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旋

  餘綽說到做到,他將淩清淺堵在福叔的別墅裏,哪兒也不許去。淩清淺也不肯讓步,在萊沃家做女傭人,好歹是自己在養活自己,可若是留在別墅裏整日裏和他抬頭不見低頭見,算哪門子事啊?

  自她大婚當日逃跑開始,她可就沒有想過和餘綽再有瓜葛。


  在萊沃的事情上,餘綽多少是存了護她之心的,這個她隱約能感覺到。但是他那樣一個人可是什麽都能做得出來的,保不準哪天泛起混來比起萊沃也是有過之無不及的。她心煩意燥的來到窗口,想看看餘綽有沒有離開,這已經是整個上午她第九次張望了。窗外,餘綽剛把躺椅搬到了柵欄邊,歪了上去,手裏還裝模作樣的翻著書頁,隔了那麽遠淩清淺都知道他那書拿倒了。


  餘老爺將他送到法蘭西來,真是個錯誤,這樣的人在青陽丟丟人也就算了,偏的出來丟華人的臉!她使勁跺了跺腳,神色裏全是厭惡。


  午飯的時候,躺椅上沒了人影,淩清淺一陣高興。可剛打開房門,就看見餘綽端著一碗銀絲麵走了進來,眯眼咧嘴笑了笑,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你不想吃麽?吃多了鴻興麵館的雪菜肉絲麵,倒也學了幾分出來,來嚐嚐?”


  米白色的窗簾微微飄拂,淩清淺背對著窗口,不想和他耗下去了,“大婚那天我跑了,讓你沒了麵子成了所有青陽人茶餘飯後的話柄,是我不對!”


  餘綽身子驀地一僵。


  “晚庭說你已經娶了阿妍,”淩清淺拂去蕩在耳邊的一縷碎發,“她性子好,又乖巧,肯定會聽你的話,你回去後好好待她吧!”


  惱怒已經慢慢爬上了餘綽的臉龐,而說話的人卻渾然不知。


  “事已至此,我們都不要胡鬧了,你終究是我的妹夫,再說了這裏也是福叔的家,我不能這麽白吃白喝的住下去!”


  餘綽皮笑肉不笑的用筷子挑著碗裏的麵條,截住了她的話頭,“妹夫?我是你淩清淺的妹夫?嗯?”說完陰沉不定的端起那碗麵條用極快的速度扣在她的頭上,淩清淺條件反射低頭,麵碗就跌碎在地,白花花的麵條十分心酸的躺在湯水裏,而她的頭上也滴滴答答的落下油膩。


  “今天我也把話說白了,除非我死了,否則,你這一輩子誰也不能嫁!”


  餘綽很泰然的說完,摔門出去了,留下淩清淺抹了把臉上的油漬,覺得世間沒有什麽人比他再惹人厭了。去找毛巾的時候擦窗而過,她卻看見餘綽懷裏鼓鼓囊囊揣著什麽東西出去了,顧不上洗去油膩,她跑出房間,卻發覺正廳的門被反鎖了。


  ……


  福叔似乎並不想插手他二人的事,在商會裏住了好幾天不回別墅。如此又過了一天,淩清淺看見了萊沃太太跟著餘綽來到了別墅,靜靜的聽著萊沃太太說托米還小,她需要淩清淺回去做她的幫手,可以每個星期支付四法郎,還說這是萊沃先生的意思。


  聽得有些振奮,淩清淺心想著如此就可以有一些積蓄,也不會讓楚天禹為難了,臉上不禁露出了莞爾的笑。


  那笑容不知怎麽的就刺痛了餘綽的心,一種銳痛。他知道那笑容,不是為了自己。


  萊沃太太預先支付了四法郎給她,路過郵局的時候她雀躍的買了兩張信封,尾隨在她身後的餘綽知道,她是想寫信給楚天禹。


  之後很多天裏,餘綽失了魂一般沒事就到普涅爾街那一帶轉悠,福叔要帶他去商會裏認識認識相關的人,他都推辭了,直說過幾天再去。


  這一過就到了四月底,淩清淺在萊沃家平安的很,期間有一次萊沃早回家,見他在大街上晃悠,還請了他回家喝酒。他隻記得當時淩清淺忙著做晚飯的身影,自己卻胡思亂想了一通,以至於吃的是長棍麵包還是牛排都忘記了。


  既然她安然無事,而他也就不能總這麽做個吊兒郎當的護花人,人不做點事情,總是無聊的。在青陽,怎麽混都行,因為揮霍的是自己老子的錢財;而在都儂,卻是不行。


  這點心,餘綽還是有的。


  那天早上福叔在家吃早飯,他萬般低眉順眼的陪著。


  福叔在麵包上抹了點黃油和果醬,遞給了他,說國內南北都在打仗,其中要屬蒼州的蘇崇智和嘉州的許鐵匠鬧得最厲害,且還是為了一個長得還算不錯的北方戲子。


  餘綽‘哦’了一聲,沒有接話,心裏卻在想,難道這兩位督軍會是情種?

  說話的時候福叔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補了一句,“壞事的其實不是女人,往往都是男人尋個名頭而已,就說那蘇崇智家裏養了九房姨太太,他身邊還缺女人?”


  餘綽摸著鼻子幹笑著,對福叔明裏暗裏的編派隻當做沒聽懂,裝傻接口道,“也是,多半是打著搶女人的幌子,暗地裏爭物資唄!”


  福叔點點頭,有幾絲讚許,若有所思道,“過幾日家裏會有客人,從英國來的,這幾天你就不必去普涅爾街蹲守了,在家幫襯著我!”


  餘綽一言不發,隻自嘲的笑著,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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