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葯

  為什麼一定要納夏侯菱做側妃,段懷瑾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只是這個理由他卻不會對任何人說出口。


  縱然皇后不樂於讓段懷瑾納這麼個側妃,但是奈何段懷瑾自己卻十分堅持,皇后最後也只好妥協了。其實她早就動了要給段懷瑾納側妃的心思,言詩云嫁給太子已經好多年了,但是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皇后心中自然是著急,而且太子的身邊也不可能只有太子妃這樣一個女子,只是每次跟太子提起納側妃的事情,他總是迴避推脫,難得這次太子主動說要納妾,雖然皇后大大不中意那位夏侯小姐,但到底也是點頭同意了。


  到了迎夏侯小姐入宮的這日,整個東宮都布置得一片喜慶,但是畢竟是納側妃,並非是正室,所以並沒有盛大的場面。這東宮裡所有的布置,都是言詩云一一吩咐的,看著東宮裡的下人們把大紅的燈籠掛上,言詩云暗自在心中苦笑一聲,太子殿下沒有說錯,自己果真是越來越像皇後娘娘了,要換做自己剛嫁給太子殿下的時候,讓自己來布置這些,自己早已經暗地裡哭過幾百場了。而現在,雖然心裡也有些難受,卻也很明白,這是早晚的事情,她心裡想得更多的是,這個夏侯菱是個什麼性子,將來會不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轉身回到自己的寢殿之中,她的貼身侍女見她神情似乎有異,一邊倒茶,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主子不必擔心,老爺不是已經讓人傳信進來了嗎?那位夏侯小姐常年卧病在床,性子軟弱得很,就算進了東宮,也不敢跟主子您作對。況且……」那侍女壓低了聲音道:「老爺不是也找大夫證實了,那位夏侯小姐活不了多久了嗎?」


  言詩云苦笑,「就算她死了,也還會有新人進來,如果這位夏侯小姐的性子真的如同父親信上些的那樣,那我倒願意她長長久久地活下去,也省得再來一個厲害的側妃跟我作對。」


  言詩云早就想明白了,太子殿下遲早要納側妃的,所以對於這樣一天的到來,她早就做好了準備,說實在的,在她的預料中,這一天來得還要更早一些,太子殿下一直拖到今天,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


  侍女聞言不再吭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就算是普通男子還有三妻四妾呢,更別說是將來要做皇帝的太子殿下了,這世間能像蔚王那般只娶蔚王妃一人的男子有幾個,不過想來這蔚王妃只怕也不能獨佔蔚王多久了,蔚王眼看著就要到而立之年了,跟蔚王妃成親也好幾年了,蔚王妃的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


  雖說自家太子妃也一直沒有懷上孩子,但是情況畢竟不一樣。太子跟太子妃並不怎麼親近,兩個人相敬如賓,卻少了夫妻之前親密的感覺,很多時候都是客客氣氣的,顯得很疏離。但蔚王和蔚王妃是眾所周知的感情好,兩個人成親也好幾年了,蔚王對待蔚王妃依舊一如當初,每當宮宴時自己瞧見了他們二人,都不由在心中暗自感嘆,卻不知蔚王妃上輩子修的多少福,遇到蔚王這樣一個處處完美的夫君,地位自不用說,長相也是公認的,更重要的是人家還愛妻如命。別看蔚王對旁人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他看蔚王妃時的眼神……誰都看得出那裡面的情意滿滿。


  只是倒也奇怪了,兩人感情這樣好,成親好幾年了,蔚王妃竟然一直都沒有懷上孩子,不由引來眾人的猜測,這蔚王妃該不會是身體有什麼問題,不能懷孩子吧?記得當初蔚王和蔚王妃剛成親的時候,蔚王妃生了一場大病,蔚王妃不能生孩子該不會跟那場大病有關吧?

  這種說法越傳越盛,人們也都在私下裡暗自猜測,估計蔚王納妾也快了,縱然他再怎麼寵愛蔚王妃,到底還是得要孩子來傳宗接代的。


  這不,那些肖想蔚王的女子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那宮女正是兀自這般出神,耳邊聽得言詩云的聲音傳來,「你過去那邊看看他們布置好了沒有。」


  宮女聞言應了一聲,正要退去,卻又聽得言詩云道:「仔細查看一番,別漏了什麼,給人留下話柄就不好了。」


  「是,奴婢知道了。」


  言詩云到底也不願親自去查看那邊的新房,雖然明知道太子納側妃是不可避免的,雖然早就想過這一日,但是真到了這時候,她卻也心生退縮,那裡是今夜太子殿下要寵幸別的女子的地方,她擔心自己去了,會真的忍不住落淚,索性便不去了。


  她到現在也寧不清楚太子殿下為什麼非要納這個夏侯菱不可,皇后已然選中了幾位大臣家的小姐讓太子殿下自己挑選,在她看來這幾位小姐比之那位夏侯菱小姐只好不差,可是太子殿下還是一個都沒有看上,一定要那夏侯菱不可。


  一開始她還篤定太子殿下並非是真心喜歡上了夏侯菱,可是現在她倒有幾分不確定了,若非是真心喜歡,太子殿下為什麼非要夏侯菱不可?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可就麻煩了。她倒寧願太子殿下一輩子喜歡蔚王妃,這樣的話,最起碼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因為無論太子殿下再怎麼喜歡蔚王妃,蔚王妃也不能進宮來跟自己搶什麼。但是這個夏侯菱可就說不準了,雖然外面的人都傳言說這個夏侯菱活不長了,但是這種事情誰又能說得准呢?

  ……


  「主子,夜已深了,該休息了。」言詩云的貼身宮女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小聲提醒正半倚在榻上看書的言詩云。太子妃已經捧著這本書在這裡看了好久了,雖然神情上不見有什麼,可是今晚這樣的時候,主子心裡定然是極難受的。


  言詩云聞言抬起頭來,眼神中迷濛之色,彷彿才從書頁中抽離出來一般,抬眼看了一眼窗外,輕聲道:「都已經這麼晚了?」


  「是啊。」宮女小聲應著,不敢多說其他。


  其實言詩云捧著這本書看了這麼久,她實際上根本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太子殿下已經去了新房許久,這個時候他們兩個應該已經……


  這一夜,自己註定是難眠了……


  由宮女伺候在床上躺下,言詩云卻是一夜無眠,延挨到了早上,正要起身,外面有宮女稟報道:「主子,菱側妃前來給您請安。」


  言詩云聞言心中一沉,一想到昨天晚上那女子與太子殿下纏綿了一夜,她心裡就控制不住地難受,暗暗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言詩云平靜地開口道:「讓她在外面稍等一下。」


  「是。」


  言詩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內心裡究竟是不是想給那位菱側妃一點下馬威,所以才這麼慢騰騰的,雖然她明知道那位菱側妃此時正在外面等著,但是卻一點不著急地慢慢穿衣梳妝,等到一切都打理妥當之後,這才勾起笑意走出內殿。


  「讓妹妹久等了,我實在是惰得很,這才剛剛起床,真是慚愧。」


  言詩云一邊說著,一邊悄無聲息地打量著站在面前的女子,果真是一個病美人,嬌嬌弱弱地站在那裡,一身肌膚彷彿冰雪砌成,好似一碰就會碎掉一樣。


  不過那臉頰上卻有兩抹紅暈,看起來分外惹人憐愛,言詩云心中暗暗築起了心防,這樣一個女子縱然是身體不好,卻也不可小覷,誰能斷定她就不會真的奪了太子殿下的寵愛呢?


  言詩云在說話之間也會暗暗試探著這位新晉的側妃,這女子倒不像是個有心機的女子,對於自己的問話她也有問必答,沒有跟自己拐什麼彎彎腸子,現下判斷起來,應該是個好相處的人。


  只是但凡一個人在皇宮裡住的時間長了,定然會有所改變,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想來這位菱側妃也不會例外。


  不管如何,言詩云表面上還是裝得親親熱熱地跟這菱側妃聊了一會兒,眼看著時辰到了,便是親切地對那菱側妃道:「這個時辰,母后也該起了,我們一起去向母后請安去吧,母后肯定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菱側妃輕聲應了,也便是跟言詩云一起去了皇后的寢宮。


  皇后見了菱側妃這副病弱的樣子,心中就是不喜,對她的態度也很是冷淡。而言詩云對皇后的一舉一動已經非常熟悉了,她自然也看得出皇后並不喜歡菱側妃,所以心中暗暗欣喜,最起碼若是以後自己跟這位菱側妃有什麼不愉快,皇後娘娘會站在自己這邊。


  「你身子不好,要好好將養身體,只有把身子養好了,也好懷上子嗣,你自己也多上心些,在這後宮之中什麼都不如子嗣重要。」


  原本還在暗自欣喜的言詩云聽到皇后這話,那股慶幸的念頭一下子全都跑沒了,她不知道皇后在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暗指自己,但就算皇后沒有暗指自己,這話聽在她的心裡也是十分難受。


  很顯然皇后已經不對自己抱有希望了,就算她再怎麼不喜歡夏侯菱,她還是希望夏侯菱能懷上太子殿下的子嗣,若是夏侯菱真的懷上太子殿下的子嗣,皇后對她的態度會大有改變吧。而自己……言詩云暗自傷心,為什麼自己總也懷上孩子呢?


  太子納妃,雖然不是正妃,但是畢竟也是東宮裡的人,將來待段懷瑾登基之後,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即使只是側妃,嫁進東宮第二日,皇室的這些女眷們也是要進宮去恭賀的,畢竟是新婦,算是介紹給大家認識。


  既然皇室的女眷都要去,溫悅汐自然也是免不了,一早去慶王府接了許宓,二人同乘一輛馬車便是朝著皇宮去了。


  見許宓仍是一臉睏倦的樣子,溫悅汐朝她曖昧地笑了笑,許宓見狀一下子就明白了溫悅汐的意思,臉一紅,伸手戳了一下溫悅汐的肩膀,「腦袋裡亂想什麼呢?昨天晚上家裡那個混世小魔王一直折騰著不肯洗澡,非要拉著我陪他玩兒,我是困得不行,那小傢伙可有精力得很,昨晚鬧到很晚才睡的,偏偏今天早上還要進宮去,太痛苦了。」


  許宓一臉的苦大仇深。


  「還是你好,沒有孩子,一身輕鬆。」許宓知道溫悅汐並不是生不出孩子,而是她自己不想生,若不是因為知曉內情,她也不會在溫悅汐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了。


  其實一開始剛嫁給段映湛的時候,悅汐就跟自己說過,不好那麼早要孩子,但是自己跟她不一樣,悅汐不願生孩子,沒人逼她,而自己若真的跟她一樣,公公婆婆這裡怎麼交代?


  想起當初自己生孩子的時候的確是兇險,悅汐說,等身體發育得更成熟一些再生孩子會少一些風險,想來的確是真的。


  只是自己一開始不知道她是故意不想要孩子,只想著,自己比她成親晚自己都已經有孩子了,悅汐的肚子卻一直沒動靜,不禁為她擔心起來,後來忍不住試探了一下,這才從悅汐那裡得知,是她自己喝了葯,故意不想懷孕的,而這件事蔚王也是知曉的。自己才鬆了一口氣,怪她沒有義氣,也不早告訴自己,害得自己白擔心了那麼久。


  不過後來想想,也的確是,自己剛成親的時候悅汐就跟自己暗示過了,只是那個時候自己沒有多想。


  聽到許宓提起孩子,溫悅汐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有若有所思的意味,一時有些走神。


  許宓見她愣神的樣子,不由問道:「在想什麼呢?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溫悅汐回過神來,含笑道:「怎麼沒聽見,你雖然嘴上在跟我抱怨你家小霸王,但我還能不了解你,嘴上埋怨,心裡卻高興得很。」


  正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生,許宓跟慶王和慶王妃的關係才真正親密起來。


  宓兒跟映湛剛成親的時候,的確是住在郊外的那座宅子,後來宓兒懷了身孕,慶王和慶王妃便不許他們再住在城外的宅子了,直接命令他們搬回了慶王府去住。慶王府就段映湛這麼一根獨苗,許宓懷了孩子,慶王和慶王妃自然也不會薄待她,慢慢這般相處著,他們的關係也越發好了起來,後來孩子出生,一直到現在,段映湛和許宓他們都住在慶王府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孫子的關係,愛屋及烏,慶王和慶王妃對宓兒也越發親近起來,如今他們住在一起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


  許宓被溫悅汐一語道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即道:「說真的,你這身體……那叫什麼……發育,對,發育得也差不多了吧?蔚王都這年紀了,你還不打算要孩子呢?」


  「他什麼年紀了?不還三十不到呢嗎?年華正茂呢。」溫悅汐苦笑,不過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裡,年近三十的段蔚予的確算是年紀不小了。


  不打算跟許宓掰扯年紀的問題,溫悅汐含笑道:「葯我已經停了,順其自然吧。」


  許宓聞言亦是笑著道:「你要是再不停葯,蔚王可真要被人說是老來得子了。」


  二人這般開著玩笑,馬車已經到了皇宮。


  下了馬車之後,許宓在溫悅汐的耳邊低聲道:「都這麼多年了,我還是不喜歡皇宮這地方,忒陰森。」


  溫悅汐亦是低聲回道:「你這一身陽剛之氣,怕什麼?」


  許宓笑著要去擰溫悅汐的臉,溫悅汐連忙躲開,二人不敢多有耽擱,整肅了一下神情便是相攜進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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