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落定
再說到許維笙，他將那枚用了五張通行證換來的胸針別在了淩清淺的衣襟上，轉過身來雲淡風輕的和外國人說了句告辭。那外國人顯然是一點也不擔心他的信譽，微微扼首，目送著他和淩清淺並肩離去。
在嘉州的地界上，通行證的市價是兩根小黃魚。可縱然如此，也並不是任何人都能用兩根小黃魚就能辦到證的。而通行證在黑市上再轉手，價格可就遠不止兩根黃魚了。
許維笙何嚐不曉得這些，隻是，他需要讓許鐵匠相信淩清淺是他的未婚妻，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開口要五張通行證。正常邏輯之下，許鐵匠定會問及這五張通行證的去向，而他就可以順水推舟一步步將叔叔套住了。
離開了小洋樓之後，二人沒走上幾分鍾，一輛黑色轎車就迎麵開了過來。一個猴子樣精幹的人跳下車，對許維笙說，“大少爺！上車吧！督辦知道你今天回來，推了所有的應酬在府上候著你呢！”
許維笙不為所動，直嚷著，“你們先回去吧！淺淺第一次來嘉州，我領她四處走走。”
那人笑的厲害，“大少爺，督辦特意吩咐嘉福樓備了菜肴送進府中，說是要招待淩小姐！四姨太還想邀淩小姐飯後去聽戲呢！”
“哦！”許維笙做恍然狀，接著就笑著對淩清淺道，“四姨娘平時不見人，這回想邀你去聽戲，真是難得！”
淩清淺臉色通紅，嗔道：“那你還不給我開車門？”
許維笙拉開車門，微一彎腰，做了個請的姿勢：“尊貴的小姐，請上車！”
淩清淺白了他一眼，笑著提裙鑽進了車裏。
那個人謙卑的笑著，不深不淺的將他二人的舉動都記在了心裏。
車子很快進了督辦府的大門。路兩旁有高大蔥鬱的樹，濃密的枝葉完全擋住了強烈的陽光，看上去就無比的蔭涼。
下車後，淩清淺就看見一個身穿綠旗袍的女人迎了上來，她聽許維笙喊了一聲，“四姨娘！”
四姨太對著淩清淺伸出了手，一邊親昵的拉著她進了屋，一邊喊道，“人可算到了呢！”
餐桌前，一個穿著長袍身量高瘦的中年男人正用帕子擦著手槍，見到許維笙，不緊不慢的道，“有了媳婦就忘了爹娘了，嗯？”
許維笙拉過淩清淺，手攥的很緊，語氣卻埋怨著，“還不快過來？”
淩清淺知道眼前這個就是嘉州督辦許鐵匠，可是一路上聽許維笙講述許鐵匠的狠辣，她原以為對方會是個五大三粗的土人，見到了真人後，卻發覺對方和自己想象的真是一點兒也不像。
“見過督辦大人！”
許鐵匠挑眉看了她一眼，繼續擦槍：“怎麽不叫叔父？”
淩清淺的心狂跳不止，卻要強自按捺住不安，改了口道，“見過叔父！”
許鐵匠的麵色緩和了些，擱下了槍，“女娃娃家要安分守己，不要讀了些書就去摻和外麵的事，那些事都不是你們想象的那麽簡單。再說了，許家就維笙一個男丁，開枝散葉是頭等大事，你們成親後的第一個娃娃就放在我府裏養著。”
淩清淺何曾經曆過這種場麵，瞬間臉紅至脖跟，低著頭，目光不知道要看什麽才好。
四姨太一聽就笑了，抵了抵許鐵匠，“淩小姐第一次來，你不要嚇著人家！”
許維笙笑著拉過椅子坐下，徑自倒了杯酒，“我要五張通行證！”
“不行！”許鐵匠一口回絕。
“我已經拿了人家的東西，你總不能讓我失了信用吧！”
許鐵匠指著許維笙，氣道，“你每次都是獅子大開口，你知不知道，一旦通行證流失出去，那些手眼通天的賊匪就能搞到，他們今天能殺了我的副官，明天就能來暗殺我，你能不能顧及一些，不要仗著老子是督辦，就隨便拿通行證做交易？”
“叔叔，不抬著你的名號，我怎麽做生意啊？”許維笙指了指滿院子的士兵，“就這陣勢，還有哪個賊匪能潛進來？再說了，我換回來的是俄羅斯的鑽石胸針，討未婚妻歡心的，叔叔你還要不要抱孫兒了？”
許鐵匠抄手就要打許維笙，卻被四姨太一把抱住，“你這是要幹什麽啊！不就是幾張通行證麽，簽了就是了！”
“女人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許鐵匠罵完了，端起紅酒杯一飲而盡，眼神如刀的看著淩清淺，“那姓崔的賊匪和你是什麽關係？”
“他是我在省城讀書時的師兄！”
至此，許鐵匠對許維笙和淩清淺的關係已經深信不疑，雖然心裏恨不得將崔賢真千刀萬剮，但對於自己這個未來的‘兒媳婦’他不能不留點情麵，於是他告誡道：“你們盡快成親，成親後就住在這府裏，不許再聯係那些賊匪！”
許維笙心裏暗暗吃驚，忍不住道，“叔叔，她還要到我的貿易行幫忙打理事務呢。天天在這府上聽戲搓麻將，你不怕你孫子將來成了唱戲的？”
“你個混賬東西，嘴裏盡說不出好話來！”
四姨太拍著淩清淺的手背，眼神卻望著許維笙，“維笙說的是，人家小兩口甜甜蜜蜜的，誰要住在這府裏天天被你訓著？”
在整個督辦府裏，四姨太是唯一一個深入簡出的人，可能是因為年輕，許鐵匠格外的喜愛她，除了偶爾會流露出四姨太沒能為他生下兒子的遺憾外，許鐵匠幾乎是將四姨太寵上了天。這會子，四姨太說這話，無疑是堵得許鐵匠沒話說。
過了片刻，許鐵匠終於說道，“去貿易行幫忙是可以，但我鹹菜炒豆腐有言在先，若是再和賊匪攪合，別怪我用家法懲治你！”
話已至此，許維笙和淩清淺心裏都明白，崔賢真的命八成是保住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崔賢真怕是還要吃些苦頭。
“開飯吧！”
不知道是誰吩咐了一句，府上的丫頭就開始上菜了，擺了滿滿一桌子。
四姨太不停的說著菜式如何如何，淩清淺也時不時的接上兩句，再加上許維笙說了許流蘇要從英國改到日本留學的事情，許鐵匠很是開心，如此宴上的氣氛倒也十分的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