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脈

  之前溫悅汐借口說自己最近身體一直不大好的時候,綠弗就已經十分擔心,見著溫悅汐日日趁著段蔚予不在的時候給她自己診脈,心中暗暗覺得若非是十分嚴重的毛病,王妃也不至於瞞著王爺,這些日子她一直也都是提心弔膽的,此時聽到溫悅汐讓她去找大夫,心中不由咯噔一聲,想開口問溫悅汐為何要請大夫,但是張了張口,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低低應了一聲之後,便是轉身出去請大夫去了。


  而此時的溫悅汐正想著自己的心事,也沒有注意到綠弗的異常。


  溫悅汐靠在樹蔭下的藤椅上閉著眼睛,等待著大夫的到來,可是沒有想到先等來的竟是段蔚予。


  聽到這熟悉的腳步聲,溫悅汐不必睜開眼睛,就知曉來人是誰,「你不是剛去刑部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段蔚予若無其事地道:「出了一些問題,那件案子今天辦不了了。」


  「哦,是這樣啊。」溫悅汐嘴角勾起一笑,「我還以為你是在聽到我讓綠弗請了大夫過來的消息之後才趕回來的。」


  被溫悅汐這般點破,段蔚予反而鬆了一口氣,既然悅汐願意坦白跟自己說出來,那這件事應該不會太嚴重,而且她臉上的神情也是輕鬆的,應該不是刻意裝出來的。


  段蔚予走到溫悅汐的身邊,目光柔和地落在她的臉上,「生病了嗎?」


  自己剛到刑部沒多久,府里的侍衛就來稟報自己,說悅汐讓綠弗去幫她出去請了大夫,他當時心下一緊,立刻就趕了回來。並非是自己太草木皆兵,實在是因為悅汐跟旁人都不同,她的身子出一點意外,自己都是要膽戰心驚的。


  尤其,悅汐本身就是大夫,懂得醫術,若非是特殊情況,這麼會去外面請大夫進來,當下他心中就有不好的預感,匆匆忙忙趕了回來,但是回來之後看著悅汐這般淡定從容的模樣,又不像是有大事的樣子。


  溫悅汐這才睜開眼睛,眸光燦然地看著段蔚予,似有些苦惱地道:「我方才給自己把脈的時候,診出了一些問題,只是不能確定,所以想請外面的大夫再給我診一診,看看究竟如何。」


  溫悅汐話音剛落下,綠弗便引著從外面請來的大夫朝這裡走了過來,段蔚予和溫悅汐都是轉頭看向來人,那大夫上前之後,立刻給溫悅汐和段蔚予二人行禮。


  既然是溫悅汐吩咐要找的大夫,自然醫術不會太差,在京城中亦是十分有名的,溫悅汐溫和客氣地開口對那上了年紀的大夫道:「有勞先生了。」


  「蔚王妃言重了。」


  客氣話也不多說,那大夫坐下給溫悅汐診脈,溫悅汐心中已經有譜,所以此時倒是不急不躁,靜靜地等待著這大夫給出結果,但是一旁站著的段蔚予和綠弗都是有些緊張地看著那個給溫悅汐診脈的大夫,不過段蔚予的緊張從臉上卻是看不出來了,若是有人能窺得他隱在袖中握緊的手,便可明白他並非如表面上表現得那般淡定了。


  在段蔚予這種緊張的等待之中,那大夫終於收回自己的手,接著站起身來,笑著朝段蔚予拱手道:「恭喜王爺。」言罷,又是轉而看向仍舊坐在藤椅上的溫悅汐,「恭喜王妃,是喜脈。」


  溫悅汐微笑點頭,「多謝。」這個結果早在她的預料之中,找這大夫過來也不過是想要確認一下。


  段蔚予初開始的瞬間有些發懵,他這一路趕回來,心中都緊張地想著悅汐的身體是不是又出了什麼問題,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從那大夫口中聽到什麼壞消息,所以一直都沒有往這個上頭想。


  待反應過來之後,只是稍稍看了溫悅汐一眼,之後對綠弗吩咐道:「送大夫出去,多給一些賞銀。」


  「是。」


  那大夫聞言立刻謝了段蔚予,心中也是抑制不住地歡喜,蔚王府給的賞銀肯定不少這是其一,而這其二嘛,蔚王妃嫁給蔚王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懷上孩子,兩人感情卻一直不減,也不見蔚王有要納側妃的意思,所有人私下裡都少不了議論,如今蔚王妃有喜了,消息肯定傳開,而偏偏自己就是那個給蔚王妃診出喜脈的大夫,說出來也有面子。


  綠弗轉身送那大夫離開,溫悅汐見段蔚予一直不說話,不由含笑道:「怎麼?被這消息給嚇傻了?」


  段蔚予聞言這才咬牙切齒地彈了一下溫悅汐的腦門,「你可是把我給嚇著了,我這一路趕回來,心裡不知閃過多少猜測,可就是沒有想到……」猶自不解氣,段蔚予又是捏了一下溫悅汐的鼻子,「看你這神情,你應該事先就已經知道了吧?卻瞞著不告訴我?」


  溫悅汐聽到他這樣說,知道他聽到自己讓人去請大夫之後,肯定是想岔了,以為自己身子出了什麼問題,這一路從刑部趕回來,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兒呢,當下也就心有愧疚,拉著段蔚予的手輕輕晃著,聲音嬌軟,「我剛不是跟你說了嗎?我自己也不確定,因為時日太短了,脈象還不明顯,我擔心若是自己搞錯了,豈不是讓你空歡喜一場,所以暫時就沒有告訴你,想確定了之後再跟你說。」


  其實她自從停葯之後,就一直在注意著這件事,之前一直不想懷孩子,是因為這身子骨還未長成,既然停了葯了,就說明她已經準備好要孩子了。所以,自打停葯之後,她就一直特別注意自己月事的日子,月事遲了,她自然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但是時間太早,從脈象上並看不出什麼,所以她才會每日都給自己診脈,希望能得到一個確切的結果。結果今日,果然讓她摸出脈象來,這才趕緊遣了綠弗去請大夫來確定,畢竟這不是小事,萬一自己弄錯了……


  聽了溫悅汐說完這些,段蔚予無奈輕嘆一口氣,「你啊。」但是語氣里卻是難掩寵溺,他拿她從來都沒有辦法。


  正好這時,綠弗送了大夫回來,段蔚予轉頭吩咐她道:「找個人進宮,去請太醫過來一趟。」


  說罷,低頭看向溫悅汐解釋道:「這是皇室的規矩,要太醫確認喜脈記錄在案之後,這孩子出生之後才能入皇室玉牒。」


  溫悅汐撇嘴,嘟囔道:「你們皇家就是麻煩。」其實她知曉的,當初宓兒有喜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聽說了有這樣的規矩。


  這時候綠弗已經離開去找人進宮請太醫了,段蔚予抱著溫悅汐在藤椅上坐下,修長如玉的手指把玩著她的頭髮,語氣卻是無奈,「你什麼時候停的葯?我竟然全不知曉。」


  溫悅汐伸手環住段蔚予的脖子,腦袋貼在他的胸膛處,柔弱無骨一般靠著他,「我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嗎?」


  但是段蔚予心中卻有個疑慮,「你現在的身體真的可以嗎?」以前悅汐為什麼要喝避孕的葯,他自然沒有忘。


  「放心吧,我可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我說過的,我跟愛惜我的這條命。」說著,溫悅汐奇怪地抬眸看向段蔚予,「哎,我說段蔚予,一般男人聽到自己有孩子了,會是你現在這樣的反應嗎?你就沒有一點點……激動?高興?連驚嚇都沒有嗎?」


  溫悅汐深深挫敗了,本還想著段蔚予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自己能欣賞他臉上精彩的表情呢,結果……蔚王殿下,你要不要這麼淡定自若啊?連這樣都驚不著你,也真是佩服。


  看著溫悅汐臉上這般挫敗失落的神情,段蔚予無聲笑了笑,「或許下次你可以再試試。」


  溫悅汐聞言恨恨在段蔚予脖子上咬了一口,段蔚予含笑揉了揉她的腦袋,「悅汐,不要太暴躁,對肚子里的孩子影響不好。」


  「咬死你算了。」


  既然已經確定是喜脈,進宮請太醫只是個過場,所以進宮去請太醫的下人也刻意透露了此事,太醫院當值的幾個太醫一聽,頓時都有些驚訝,這蔚王和蔚王妃成親數年,蔚王妃的肚子一直沒有消息傳出,大家都認為蔚王妃大約是因為之前生病損傷了身子,故而再也無法有孕了,不過這也都只是大家的猜測,畢竟蔚王妃未曾傳召過太醫。


  但是這猜測時間久了,大家都似乎已經默認了這個猜測,心中暗自都認定蔚王妃是不可能有身孕了,如今聽到蔚王府來的人說蔚王妃似乎有喜了,心中自然是不免驚訝的。


  雖然心中驚訝,但是大家也都按捺著沒有表現在面上,一直到蔚王府的人帶著其中一位太醫離開之後,剩下的幾個當值太醫這才聚在一起,議論起這件事來。


  皇宮這地方向來是藏不住什麼消息的,尤其蔚王府的人並沒有打算刻意隱瞞,甚至是有意張揚,所以消息便迅速傳進了各宮嬪妃,自然也包括皇后的耳中。


  皇后聽到這消息之後,驚訝之餘,瞬間想到的就是太子妃,太子妃跟蔚王妃的情況何其相似,都是成親數年,卻一無所出,如今蔚王妃的肚子竟然有了消息,那太子妃呢?太子妃一直沒有孩子,這是皇后心中大憾,雖然太子如今納了側妃,但是那菱側妃體弱多病,能不能懷上孩子也說不定,就算她真的能順利剩下太子的孩子,那也不是嫡出,最好的自然是太子妃能誕下一個男孩兒。如今蔚王妃的肚子都有消息了,那是不是太子妃也還是有希望的呢?


  皇后雖然重新燃起了一些希望,但仔細想想,又覺得這希望不大,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蔚王妃好運,太子妃就未必有這樣的好運了,這麼一想,心裡就越發堵得慌了。


  暗自想了一會兒,皇后吩咐自己身邊的宮女去東宮把太子妃和菱側妃請過來,「就說本宮有事情要跟她們吩咐。」


  宮女得了旨意,立刻就趕去東宮把太子妃和菱側妃給請了過來,皇后其實並沒有什麼要事要吩咐她們,不過是找個借口讓她們過來而已,因為她估摸著那出宮去給蔚王妃診脈的太醫也該回來了,正好利用蔚王妃懷上孩子的事情給她們兩個一個刺激也好。


  言詩云已經在皇宮中浸潤數年,對皇后也十分了解,聽她不過是在聊一些瑣碎的事情,根本並非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心中便是有些明白皇後為什麼要把她們兩個都叫過來了,蔚王府派人來進宮請太醫的事情,自己已經聽說了,等會兒那太醫從蔚王府回來之後,肯定會先到皇后這裡來回稟的,皇后不過是要自己和菱側妃都在場而已。


  「回皇後娘娘,出宮去給蔚王妃請脈的太醫已經回來了,正在外面求見皇後娘娘。」


  皇后攬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對宮女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是。」


  不多時之後,那位太醫便是被宮女給引了進來,見太子妃和菱側妃都在,那位太醫心中暗暗有了琢磨,卻也不敢耽擱行禮,心中暗有心思,卻也已經開口見禮。


  「免禮吧。」


  「謝皇後娘娘。」


  「蔚王妃的情況如何?」


  「回皇後娘娘的話,蔚王妃的確是喜脈。」他知道皇後娘娘想問的就是這個。


  雖然事先已經聽到消息,但那也只是傳言,太醫並沒有證實,也有可能是誤會,如今聽得太醫這般親口說來,太子妃的心情卻是有些複雜。


  之前這些年,每當想起自己沒有子嗣的事情,她還可以拿蔚王妃來安慰自己,蔚王和蔚王妃那麼恩愛,他們不也還沒有孩子嗎?而也正是因為蔚王妃一直沒有孩子,所以自己才不會顯得那麼狼狽,反正她們的矛頭不能指向自己一個人,蔚王妃跟自己不也一樣嗎?


  可是現在蔚王妃有了身孕,自己就會顯得格外突兀了,可以想見,從今以後,但凡是宮宴,那些人都會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己,同情自己懷上孩子。


  不過,蔚王妃有喜的這件事,帶給言詩云的卻並非全是壞處,想想看,蔚王妃如今突然有喜了,是不是因為她找到了什麼能助人懷孕的藥方?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自己豈不是也可以?


  言詩云心思動得靈活,此時已經完全無法去在意皇後到底跟那太醫說了些什麼,一直到太醫離開,知道皇后肯定是有話要跟她和菱側妃兩個說了,言詩云這才收回心思。


  「蔚王妃有喜了,值得慶賀。本宮一早就跟你們說過,女人,尤其是宮裡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子嗣,子嗣是你們最能依仗的東西。像那之前的臻貴妃還有瑩妃,她們都是曾經深受皇上的寵愛,可那又怎麼樣呢?沒有子嗣,她們沒有任何依傍,皇上說殺就殺,不會有絲毫猶豫。若她們有子嗣的話,情況就很可能會不一樣了。就算是念著孩子的份兒上,總還會心軟的,誰會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呢?」


  皇后這樣說著,言詩云和菱側妃都是低著頭不說話,菱側妃是因為害羞,而言詩云心中的情緒就複雜多了。


  見她們二人都不言語,皇后輕嘆一聲道:「你們兩個也都把子嗣的事情放在心上些,如今還沒有更多的女子跟你們爭,將來……懷瑾能在你們殿內留宿幾時?還不趁著現在……」


  皇后的意思,她們兩個都聽明白了,如今太子身邊的女人還只有她們兩個,無非是在她們兩個的房裡歇著,將來太子登基做了皇帝之後,後宮里那麼多女人,她們能懷上子嗣的機會就更少了許多。


  敲打了她們二人一番,讓她們多長點心之後,皇后便是吩咐菱側妃退下了,卻是對太子妃言詩云道:「你且先留下,本宮還有話要吩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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