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理智與單純(二)
謝綰綰就那樣怔愣了半分鐘,噯一聲,又笑了起來。
「唐警官這人,挺有意思的。真是太單純了,現在這社會,很難找這樣的男孩子了。我要是再小几歲,情竇初開那年代,說不定真會愛上他的。」
她像在玩笑。
眼在笑,眉在笑,渾身都在笑。
向晚卻看到她眸底那一抹化不開的濃重陰霾——
她並非無動於衷的。
女人的直覺告訴向晚,謝綰綰對唐元初有感情。
甚至比她料想的會更多一點。
但也許是屈於現實,也許是權衡利弊,也許是真被唐媽媽上次的聲明引發的流言傷害到了……她剋制住了自己,不任情感泛濫。
成熟而理智的女人,是現實的。
她和唐元初這種初出茅廬的小夥子是不一樣的。
前者的生命里,最重要的早就不再是愛情。
只有唐元初這樣的男孩子,才會把愛情放在第一位。
其實,如果註定了兩人走不到一起,謝綰綰今天的選擇是對的。
乾脆利落地讓唐元初死了心。
只有死了心,他才會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從經歷中去成長。
……
這頓飯,因為這個小插曲,突然變了味道。
不論謝綰綰如何努力來圓場,氣氛變了,她終究有些力不從心。
菜一個個上齊,很精美,味道也好。幾個人聊了一些《灰名單》劇組的事情,謝綰綰又說了一些關於後期製作和宣發的想法……看得出來,她極力想從唐元初離開的不愉快里跳脫出來。
然而,
她儘力了。
卻屢屢在自己的專業領域說出一些實是而非的話。
很明顯的心不在焉。
葉輪勾著唇,看了她好幾眼。
於是,一頓飯說來說去,毫無重點。
大概坐了有四十分鐘,白慕川出去接了一個電話回來,就準備告辭了。
「不好意思,我們得走了,你倆慢用。」
白慕川客氣而禮貌,即使情緒淡薄,也極為周倒,他這人很少會給人狂妄自大的感覺。因此,葉輪在他面前——他這一幅名貴的抽象畫,就算不被人潑上污漬,也少了一些味道。
一種從骨子裡散發的味道。
一種從歷練里出來的男人味道。
一種浸淫人生而通透豁達的味道。
去到停車場,白慕川扶了扶額,有點煩躁,「得找個代駕。」
他喝酒了。
雖然只是小小一杯。
向晚嗯一聲,沒有反駁,拿起軟體。
「我來吧!」
白慕川勾她腰,「我來。不能累著我媳婦兒。」
兩個人低頭說著話,一個影子就那樣慢幽幽地走了過來。
「不用找。我在這兒呢。」
唐元初?
他剛才就蹲在那角落裡,一動不動。
地下停車場的光線不太好,他們誰也沒有注意。
地下停車場,長年不透風的環境,讓這裡散發著一種潮濕的霉味兒,多站一會,呼吸似乎都有些不暢快,向晚很不喜歡這種味道,可唐元初卻一個人在這裡蹲了整整四十分鐘。
向晚問:「如果我們一直不來,你準備在這裡等多久?」
「等到你們來為止。」唐元初說著,攤手找白慕川拿鑰匙。
白慕川默默地,把鑰匙遞給他。
唐元初坐上駕駛室,把著方向盤。
「你能行嗎?一身酒味兒,一會兒被交警叔叔查到。」向晚和白慕川一起坐在後座,瞅一眼他的後腦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著,想逗他說話。
「我又沒有喝酒。」唐元初調了一下座位。
默默看了一下褲子上的酒漬,不再說話。
~
汽車駛出停車場,開得很平穩。
唐元初臉上的情緒很平靜,看不出來剛受過感情的傷害。
四十分鐘的時間,足夠他舔?傷口,並成功地治癒自己嗎?
向晚懷疑,瞄他好幾眼,卻不好問。
對人家來說丟臉的事,反覆提及,大多時候不是安慰,而是在別人的傷口上灑鹽,那不厚道。
一路上,三個人反常的沉默。
想到前些天唐元初碰到的各種拜託。
再想到他那時臉上彷彿會溢出陽光的笑,向晚不忍心……
然,任何一種求而不得都是殘酷的。
「把車開到單位上去吧。」白慕川突然開口,「我去那裡還有點事。然後你送向晚回去,之後,就可以自己安排時間了。」
放他假了?
向晚微微一愕。
目前這麼緊張的形勢下,這可是對唐元初地格外恩寵啊。
然而,唐元初不領情,「不用。」
白慕川沉下眉頭,「聽從命令。」
唐元初:「……」
命令,每次都拿這個壓他。
他又不得不受。
唐元初嘆息一聲,感激地看了一眼後視鏡,「我沒事的,頭兒。我是個警察,不能在這個時候溜號的。醫院那邊的人都是我聯繫的,萬一有什麼需要……」
白慕川黑著臉,嗤他一聲,「小兔崽子,少了你,我們還不能工作了?」
「……」
唐元初知道,他是為自己好。
「頭兒,我——我現在很怕休息,很怕閑下來。」
他淡淡說著,突然嘆了一口氣,「老大,你就讓我工作吧,只有工作才能讓我舒服一點。」
白慕川半闔的眼睜開,看他緊皺的眉和眼。
「行吧。那隨你。」
~
最後,三個人一起回隊上。
向晚今天的更新已經寫完,也用不著回去,就不麻煩了。
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她就是揪住白慕川,「你今天怎麼回事?」
白慕川一臉無辜:「我怎麼了?」
向晚:「你比我了解謝綰綰。」
白慕川:「……」
她笑語盈盈,他卻覺得來者不善。
這種問題,一不小心就送人頭。
答,不如不答。
他沉默,只一臉懵逼地看她。
向晚咬牙,看著他「老實誠懇」的臉,哼一聲,「我說不要唐元初去,你非得拽著他,還說什麼謝綰綰不是那樣的人,這下好了吧?可把人給傷死了!」
白慕川一臉嚴肅,「你覺得這樣不好?」
「好什麼好?」
「有什麼不好?」
看向晚瞪著雙眼看自己,白慕川嘆息一聲,把她輕輕摟過來,拍了拍後背,「痛苦這事,如果早晚都必須有一次,何不來得早一點?傷得早,癒合快。」
向晚一怔。
她從他懷裡抬頭,看他精亮的雙眼。
「你早料到?」
「……也不算吧。」
「那就是謝綰綰私底下和你說過什麼了?」
「這個沒有。」
「呵!」向晚斜了斜眼,語氣酸不溜啾的,「那就更不可思議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了解?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