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落了骨氣
“安靜!安靜!”法官臉色一正,連敲兩下法槌,接過書記員遞來的竹小溪手機,瞥了眼把它放在一邊,目光看向沈奕,“證人對此,可有什麽意見?”
沈奕隻是在竹小溪挑出他毛病的時候,眼神驚訝了一下,也不管別人用什麽懷疑鄙視的目光看他,他俊臉神色平平靜靜,倒是看向竹小溪的目光裏露出一絲別人瞧不見的讚賞。
“我沒有意見。”
沈奕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楊挺傑和衛霖都有些不滿,最起碼要為自己辯駁一下,這麽懦弱的一句,就等於默認了竹小溪所說的都是真的,這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楊挺傑坐不住了,再由著竹小溪控製下去,肯定得敗訴!他站起身,麵向法官:“法官大人,我方申請延期審理,請求調查對方律師所提供證據的真實性。”
法官看了眼竹小溪這方,問:“原告方可有意見?”
竹小溪正要回答,卻見歐陽暉站了起來,搶在小徒弟話前:“我方同意延期審理。”說完還一手將神情驚愣的竹小溪拉回座位上。
“師父……”竹小溪不明白了,現在這情形基本可以推翻沈奕的證言,可以對被告方進行乘勝追擊,怎麽現在就成全對方鳴金收兵啦?
“好!本場庭審結束,三日後,本庭再開庭審理。現在,休庭。”法官法槌一敲,結束了本場庭審。審了這麽久,作為更年期的婦女,法官同誌也挺累了,她得下班回家,給她兒子做飯去。
楊挺傑微微鬆了口氣,這時他才認認真真地打量起竹小溪來,這丫頭年紀小小,一臉稚氣,心計倒是挺深,竟然會事先裝傻,卸下沈奕的防備之心,一步一步設套,就等著他跳進去,然後一網打盡!看來歐陽暉那隻鬼狐狸,這次打破從來不收女徒弟的規矩,倒是有些準頭的!
法官退庭後,眾人也相繼走出了法庭。在法院大門前的停車坪上,楊挺傑臨走時,還不忘和歐陽暉不痛不癢地寒暄幾句,歐陽暉亦是你來往我“官司不成仁義在”的友好神情。
抱著師父公文包的竹小溪站在一旁,嘴邊含著自己都覺得虛偽的微笑,禮貌兮兮地聽著這兩個楠城律界大咖虛與委蛇著。
沈奕和衛霖坐在同一部黑色炫酷的寶馬車上,神色不一地看著外麵的那幾人。
“你是不是看到她,飄蕩在外的心又回來了?”衛霖看著外麵勉強微笑的竹小溪,突然問了句。
沈奕微微一笑,慵懶地眯了下眼睛,答非所問地說:“你不是該擔心下纏在你身上的官司嗎?輸了,你可得賠那啥,慕容,慕容筱筱,一千萬的精神損失費呢!這數目,可是夠你開幾家小尚軒館的!”
衛霖一聽這,想想那慕容筱筱一副讓他惡心的怨婦模樣,他心頭火氣不由得就躥上來了。
當時,衛霖的確是在他打理的形象造型中心尚軒館,而不是和沈奕在海辰軒品酒。他那日心情極差,的確有出言幾句冷諷了對他屬下吹毛求疵的慕容筱筱,言語刺激程度並未達到“侮辱人格”的標準。至於他扒扯她衣服,故意整亂她發型,惡轟她出尚軒館,這完全是曲解真相,誇大事實,他隻是指示幾個下屬“請”她出去罷了,至於她在大街上受了什麽非人目光的待遇又關他什麽事了?!如此,便讓他賠償天價精神損失費,如此變態訴求,不管她請什麽金牌律師,他衛霖即便是製造偽證,也不能就這麽輸給那怨婦!
可惜,好基友沈奕的證言也被竹小溪那小丫頭給挑破了,還以為今天勝券在握,誰想到會被反咬一口,不僅沒勝,還讓沈奕麵臨作偽證的罪責!唉,那丫頭怎麽可以這麽不留情麵,絲毫都不考慮沈奕的處境,難道一年前,她和他當真斷得一幹二淨了?
“怎麽?被我說中了,害怕輸了?心疼一千萬了?”沈奕側頭看了眼衛霖,他正擰著眉頭,神情苦惱,一副輸定了的憂愁苦逼模樣。
衛霖歎了一聲,對他的問題不置一詞。他看了眼已經鑽進歐陽暉奔馳車裏的竹小溪,問了句:“那個丫頭,要走了,不打算和她敘敘舊?”
“這一次,就免了。以後,會有機會。”沈奕目光深邃地看著歐陽暉的奔馳車漸漸地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他心中想著:丫頭,我會找個好時機,和你好好敘敘舊……
回到正峰律師事務所已經接近下班時間,歐陽暉給小徒弟竹小溪布置了幾項任務後,便放她回家去了。對於小徒弟這次的臨場表現,他除了對她提出反證,扭轉庭審劣勢感到有些驚訝外,還發現她對那個證人反應太過不同尋常,她和那小子之間,關係肯定不一般。不然,這小丫頭,麵對楊挺傑那樣精煉的老手,是不會這麽好運地掰回這局的。
竹小溪沿著高大木棉樹下的人行道,慢吞吞地挪著腳步,踢踩著道上的枯葉,往她租住的單身公寓走回去。不是沒錢打車,而是她神經發燒,就想犯賤地走上個兩三小時路,來釋放她今天碰到的一切。任由思緒飄飄,隻管目視前方地漫步而行。
一年多了,如果不翻看畫冊,她幾乎都快要忘記沈奕,忘掉這個曾經在大學時代給了她最美好最甜蜜記憶的男子,忘掉這個曾經和她約定一輩子像龍貓一樣守護她的男子。她很健忘,也很懶散,平日不會動用大腦去想念思考一些不出現在她身邊的人和事。那時,沈奕在她大三期末考試開考那天,在機場無情冷漠地拋下她,和梁星玥“私奔”時,她就已經決定,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這個她早已習慣他嗬護的男人,一定要有骨氣地把他忘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隻是沒想到,偉大的上帝喜歡折騰渺小人類的各種際遇。竹小溪還未把沈奕忘徹底時,他就出現在了她眼前,還是作為與她對抗一方的證人,出現在不該湧現任何私人感情的嚴肅法庭上!她見到他的那一刻,腦袋真的被轟炸了一下,他和她在一起時所有記憶,就像烽火戰場上漫天飛舞的彈片,從四麵八方湧落在她腦海裏,任憑她如何使勁,卻總也擋不住。
她終究,還是失落了一年前,信誓旦旦的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