子,你在屋子裡嗎?」
我趕緊點頭顫聲說道:「在,我在呢,二狗子。」
心裡泛起一陣酸楚,剛才我以為我差點就死在爺爺手裡了,現在看見二狗子,我害怕的情緒終於釋放了出來。
我抽泣著抹淚,二狗子聽見我哭了,問道:「柱子,你咋啦?」
回憶起十幾年來爺爺對我的照顧,我哭著說道:「我爺爺剛才拿著菜刀出去了,他說他出去有事兒,我不知道他出去幹什麼,我怕他跟人拚命,二狗,你能不能去幫我看看,我不想我爺爺出事。」
「唉。」
二狗子嘆了一口氣,說道:「剛才我在村子里聽別人都在背後說你爺爺的壞話,說你爺爺虐待你,打了幾十年光棍兒,撈了屍體也不還給別人,不知道是不是看著女屍年輕貌美就冒出了想要侵佔女屍的想法。」
「不,不是,我爺爺昨晚沒有撈女屍。」
「真沒有?」
「嗯,真沒有。」
「那好,那我現在就出去看看你爺爺到底去了哪兒,等會兒回來再跟你說話。」
二狗子說完話就走了,我們村子並不大,我以為二狗子去了很快就會回來,可是一直到中午,二狗子都沒有回來。
快要下午一點的時候,二狗子終於回來了,他從外面喊著跑進來,喘著粗氣說道:「柱子,不好了,這麼大的太陽,你爺爺拿著一把菜刀站在村子中央水井那兒,一站就是幾個小時,一動不動看著井裡的水,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