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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你是我姐姐嗎

  沈若蘭倒吸了一口冷氣!

  居然要孩子的一隻手!


  這也太殘暴了!


  她握了握拳頭,飛快的了掃了著四五個大漢一眼,計算著動起手來的勝算,最後卻悲催的發現,她一點兒勝算的可能都沒有!


  雖然她的身體現在已經恢復了,但畢竟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兒,體能有限,要對付這四五個壯年的漢子,就算她有功夫在身也不行,打的話也最多能應付兩三個,那多出來的兩個,就足以要她的小命兒了。


  她是個理智的人,不會做沒把握的事兒,就算心疼這孩子,也不會不顧死活的硬往前沖。


  既然打不過,就只好另闢蹊徑。


  「這位大哥,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們放過這孩子,我給你們十兩銀子。」沈若蘭從懷裡拿出荷包,取出一錠十兩重的元寶。


  這幾個人雖然都穿得不錯,但也都不是十分有錢的,身邊兒連個服侍的小廝都沒有,這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應該可以打動他們的。


  果然

  幾個漢子看到沈若蘭手中的銀子,眼睛頓時都亮了,臉上的戾氣也一掃而光,那個絡腮鬍子更是咧著大嘴笑起來:「罷了,看在銀子的份兒上,咱哥幾個就饒了這個小賊吧!」


  說完上前,一把奪過沈若蘭手裡的銀子,對另外幾個招呼道:「哈哈,憑空得一注錢,走,喝花酒去——」


  另外幾個也笑嘻嘻的跟著絡腮鬍子走了。


  人一走,沈若蘭趕緊上前檢查那孩子,卻見那男孩兒滿臉是血 蜷縮在那裡一動不動,已經昏死過去了。


  看到他這副樣子,沈若蘭心中一疼,竟有一種想把他抱在懷裡哭一場的感覺,她憐愛的摸了摸他的頭,又站起身,向路上的行人求助:「諸位,誰知道附近哪有好點兒的醫館,拜託誰能幫我把這孩子送醫館去。」


  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爺走過來,說:「姑娘,這條街往南再走不遠,就是咱們青州最好的寶安堂醫館,要不我幫你把這孩子送過去吧。」


  「謝謝大爺,您真是個好人啊!」沈若蘭一見有人肯幫她,急忙連連道謝,差點兒感激涕零。


  大爺上前,把男孩兒抱起來,笑道:「你不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嗎?為了小叫花子肯白白的捨出十兩銀子,要不叫你,這小叫花子今個十有八九要殘了,姑娘這般善心,必得善報。」


  沈若蘭並沒有指望什麼善報,她只是遵從自己的心去做事,當時她的心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救這個孩子,一定要救,別說是拿出十兩銀子,就是拿出一百兩一千兩她也要救!


  大爺幫沈若蘭把男孩兒送到了保安堂醫館。


  到那時兒,醫館都要關門了,沈若蘭急忙叫住要下班回家的大夫,請他幫忙給這孩子看看。


  為了診費,大夫細心的檢查了一番,確定孩子只是皮外傷,雖看著挺嚴重的,但實際上並沒有傷及內臟和骨頭,其實並不嚴重。


  沈若蘭不大相信:「既然沒傷到內臟骨頭,怎麼還不醒呢?」


  大夫說:「十有八九是餓的,再加上挨了一頓揍,連餓帶嚇就昏過去了!」


  一聽這話,沈若蘭又是一陣心疼,孩子居然餓成這樣,還被打的這麼慘,要是他爹娘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她安排孩子在醫館住下了,又給一個夥計拿了點兒錢,讓他出去給孩子買點兒饅頭和米粥。


  孩子餓了這麼久,得先吃點兒清淡的,吃饅頭米粥正好。


  夥計走後,沈若蘭打一盆水,幫男孩兒清洗臉上的血跡,男孩兒的臉很小,幾下就洗乾淨了,一張傷痕纍纍的小臉兒出現在她的面前。


  瘦瘦的,黃黃的,已經腫的變了形,那雙闔著的眼睛又青又紫,不知是被那幾個畜生用拳頭打的還是用腳踢的,臉也腫的跟包子似的,嘴唇破了,鼻子也還在絲絲的流著血……


  這慘相,讓沈若蘭的心一下子被刀子扎了似的!

  好疼好疼!


  疼得她恨不得回去打那幾個畜生一頓去,就算打不過他們也想回去打一場,明的不行就來暗的,躲在暗中,一牙籤弩射死他們這幫狗日的,把他們都射成刺蝟,不,射成太監……


  不知不覺中,沈若蘭的眼圈兒紅了,她吸了吸鼻子,拿出大夫給開的藥膏,小心翼翼的幫他擦藥……


  擦到手的時候,她發現孩子的手傷得尤為嚴重,可能是抱著腦袋時被那幫畜生用腳踢的,乾巴巴的小手掉了好幾塊大皮,裡面的肉和筋都露出來了,看起來觸目驚心的!


  沈若蘭的心又被狠狠的扎了一刀,眼淚也隨之撲簌簌的落下來,也不知為什麼,就是很心疼這孩子,心疼得她恨不能抱著他痛哭一場似的。


  她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睛,開始輕輕的幫他的小手兒塗藥、包紮。


  「姐姐……是你嗎?」


  氣若遊絲的聲音傳來,斷斷續續的,像是從另一個時空傳過來的似的。


  沈若蘭抬起眼,看見那個男孩兒已經醒了,他微睜著腫的只剩下一條縫兒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沈若蘭一喜:「太好了,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了?肚子疼嗎?頭疼不疼……」


  「你是……我姐姐嗎?」男孩兒像沒聽到她的問話似的,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沈若蘭愣了一下:「哦,你可以叫我姐姐。」


  「這麼說,你真是我姐姐啦!」


  男孩開心的笑起來,剛一咧嘴,就扯到了傷口,痛得他笑到一半就笑不下去了,「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沈若蘭忙說:「你受傷了,先別說話,也別笑,扯到傷口就糟了。」


  男孩輕輕輕輕地搖了搖頭,「竹兒不疼,見到姐姐竹兒就不疼了,姐姐別擔心。」


  沈若蘭柔柔的笑了一下,嗔道,「傻孩子,都叫人打成這樣了,還不疼呢,疼傻了吧!」


  「竹兒沒傻,竹兒還認識姐姐……姐姐,竹兒找你找的好辛苦啊……」男孩忽然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眶中奪眶而出,哭得委屈極了。


  「別哭,別哭,看把葯哭花了……」


  沈若蘭怕淚水浸泡傷口,忙揪出帕子,小心翼翼的給他擦眼睛,看著他那委屈的樣子,自己的心裡也是酸酸的,想跟他一起哭。


  「姐姐,娘和菊兒還在雞毛店裡呢,娘病了,我們沒錢看大夫了,也沒錢吃飯了……」男孩兒還在哭著,越哭越凶,像是要把這段時間積壓下來的委屈和痛苦都一股腦的哭出來似的。


  沈若蘭雖然不明白他這些莫名奇妙的話,但是看他哭得這麼凶,就想都不想的哄道:「沒事兒,有姐姐呢,姐姐幫你娘治病,別怕,姐姐有銀子。」


  「嗯,找到姐姐,竹兒就不怕了……」


  竹兒漸漸的止住了哭泣,拉著沈若蘭的手貼在他的小臉兒,繾綣著:「姐姐,我總算找到你了,竹兒再也不怕里,對了,你快去把娘和菊兒也接來吧,娘病得很重,都站不起來了,菊兒也病了,她們都好幾天沒吃飯了……」


  他說不下去了,又哽咽著哭起來。


  沈若蘭心疼的把他摟在懷裡,輕輕的拍著後背,「別怕,她們在哪個雞毛店呢,姐姐去幫你把她們接過來。」


  「就在城南金魚街角衚衕里那家……」


  「好,好,你等著,姐姐去幫你把她們接過來,別怕哈……」


  沈若蘭安撫了他一番,把他託付給醫館的另一位夥計,就出門去接竹兒的娘和妹妹了。


  出門后,天已經黑透了,一陣冷風吹來,沈若蘭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她忽然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這麼愛管閑事兒,這麼多愁善感了!

  一個素不相識的小男孩兒,竟能這樣輕而易舉的牽動到她的心,影響到她的情緒,讓她不假思索的就答應了人家的要求,哪怕是這要求不合常理,她也欣然接受了,還是毫不遲疑的接受的!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雖然不喜歡自己這樣容易被牽動,但她還是往城南去了,她不想竹兒失望,而且,也莫名的想幫助他們……


  青州城南金魚街,是一條窄小破舊的街道,街道兩旁的鋪子都是些低等的商鋪,彈棉花的、修鍋碗瓢盆的、賣舊貨的、修腳的……


  整條街道都瀰漫著一股子破敗的味道。


  沈若蘭讓車夫把車子停在街角,借著商鋪外掛著的燈籠發出的昏暗燈光,走進了街角的衚衕,沒走多遠,就看見一家插著雞毛撣子的雞毛店。


  所謂雞毛店,就是針對窮人開設的一種低廉的客棧,住宿只需一兩文錢,客棧里沒有床、沒有火炕,沒有被褥,更別提什麼茶水炭盆之類的了,只有一屋子的雞毛,客人住進去后,就鑽進雞毛堆里睡覺,臭烘烘的雞毛,既當被子又當褥子了,雖不至於凍死,但是硬邦邦的地面臭烘烘的雞毛兒,對住宿者來說絕對是一種折磨。


  沈若蘭一看小竹兒竟住在這種地方,心疼的直抽,上前『噹噹當』的敲起門來。


  「誰呀!」門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蓬著頭走出來,舉著燈籠看了看沈若蘭,遲疑道:「住店?」


  沈若蘭穿得還算體面,不像是住這種地方的人,所以那婦人一直堵在門口兒,沒把她直接迎進來。


  沈若蘭搖搖頭:「我不住店,我找人。」


  「找誰?」


  一聽不住店,婦人的語氣差了起來,也顯得有點兒不耐煩。


  沈若蘭回想了一下,說:「菊兒,竹兒的妹妹,還有他們的娘親。」


  「沒有沒有,快走快走!」


  婦人大概是怕沈若蘭把她店裡的客人找走了,她沒錢賺,就沒好聲的吆喝起來,轉身就要關門。


  「等一下!」


  沈若蘭一伸腳,把門給擋住了,她拿著一把銅錢,在手裡掂了掂,笑著說:「這回呢?」


  婦人看見一大把銅錢,冷著的臉一下子堆滿了笑,跟變臉兒似的:「有有有,姑娘你等著,我去給您叫去。」


  嘴上說著,腳下卻不動,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沈若蘭手裡的銅錢,臉上帶著垂涎的笑。


  沈若蘭明白她的意思,隨手將這把錢給了她,道,「給我帶路,我要親自去找她們。」


  婦人接過錢,面臉都是笑,顛兒顛兒的帶著沈若蘭去了後院兒。


  「喏,就在那西廂房裡呢!」


  婦人用下巴指了指黑漆漆的西廂房,拿著燈籠回屋數錢去了。


  沈若蘭走到那西廂房的門口兒,心莫名的狂跳起來,很緊張似的,也不知為啥會這樣。


  她抬起手,剛要敲門,裡面忽然傳出一陣低低的抽泣聲,隱忍的、壓抑著,聽著都讓人心疼!


  沈若蘭怕出事,急忙敲了敲門,柔聲道,「菊兒在家嗎?」


  話音剛落,裡面的哭聲戛然而止,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跟竹兒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兒從裡面探出頭,怯怯的問:「你找誰?」


  沈若蘭看著這個瘦小的女兒,心中一軟,道:「你是菊兒吧,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來接你們去找你哥哥。」


  菊兒打量著眼前的大姐姐,天太黑,她看不清大姐姐長什麼模樣,但是大姐姐的聲音很溫柔,讓人莫名的感到安心。


  「大姐姐,我哥哥呢?他怎麼沒回來?為什麼讓你來接我們?你要接我們去哪?」


  菊兒一疊聲的問著,還挺警惕的。


  沈若蘭柔聲說:「你哥哥他受了點兒傷,不過別怕,他傷得不重,已經被我安排在醫館住下了,現在我就接你們去找他。」


  菊兒一聽哥哥受了傷,頓時急了,「姐姐,你實話告訴我,我哥哥是不是傷的很重?他要是傷得不重,就一定會回來找我們的,姐姐你快告訴我,我哥哥他到底怎麼樣了?」


  沈若蘭摸了摸她亂蓬蓬的小腦袋,說:「真不重,就是餓壞了,走不動了,大夫叫多好好休息,我這才把他留下,親自來接你們的。」


  「餓壞了?哥哥他昨天還說自己吃過東西了呢?怎麼會餓的走不動?」菊兒喃喃著,忽然又恍然大悟:「肯定是他沒吃著飯,騙我們的……」


  沈若蘭輕言細語的說:「是不是騙你的,待會兒你過去了自己問他好不好,馬車還等著呢,你娘在哪?咱們把她扶到馬車上,讓醫館的大夫給好好瞧瞧,好不好?」


  菊兒抽了抽鼻子:「好,那謝謝姐姐了。」


  沈若蘭進了屋,那屋裡冷冰冰的,也沒有燈火,只有一股臭烘烘的雞毛味兒。


  在菊兒的幫助下,沈若蘭在一堆雞毛里把一個骨瘦如柴的婦人扶起來,背在身上。


  那婦人很瘦,瘦的跟一把骨頭似的,連沈若蘭這樣的體格都能輕而易舉地把她背起來。


  「菊兒,帶上你們的東西咱們走吧。」


  菊兒輕輕的說:「我們什麼都沒有了,能賣的都賣了,剩下的都拿去給客棧的老闆娘抵住宿費了。」


  沈若蘭嘆了口氣,「那咱們走吧!」


  兩人悄悄的走了出去,外面,雇的那輛馬車還等在那裡呢,沈若蘭背著菊兒娘,小心翼翼的上了馬車。


  到了車上,把菊兒娘放下了,車裡有一盞昏暗的油燈,沈若蘭看了看那昏迷著的菊兒娘:瘦弱不堪,憔悴棲皇,已然是油盡燈枯的模樣了。


  還有,那張憔悴不堪的臉上,竟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像是在哪見過她似的。


  「姐姐,您真能給我娘請大夫看病嗎?」隨後上來的菊兒軟軟的問了一聲。


  沈若蘭轉過臉,剛要回答,可在看清她的臉時卻愣住了。


  如果說,這昏迷的婦人讓她感到眼熟的話,那這個菊兒就讓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這小丫頭,居然長著一張跟自己高度相似的臉,相似到連她自己都感到震驚。


  此刻,菊兒也看到她的臉了,也怔住了,「姐姐,你長得跟我娘好像!」


  沈若蘭扯了扯嘴角,「可我覺得我跟你更像。」她們倆年紀相仿,看起來確實比那婦人更像。


  菊兒對自己的長相併不大熟悉,家裡窮,沒錢買鏡子,有時候她會對著臉盆或小溪照自己的影影,但是看得都不大清,她就光知道自己長得不醜,僅此而已。


  現在,這個姐姐居然說自己跟她長得像,而這個姐姐又這麼漂亮,這麼溫柔,讓她一時間都忘了憂傷,高興的笑了起來。


  沈若蘭看著這張熟悉的小臉兒,又聯想到竹兒和菊兒的名字,忽然產生了一個瘋狂的念頭,她咽了口唾沫,說:「菊兒,你……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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