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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一天星海

  得到了城主令之後,沈越便開始去查探還沒有投靠姜碧華的還有什麼人。


  這樣的話,把剩下的人聯合起來,應該是一股強大的力量。


  而孟子容來到白帝城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白帝城的百姓都覺得高興,畢竟長安女官,他們雖然不能去長安,但是也想透過來人窺探。


  姜碧華在城主府中設了大宴。


  在宴會上,孟子容再次遇見了那位華容公子,他看到孟子容眼底有訝異,顯然沒想到她就是那位眾人話語里的長安女官。


  他走了上來,彎腰感謝:「上次還多謝孟小姐給我小兒治病。若非是你那一針,恐怕我孩兒救回來也要成為廢人。」


  孟子容看了他的臉好幾眼,方才收回目光:「不用,舉手之勞。」


  華容正準備離開,然而頓了頓,最後還是問出了自己的困惑:「敢問孟小姐,我是不是長得像你的一位故人。」


  孟子容搖了搖頭,垂下了眼眸:「不知道。」


  華容一愣,雖然疑問卻也沒有多問,最後還是拱拱手離開了。


  孟子容看著他的背影。


  是呀,她連所謂的人都不知道是誰,然而一見到那張臉,就覺得失去了控制。


  宴會上,薛星萊乾脆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著姜碧華問有關「情人鎖」的事情,讓她給她和楚江流打開。


  大庭廣眾之下,所有人都知道她這件東西,反而不好在這上面動手腳,即便姜碧華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給薛星萊和楚江流打開了。


  薛星萊甩著自己的手,大鬆了一口氣。


  楚江流目光瞥見她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默默垂下了眼眸。


  而在孟子容參加宴會的時候,沈越正帶著阿翎在白帝城的大街小巷上竄。


  白帝城地方的每一個角落,都是從小到大沈越玩過的,此刻,他看著阿翎盯著一個魚燈,眼睛眨也不眨,滿眼都是好奇興奮。


  那賣燈的大嫂立馬拿了一個下來,然後遞到阿翎的面前:「來來來,小姑娘,買一個。瞧著這魚多漂亮,回去還可以照亮呢。」


  這魚是漁民在海中所捕的,晒乾了之後魚鱗依然有著藍黃兩色,他們在裡面裝了一個燈芯,點燃之後便可以照明了。


  阿翎聽了,眨了眨眼睛,然後轉過頭看著沈越,想要卻不敢開口。


  從小到大,她向女皇提過很多要求,然而女皇大部分都溫和的拒絕了她,而付公公總是說「小帝姬,你祖母最喜歡你了,那是為你好」。於是她漸漸懂得,不要提要求,提了要求也不會被允許,還會讓別人為難。


  沈越看著她不敢開口的傻樣,大笑了起來:「你喜歡就拿著,我付錢!」


  阿翎歡天喜地的捧著魚燈,歪著腦袋細細的打量著,彷彿是什麼了不得玩意兒。


  沈越卻瞧著有點悲哀,這可是長安小帝姬呀,結果……


  他急忙壓下自己這股同情的想法:「走吧,我帶你去做好玩的事兒。」


  沈越帶著阿翎穿梭在巷陌中。


  冬天裡呼吸之間都是一層冷氣,混合在蒸騰的熟食氣息里,和來來往往的人摩肩擦踵,阿翎像是一隻放出籠子里的鳥兒一般歡快。


  捧著紅薯啃,彎腰混在人群中看斗蛐蛐兒,站在紅樓下聽著姑娘們纏綿的歌,甚至到了賭坊去賭了三吊錢,阿翎彷彿在這方面有特別的運氣似的,出來便將三吊錢換成了三十吊錢,阿翎笑得合不攏嘴。


  沈越帶著她跳到高樹上。


  以前的阿翎想要將鞦韆給盪高點,都沒人願意,他們告訴她,公主,那樣太危險。


  阿翎雙手緊緊的抓在樹枝上,有些緊張:「不會掉下去嗎?」


  她低頭看,只見人們在下面彷彿便小了些,嘈嘈雜雜的聲音遠遠近近的傳來,卻像是都浮在腳下似的,輕飄飄的。


  沈越笑道:「掉下去什麼?有我在!你不要總低著頭,鬆開,一邊吃東西一邊看,那才有趣。」


  阿翎試著放鬆了一下,鬆開了手,然後發現自己果然沒有掉下去,便開心的拿著炸豆腐往自己的嘴裡送,然後抬起眼。


  呀,看得好遠。


  之前他們走過的路,都遠遠近近的在眼前鋪展開,她想如果自己站的高點,是不是還能看到外面的碧海呢?

  她真想去海上看看呀。


  沈越懶洋洋的靠在樹枝上,問:「你還有什麼想看的想玩的?」


  阿翎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鼓起勇氣:「海。」


  沈越皺了皺眉頭,阿翎見他皺眉頭,立馬道:「那我不看了。」


  沈越的眉頭舒展開:「你怕什麼?看海就看海!走吧,我帶你去看看。」


  他說著帶著阿翎去衣服店裡挑了一件厚實的衣服,然後裹在她身上,接著便帶著她跑到了海邊。


  海面晚上冷,風吹得嗖嗖的,即便裹著厚衣服,阿翎也凍得差點流鼻涕,然而她仍然興奮而專註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大海碧波涌,傳來陣陣的回聲,星光灑在海面上,海天一線,只有從目光的盡頭湧起一條白線,慢慢的靠近,最後消散於無形。


  沈越從小到大早就看慣了,沒什麼新鮮感,甚至有些想睡覺了。


  阿翎喃喃的問:「大海的盡頭是什麼呢?是太陽么?」


  沈越笑了一下:「誰知道呢,說不定還是月亮呢,反正沒人去過。」


  阿翎道:「我好想去大海的盡頭看一看,也不知道那裡是不是還有個阿翎。」


  沈越被這傻丫頭稀奇古怪的想法給逗笑了,他打了個哈欠,而阿翎聽見他打哈欠了,又最後戀戀不捨的看了大海一眼,最後道:「天太晚了,我們回去吧。」


  沈越站了起來:「那走吧,你想看以後還會看到的。」


  兩個人便朝著回去的地方走。


  經過一個地方的時候,卻見人潮湧動,最上面端坐著一個姑娘,艷若桃李。


  沈越一向對漂亮姑娘都會多看幾眼,而她這多看幾眼,便被那姑娘給看見了。


  沈越這樣子一看也像是惹桃花的,並且是世家子弟。


  桃李姑娘飄著一雙媚眼,道:「想來公子也是文雅之士,不知能不能留一幅畫?」


  沈越沒說話,倒是阿翎問出了聲:「為什麼要留畫?」


  桃李姑娘解釋了,他們才知道。


  這姑娘是走南闖北的,就在白帝城高唐城和天水城這三城徘徊,募集畫然後義賣,義賣后得到的錢,便可以用來去幫助那些在偏僻地方的可憐人。而畫畫義賣最多的一幅,便會得到她親手綉好的他的畫作。


  這完全就是幫人的好事。


  阿翎轉頭看向沈越,只見他根本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看向了不遠處。


  不遠處,是那姑娘綉好的一幅畫,大概是上位畫畫人的作品,遠山近水混合在一片霧氣中,意境超然。


  沈越看著這幅綉畫目光溫和了起來。


  阿翎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你也畫一幅吧。」


  沈越想了想,走上前:「那麼我就畫一幅吧。」


  旁邊有布好的顏料筆墨和生宣熟宣,他寥寥幾筆便畫好了。


  阿翎眼睛亮晶晶的開口,真心實意:「你畫的真好!」


  周圍人都發出一聲笑意,不是嘲諷,而是為這姑娘不分場合的捧場。


  沈越也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


  他從小插科打諢慣了,這畫畫方面根本狗屁不通,現在這畫上面只是寥寥勾勒的大海明月,簡單粗糙至極,這樣的畫,別說賣錢了,別扔了都好。


  幸好那桃李姑娘卻沒有絲毫輕視的樣子,接過沈越手中的畫,放在了旁邊,只說了一句:「如果賣出去了,到後面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來感謝公子的。」


  沈越哈哈笑:「那好那好。」


  他這幅畫,賣得出去就見鬼了。


  他之所以畫這幅畫,還是因為看著那幅綉畫,使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畫了畫之後,阿翎又問:「什麼時候可以賣呢?」


  桃李姑娘瞧著她可愛,便道:「三天之後就可以賣了。」


  「哦。」阿翎點了點頭。


  沈越帶著阿翎離開。


  走在路上,阿翎的情緒突然間低落了下去,她低著頭,沒有說話。


  沈越心裡有事,看著她這模樣,問:「怎麼了?」


  阿翎頓了頓,方才問:「你可不可以不趕我走。」


  沈越愣了一下,沒想到阿翎竟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阿翎算是救了他一命,但是對於他而言,還是要將阿翎送出去。


  她意味著麻煩。


  所以他才在今天帶著她出來玩,幾乎是滿足了她所有的要求。


  但是沒想到,他一直認為的傻丫頭心思竟然如此敏銳。


  他撓了撓腦袋:「阿翎,你必須走。」


  阿翎低著頭:「因為你很不喜歡我么?」


  沈越有些煩躁:「不是的!但是你還是必須走,這裡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該會長安去。你為什麼不告訴你的身份,你知不知道,如果被你的祖母知道,我會死的。」


  阿翎熱切的看著他:「我不會讓你死的!」


  沈越簡直和她說不清,女皇要發怒,誰攔得了?而且,那女皇心底,還有親情這回事嗎?有就不會將她的兒子幾乎殺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凌天這個對女皇恨之入骨的兒子了。


  他壓下了臉色:「你不走也得走!我會將你送走的!必須走!」


  阿翎很傷心,她握緊了自己手裡的糖,哀求著:「那麼,我等幾天以後再離開好不好?等幾天之後,阿翎一定乖乖離開。」


  沈越心煩意亂:「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兒,你在這一天我都不放心。」


  阿翎不說話了。


  沈越加快了腳步。


  因為心煩意亂,他低著頭往前沖的架勢,直接的撞到了前面的一個人身上。


  沈越急忙道:「抱歉。」


  看都沒有看那人一眼急急忙忙往前走。


  阿翎急忙跟了上去。


  被沈越撞住的人依然站在那裡,最後,抬起了頭。


  星光彷彿都灑在了他的臉上,他手裡撥動著一串玉珠。


  無情卻又悲憫。


  淡漠而又溫和。


  他撥動著手裡的玉珠,像是撥動著新一輪的命盤,在這些虛假的表象下,即將掀起一場新的災難。


  ——


  孟子容和沈謝兩個人在回來的路上。


  薛星萊早就拉著顧音歌去白帝城轉了,之前一直和楚江流這個悶葫蘆在一起,她都沒什麼好說的,現在好不容易放飛,就拽著同樣恨不得離開自己大哥五百丈遠的顧音歌往前衝去。


  顧啟連便在後面和楚江流交流了起來。


  只剩下孟子容和沈謝二人單獨行。


  兩個人默默走了一路,沈謝的聲音傳來:「他很好看么?」


  孟子容愣了一下,等到她想起他說的「他」是誰的時候,孟子容誠實的點了點頭:「是的,好看。」


  沈謝將竹笛往自己的手裡一扣,嘆了一聲,然後看向孟子容:「小姑娘,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在吃醋?」


  吃醋?


  孟子容看著他。


  沈謝道:「你什麼時候看我能像看他一樣魂不守舍,我一定會很開心,開心的坐在那裡不動三天三夜,讓你看個夠。」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角下那滴淚痣妖嬈且溫柔,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孟子容被他的嘴角一勾,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勾了起來。


  沈謝卻溫柔的執起她的手,像是哄小孩一樣誘哄著她:「以後不準再這樣看別的男人,知道了嗎?」


  孟子容訥訥:「好。」


  沈謝繼續微微笑:「以後想看人了,記得看我,像我看你一樣,如果不會我來教你。」


  孟子容覺得他的笑聲讓他有點怕怕的,但是到了最後也只能點了點頭:「好。」


  沈謝抬起手摸摸了她的發,接著抓了一把花生遞過去:「乖。」


  孟子容覺得這種感覺有點異樣,但是也說不出這種異樣在哪兒,只好接過了花生塞入自己的嘴裡。


  她忽然覺得沈謝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但是究竟是什麼樣子,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是否在溫和的表象下藏著一頭猛獸,撕開那層表象,才是真實。


  可是,他在她面前,從未撕下那層表象,也不捨得撕下。


  怕嚇住她。


  ——


  對於女人而言,買東西始終是一件永遠不會淡化的樂趣。


  雖然長安城他們也買的多,但是也貴,他們在這裡,只花了十分之一的錢就可以買到比長安城更多十倍的東西。


  顧音歌的手裡套著一串貝殼套著手串,五顏六色的十分漂亮,她在自己的手腕上搖了搖,最後發出叮叮噹噹的一串聲音。


  「哎呀,真漂亮。馬上就是春日了,我正不知道帶什麼回去給他們呢。這些東西挺好玩,我要給他們。」


  薛星萊陪著她,自己也買了一大堆,這裡的珍珠粉又多又便宜,白帝城的人都經常用珍珠粉,臉色十分白皙。


  顧音歌一向不愛塗脂抹粉,但是那口脂顏色鮮艷動人,見所未見,見著歡喜便買了一盒。


  兩個漂亮姑娘在街上歡快的穿梭,引得眾人頻頻注視。


  兩個人買到夜市都快完了,方才趕回家。


  薛星萊離開后,顧音歌便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她拿出那盒口脂,對著鏡子抹了一下,抿了抿,在燈下的鏡子里映出更增艷色。


  她喜滋滋的準備回頭,卻見一個人影冷不丁的立在後面。


  她嚇得往後一退,定睛一看,卻見是顧啟連,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嚇死我了大哥。」


  大概是買了東西心裡開心,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笑嘻嘻的開口:「你看,這是我給你們買的東西。這是你的,這是二哥的,這是三哥的,這是五妹的,這是爺爺的,這是奶娘的,這是……」


  她絮絮的說著,凡是禹王府里的人都有,甚至連那頭老牛都有。


  而他的東西,和顧啟風顧啟雲的沒有一點區別。


  那向來冷靜的心頓時有些煩躁。


  他已經失去了慢慢等待的心。


  尤其是離開時老禹王的話。


  「音歌年紀不小了,我已經推了很多求親的了,如果音歌還不喜歡你,只把你當哥哥,你還能留著她嗎?」


  想到此處,在看著顧音歌那俏麗的臉,他一伸手,握住了她。


  他等她,是絕對不會讓她輕易逃脫的。


  ------題外話------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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