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貪生怕死(二更)
聽了段蔚予這話,溫悅汐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上官初容的身上,這個女子雖然外表看起來冰冷無情,不好接觸,但事實上,她的心要比這裡所有人的都要柔軟。
要到解藥,剛那些侍衛離開也是當初她提出來的條件,與她而言,那些侍衛雖然也叫她討厭,但是那些人畢竟也是身不由己,誰願意那麼小一點就要拼勁全力跟身邊的同伴廝殺?他們到底算是被擄上山來的,所以上官初容希望他們沒了武功之後,能離開這裡,去過平常人的日子。
那尊主很快就理解了段蔚予的話,知道他口中指的那個人是上官初容,於是不由喃喃道:「我竟是從來沒有看出來。」他一直以為上官初容大約是這山上最無欲無求的人了,可是沒有想到她的心中竟然有著這樣大的一個計劃。
「可若是我把解藥給了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我想,你大約是不會讓我再活著了是吧?」
段蔚予亦是毫不避諱,「我自然是可能會再讓你活著,我外公的一條命,在加上我母親被趕出來的屈辱,這些自然都是要你來還。至於你說的,若是你把解藥給了我,會得到什麼好處……我可以留下你兩個兒子的性命,你說划算嗎?」
那尊主一聽這話,眸中果然閃過動搖的神色。
段蔚予沒有功夫跟他在這裡磨蹭,於是把手中的長劍往前送了一分,劍刃瞬間劃破男人的皮膚,滲出的鮮血沾染到了寒光閃閃的劍刃之上。
「你若是不想說也可以,我自己去找,總是能找得到的。就算找不到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損失,反正我要找的不過是鎮魂珠罷了,你說是不是?」
「好,我答應你,我可以告訴你解藥在哪裡,但是你要實現你的承諾,放過我妻子,還有我的兩個兒子。」
「放心,我說話算話,冤有頭債有主,我們之間的仇怨,我不會去牽連到別人的。」
聽聞段蔚予這樣說,那尊主不由低頭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這柄長劍,心中亦是萬千感慨,這柄長劍他是見過的,名曰湛影,是當時特意為她打造的嫁妝。那場事變之後,自己就再也沒有見過這柄長劍了,沒有想到今日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不由讓他有一種夙命的感覺,該來的還是來了,要還的終究要還。
解藥被放在書房的暗室之中,段蔚予為防有詐,便是要帶著那尊主一起過去,而在此之前,為防這些人有什麼小動作,便是令谷易游把他們都給綁了起來,並且把溫悅汐事先準備好的藥丸一一餵給他們吃了,然後對上官初容道:「外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眼看著段蔚予他們就要帶著尊主離開,佟泰清不由問道:「你們給我們吃的這是什麼東西?」
「能讓你們置身水火之中的毒藥而已,放心,三天之內死不了的。」溫悅汐的聲音輕輕巧巧,聽在他們的耳中卻是如遭雷劈,毒藥?置身水火之中?
不等他們再問,段蔚予他們已經離開了,只把他們綁在這裡,完全不理會的樣子。
也是,就他們現在這樣,武功被廢了,被人綁著,還被餵了毒藥,他們還能做什麼?
眼看著上官初容也出去了,佟芷婧只恨恨地盯著上官初容的背影,咬牙切齒道:「沒有想到我們這裡竟是出了這樣一個吃裡扒外的叛徒。」
聽到佟芷婧這樣說,旁邊迅速有人附和道:「就是,哪有幫著外人來對付我們的道理?真是鬼迷了心竅了。」
所有人都因為武功被廢而滿心的怨恨,此時一股腦兒發泄到了上官初容的身上,她既然不在,那她的家人就要替她受著。
而上官老爺聽了之後,面上通紅,也有些過不去,恰好聽到佟泰清也在附和著數落自己的女兒,他不由揚聲道:「佟泰清,你有什麼資格開口?若不是你讓你的女兒千里迢迢把段蔚予引到這裡來,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嗎?當初他們這些人得以順利進來,也是你女兒的功勞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利用段蔚予的身份,圖謀造反。可是誰知道你自己卻也是被那段蔚予給利用了,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佟泰清聞言面上一陣羞惱,也果真不再言語了。上官老爺卻還是來了勁,緊接著又是看向緒瀚海,「還有你們緒家,你們難道就沒有參與到今天的事情里嗎?」方才段蔚予手上拿著的那把劍他難道還認不出來嗎?就是當初的那把湛影,當初那件事之後,分明是緒家把那把劍給藏起來了,別人不知道,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
聽到上官老爺這樣說,佟芷婧也是介面道:「那可不是,當初就是緒家哥哥把我的住處泄露給段蔚予的,我當時在昊黎的時候,他可是也在的。」
這個時候便只有壬家置身事外了,但是聽到他們這樣說,壬家的家主也不由火冒三丈,「原本你們背地裡竟是做了這麼多事情,要不是你們這樣作亂的話,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嗎?我們會淪落到如此狼狽的地步嗎?如今武功沒了,又中了毒,以後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這下你們都滿意了?」
「行了,你也別在這叫屈,你以為你的心思就藏得很好嗎?」
眼看著這四大家族的家主吵成一片,壬潭遠不由厲喝一聲,「好了,都別說了!」
壬潭遠的聲音一出,其他人倒也下意識地都住了口,而此時仍舊坐在高位之上的壬紀朔則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吵來吵去,眼神之中反而還有些興味。坐在他身旁的尊主夫人現在是還沒有從方才那些變故中回過神來,整個人魂兒都丟了一般,愣愣地在原地坐著。
只有壬潭遠維持著場面道:「都這個時候了,互相指責有什麼用?」
到了這個時候了,佟芷婧也不怕得罪壬潭遠了,反正大家都要一起死了,自己還顧慮那麼多做什麼?
「那二公子你說怎麼辦?我們現在除了說說話,還能做什麼?連動都動不了。」
壬潭遠面上一僵,「現在這個時候我們更要一心,光是在這裡爭論又有什麼用?」
「是沒什麼用,不過是臨死之前的消遣而已。不過二公子你就不必擔心了,你最在乎的從來也都是容姐姐,她跟段蔚予他們是一夥兒的,絕對死不了,死的就只有我們這些人。我就說她身上的香味兒那麼重一定有問題,結果……沒有想到就這麼被暗算了。」
聽到佟芷婧這樣說,其他人的心裡也都是一陣唏噓,他們這四大家族的人各有勾心鬥角,所以對入口的東西格外傷上心,生恐不小心中了什麼毒,而且他們這些人對於毒都是有多了解的,可是今天就這樣被人堂而皇之地下了毒,那香氣他們聞了很長時間,竟沒有一個人發現其中隱藏的秘密。
而此時的上官老爺也是後悔不已,他早該想到自己女兒突然要用香料熏嫁衣的舉動十分不尋常,若是自己能早點察覺的話……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我看我們倒不如承認了那段蔚予,讓他坐上尊主的位置得了,畢竟他也是前任尊主的外孫,算是名正言順,最起碼要比……更有資格。」雖然沒有說出名字,但是大家心裡也都明白這隱去的人指的是誰。
一時間其他人也是附和道:「我覺得這主意好,這樣一來,他或許就不會殺掉我們了,畢竟在這裡,他也是需要有人支持他的。」
壬潭遠看著這些人七嘴八舌地想要投靠段蔚予保住自己的一條性命,不由生出一種噁心的感覺。今日能坐在這裡觀禮的人,都是四大家族中的人,平日里在那些下人面前一個個都是高高在上,姿態多麼清高,可是現下卻是原型畢現,一個個都變成了貪生怕死的鼠輩,上一刻還在罵段蔚予如何如何卑鄙,毀了他們的功力,又給他們下毒。現下為了保住自己的一條命,竟然瞬間改換了一副嘴臉。
難怪初容說她厭惡透了這裡,他現在倒也覺得,這些人若是都死了,也不是一件壞事。想到上官初容,壬潭遠心中不由糾緊了一下,緊接著就是漫無邊際的失落和痛楚,自己滿心期待著自己和她的婚禮,本以為這下終於能跟她修成正果,結果,萬萬沒有料想到,她會利用婚禮跟段蔚予做出這樣一個局。
所以之前她那些難得溫順的樣子也是裝給自己看的,為了讓自己放鬆警惕。
可是,讓壬潭遠唾棄自己的是,縱然她這般騙了自己,這般設計自己,可是自己還是因為她做這一切的目的不是為了段蔚予而在心中暗暗高興。她自己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之所以會幫段蔚予做這些,就是因為她討厭這裡,想要毀掉這裡,想來是跟喜歡段蔚予沾不上關係的。儘管是在這樣的狀況下,壬潭遠還是因為這個認知而偷偷開心著,他自己都在心中暗罵自己,無可救藥。
而此時那些人還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等會兒段蔚予回來之後,他們該如何表忠心以求得段蔚予饒他們一命,壬潭遠已經沒有心思再去跟他們說什麼了。兀自坐在那裡,心裡亂七八糟地,對於接下來的事情,他也是無從猜測。
只是,他感覺身上越發有些熱起來,心中暗道:現在是夏日,這廣殿的四周都是放了冰塊的,而且今天是自己和初容成親的日子,冰塊更是放得很足,應該不會熱才對啊。
不過想著畢竟是夏日,就算是放了冰塊,有些熱也沒什麼奇怪的。可是很快他就發覺似乎有些不對勁了,身上怎麼越來越熱?鼻尖和額頭都開始滲出汗珠了,他不由抬頭看向其他人,他們亦是如此,已經有人低頭去蹭額頭上的汗珠了。
壬潭遠心中不由咯噔一聲,他想起了,溫悅汐在離開之前說的那句話,如果置身水火之中?難道這就是她話里的意思?
而很快他的猜想便是得到證實,他的身子先是像被放在烈火上烘烤一般,好不容熬過這一陣,身上有迅速冰冷起來,像是被凍在寒冬臘月的湖面之上,整個人都不由地打顫。
「這是什麼毒藥啊?怎麼這麼奇怪?」不由有人抱怨道。
但是不久之後他們就抱怨不出來了,因為他們已經被這冰火兩重天的滋味兒折磨得一點說話的閑心都沒有了,要麼就是極冷,要麼就是極熱,這樣的感受可真是前所未有。
而另一邊的段蔚予他們已經帶著那位尊主到了他的書房,進到裡面之後,段蔚予不由問了一句,「這以前也是我祖父的書房嗎?」
男人聞言怔了片刻,繼而才開口應道:「是,這裡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過。」
段蔚予冷聲道:「什麼都沒變,只是換了一個主人。」
男人走到書架前,對段蔚予道:「上面一層那個盒子就是打開暗室的機關。」
見段蔚予沒有動,男人便是伸手去轉動那個木盒,而書架之後的暗室也是緩緩打開。
「你要的解藥,就在這裡面。」
段蔚予朝著裡面看了一眼,卻沒有著急進去,而是對那男人道:「聽上官初容說,你當年之所以能造反成功,就是因為你手裡握著那些侍衛的解藥,所以他們才會聽你的號令。」也正因為如此,四大家族雖然心有不滿,也不敢隨意對他動手,因為他手裡握著的是整個虞山上所有侍衛的命脈。
「看來上官家的那個丫頭真的跟你說了很多。」
「這也足以說明她有多討厭這裡,事實上,任何一個正常都不會喜歡這裡,這裡簡直就是一個殺人的魔窟。」強擄年紀小的孩子上山,讓他們自相殘殺,最後就算能活下來,也只能成為一個不斷殺人的劊子手,這樣的地方不是人間地獄是什麼?
「也許吧,但事實上,它也在維持著西域十三國的平衡,若是有我們這些人在,西域十三國早就亂成一套了。」
溫悅汐聽到這裡忍不住開口難道:「若你指的亂成一套,是指他們互相地吞併戰爭的話,我想,任何一個大國都是在這樣不斷地吞併兼容中形成的。若不是有你們的干涉,或者這西域十三國早就已經在融合成一個整體了,或許他們現在已經過上了平靜安和的日子,當然這其中肯定少不了戰爭,但是不破不立,他們西域十三國究竟會如何,那便交由他們的國君、他們的民眾來決定,而不是被你們這樣強行插手。若他們的日子真的過得很好,我想他們也不會在提起你們的時候,一個個都咬牙切齒了吧?」
溫悅汐雙目沉沉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字字鏗鏘,擲地有聲,男人下意識想要反駁,可是半晌卻仍沒說能說出一個字來。
一旁的許宓不由幫腔道:「就是,人家十三國如何,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誰樂意讓你們來插手,你還好意思說是維持了十三國的平衡,真是給自己臉上貼金。」
溫悅汐握住許宓的手,道:「算了,跟他說他也不會承認的,白費口舌。」
段蔚予亦是開口道:「走吧,進去看看。」
因為擔心會有機關,若是谷易游便是扶著那尊主走在了前面。
密室之中很暗,段蔚予取出了隨身帶著的火摺子,在這微弱的火光下,溫悅汐看了一下四周,不由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