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該當何罪
沈若蘭穿著一身湖藍色的蜀錦褙子,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村裡的幾個長輩們陪坐在一旁,其餘的都站著,大家有說有笑的,氣氛格外的好。
「蘭,蘭兒啊,呵呵,現在這麼叫你行嗎?」秋萍嫂子有點兒拘謹的跟沈若蘭說了一句。
沈若蘭笑道:「怎麼不行啊?從前我小時候,嫂子沒少拉扯我呢!」
看到沈若蘭一點兒都沒有因為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疏遠大家,還這麼平易近人的,眾人都欣慰不以,說起話來也就不拘謹了。
沈若蘭問了大伙兒的收成,現在的日子如何,得到的答覆很讓她感到滿意。
鳳凰村現在的人均收入,已經是從前的十倍之多了,村民們現在都在為沈若蘭的作坊打工,收入不菲,春秋之際幫著沈家耕種收成,也掙的不少,加上自家再種點地,養點兒家禽,可以說家家戶戶都已經過上小康日子了。
如今,問誰家過得好不好不能問誰家能不能吃飽,而是問誰家蓋沒蓋磚房子了。
現在衡量鳳凰村村民家的生活條件的標準,已經得按照誰家有沒有蓋磚房子、蓋幾間磚房子為標準了。
現在的鳳凰村,放眼望去,差不多家家戶戶都蓋上磚房子了,連村裡的幾條主路都鋪上了青石板,跟城裡似的,村民們大都穿棉布衣裳,很少有穿打補丁衣裳的了。別的村的姑娘們都腦袋削個尖兒的往鳳凰村嫁呢,鳳凰村的姑娘小夥子們都升了值,小夥子好娶媳婦,姑娘們好嫁人,還都是挑好人家嫁娶呢!
沈若蘭看到大家都過得都還不錯,心裡十分欣慰,順便把年禮給大家分了。
她是賭氣回來的,之前並沒有打算回來,所以也沒準備什麼,就只好給大家最基本最適用的銀子了。
鳳凰村每家每戶賞賜十兩銀子,全村六十多戶,一共賞了六百多兩銀子,這點兒錢無論對沈若蘭還說還是對湛王妃來說,都是九牛一毛、無足輕重的,但是卻把鳳凰村的村民們都給樂壞了。
十兩銀子啊,都快趕上一年的收成了。
王妃就是王妃,果然是大手筆啊!
不提眾人的歡欣雀躍,卻說劉氏和沈德貴等,一見沈若蘭就這麼輕鬆的把好幾百兩銀子賞了人了,不由得都皺起了眉頭,肉痛不已。
六百多兩銀子啊,就這麼眼都不眨的給了人了,這也太敗家了啊!
這老些錢要是給他們了,該多好啊!
眼瞅著一張張十兩面額的銀票被村民們領走,劉氏張了好幾回嘴,想要制止,但是看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沈若蘭,看著她淡淡的眉眼,覺得就算她張了嘴也制止不了這件事,沒的倒自討沒趣,就強忍著沒把自己的不舍說出來,只是看著那些被分走的銀票,暗暗肉疼!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拿到銀票后不久,就都散去了。
蘭兒剛回來,一路上風塵僕僕的,這會子定然是累了,想歇著了,他們看一眼就好,總不能沒眼色的沒完沒了的呆在人家裡,擾的人家不能歇息吧!
人都走後,劉氏和沈德貴卻沒走。
他們家已經賣給沈若蘭,變成作坊了,這次回來后,娘倆就理直氣壯的住進了沈德儉家的房子。
劉氏認為,這是她兒子家,她願意來住就來住,誰也管不著。
要是之前的瘦丫和黑子還在,大概可以抵擋一陣子,把他們這對不要臉的娘倆趕出去,但是瘦丫已經嫁人,不在家裡了,黑子也死了,家裡就剩下帶娣和領娣小姐倆,姐倆都不是厲害的,也不敢阻止他們,只好由著他們住進來了。
這娘倆住進來后,不僅把這兒當成了自己家,還對帶娣和領娣倆頤指氣使的,儼然是把她倆當成他們老沈家的丫頭了。他們倆也確實在沈德儉家的大房子里過了幾天舒坦日子,但是沈若蘭回來后,他們的舒坦日子也就到頭了。
因為沈若蘭回來了,還帶回了好幾十人,這些人都住不下呢,就更不會讓他們賴在這裡了。
別說是住不下他們,就是能住下他們,沈若蘭也不會把膈應自己的人安排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的。
所以,在聽說了劉氏和沈德貴一直住在自己家裡后,就不咸不淡的說,「過年了,我也沒給奶奶準備什麼年禮,就把原來的房子還給奶奶,算是給你們的年禮吧!待會兒我就叫人去收拾收拾,奶奶和三叔今晚上就能回自己家去了。」
劉氏一聽沈若蘭就把老房子還給他們當成年禮,頓時失望至極。
她本以為沈若蘭連尋常的村民都每人給了十兩銀子,那她這個當奶奶的咋滴也得給個幾百兩甚至是上千兩呢,沒想到就只給了他們一座不值錢的老房子,這還不如村民們的十兩銀子好呢!
再說,他們都在她家這大磚房子里住慣了,哪還住得了又小又破的土胚房啊?
因此,聽到沈若蘭的話后,劉氏的臉上頓時不好看了。
不過,以沈若蘭今時今日的地位,她就算是不滿意,也不敢像從前那樣撒潑打滾兒大呼小喝了,只滿臉不悅的說,「那房子你們家不是拿來當作坊了嘛,既然都當作坊了,就一直當著吧,不然搬來搬去的也費事,你們都住在吉州王府里,這房子也沒人住,我跟你老叔正好住在這兒,也能幫你們照顧照顧房子看看家。」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其實心裡早就把這房子當成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尋思著反正他們也不回來了,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還不如給她這個老娘住呢,只要他們一直住下去,慢慢的,這房子不就是她跟德貴的了嗎?
但是沈若蘭卻說,「不麻煩,家裡的作坊正在日益擴大,你家的房子也擱不下那麼多工人了,我正琢磨著等暖和了蓋個大廠房,把粉條作坊和干豆腐作坊都挪過去呢!」
她說的是實話,隨著粉條和干豆腐生意的日益擴大,兩個作坊確實早就擱不下那些工人了,沈若蘭打算要把淳于珟之前在山上建的那所別院里重新修建起來,當廠房和倉庫,把作坊都挪到那兒去,山上的莊稼在秋收后也可暫時存放在哪裡,那兒的空間足夠大,離村子也不遠,安置在那兒再合適不過了。
劉氏見沈若蘭執意要攆她走,不敢跟這位湛王妃強辯,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了兒子的身上,看著沈德儉說:「老二,你說呢?」
沈德儉也看出老娘不想走了,但是也知道女兒不喜歡他老娘,也怕老娘留在家裡惹的大家都不痛快,就說:「要不娘你跟德貴就先回去吧,先暫時在老房子里住著,等開春暖和了,我再幫您把老房子翻蓋了,也蓋成磚瓦房,兩進的,就照著我家這房子蓋。」
劉氏一開始聽沈德儉讓她走,心裡頓時不痛快了,但是聽到他承諾要給自家蓋磚房子,還是按照他們家的房子蓋,劉氏這回滿意,心想著還得是自己兒子好,知道向著她這個當娘的,比那個飛上高枝兒就不認人的死丫頭強多了!
沈德貴卻不滿意了,二哥要給他們在老家蓋房子,是想叫他們在老家紮根兒咋滴啊?他可不想在農村呆一輩子,他還要出去做官呢!
看到老娘露出滿意的神情,他急忙悄悄的拉了她一把,陪著笑說:「不勞二哥費心了,那老房子我們住著就挺好的,不用再翻蓋了,再說,我們也未必在老房子久住。」
說到這兒,他看著沈若蘭,眼神越發的討好起來,說,「這兩年託了蘭兒的福,我在外面做了兩年的生意,也長了不少見識,只是我終究是個讀書人,不像二姐夫那樣精於算計,做了兩年也沒什麼起色,心想著還是回本行的好,我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還是從文較為適宜。」
沈若蘭看著他那副小心試探的樣子,心裡頓時明白了七八分,就笑道:「三叔說得對,還是從事本行的好,不如這樣吧,反正咱們村塾里孩子多,莫不如就再加一個班,老叔就去塾里當先生吧。」
沈德貴嘴角一垂:上村塾里當先生,還不如出門做生意的好呢,他年了那麼多年的書,為了當官的,可不是為了當教書先生的。
於是,咳了一聲,厚著臉皮說:「蘭兒,你看,你現在都是王妃了,讓你三叔去當了塾里的先生,你臉上也不好看啊。」
沈若蘭呵呵呵:「那你認為怎樣我臉上才好看呢?」
沈德貴厚顏道:「你看,三叔也是讀了十幾年聖賢書的人了,肚子里也有些墨水,文采雖不敢跟朝廷上的文人大儒相比,但跟縣城裡的縣令縣丞相比,定然不遜於他們,所以,所以……」
「所以三叔想當個官唄!」沈若蘭接著說道。
沈德貴幹笑了幾聲,說:「還是蘭兒聰明,叔也正是這麼想的。」
沈若蘭聽到他厚顏無恥的承認了,差點兒被氣笑了,也虧得他敢提出這樣的要求來,念了十多年的書,連個童生都沒考中,還妄想要當官,真不知他哪來的自信?
再說,想當初他是怎麼對自己的忘了嗎?還有什麼臉來跟她求官做?他那臉咋那麼大呢?他咋不上天呢?
沈德貴不知道沈若蘭在心裡已經把他否定死死的了,見沈若蘭沉默不語,還倒是她在沉思呢,既然把話都說出來了,索性也豁出臉皮了,可憐兮兮的央求說:「蘭兒,好蘭兒,你現在是王妃了,湛王又那麼寵你,叔能不能當上官就是你一句話的事兒,你就可憐可憐叔,幫幫叔吧,叔要是得償所願,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提攜的,你放心,叔上任后指定好好乾,絕不會讓你在湛王面前打臉,也絕不會給你的臉上抹黑……」
「三叔想當官兒,這想法倒是不錯。」
沈若蘭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說,「只是,你懂得楚國的法律嗎?知道怎麼當這個官兒嗎?」
「懂懂懂,不是叔跟你吹,叔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天下的事兒還少有叔不知道的呢!」沈德貴拍著胸脯,胸有成竹的說道。
其實,他根本不懂,但是這會兒他要是說不懂,怕給蘭兒否定了,就只好王八墊床腳——硬撐著了!
沈若蘭笑道:「既然三叔懂得,那我就考考你,看看你是真懂還是假懂。」
「你考,你考!」沈德貴連聲道,儼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沈若蘭呵呵一笑,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有一個無父無母的可憐孤女,她叔叔為幾兩銀子,想把她賣給一個年老粗俗的屠子當小妾,請問三叔,她叔叔有權利這麼做嗎?若有,憑什麼?若無,她叔叔又是犯了什麼罪?」
話音一落,沈德貴的臉刷的一下白了,連劉氏的臉都變色了。
他們不傻,都聽出了沈若蘭的弦外之音,也就是說,他們當初合計著要把蘭丫頭賣給鄭屠子的事兒已經被她給知道了,只是她沒說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