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撒謊的人(二更)
幾個人退出審訊室。
外面有椅子,有辦公桌。
還有一面單向可視鏡,他們可以從外面清晰地看到裡面的人。
大家坐下來。
有人遞煙,白慕川接過,吸了一口。
他淺眯眼,從單向鏡里看平靜的孟熾。
張隊坐在旁邊,一聲嘆息,「那個錄音的事,剛才我和檢察院的人交流過。他們認為,這種可以合成的聲音,只能做間接證據,輔助證據,不能成為直接證據……如果我們沒有更多證據證明孟熾與案件有關,怕是不能批准逮捕……」
屠亮問:「向晚的指認呢?」
張隊搖頭,「很難!她都沒有見到真人,只是憑眼神和感覺……問心庵死去的那個人,全是崔鳴的下屬,崔鳴本人也死在山下。著裝與特點,全部符合向晚所見。因此,很難證明不是一個人。」
「不是還有鑒定嗎?崔鳴的死亡時間……」
「因為那天是一個特殊天氣,大雪覆蓋,死亡時間存在爭議!」
「……靠!」
張隊嘆息一聲,「批捕需要證據確實,充分。為免造成冤假錯案,現在對證據的核實,非常嚴格!這也是沒辦法。」
「……」
大家無言。
審訊室裡間,孟熾靜靜坐著。
外面的人,靜靜看著他。
儘管大家都認為他是兇手,卻無能為力。
「難道真的要放了他嗎?」
「萬一他離開這裡,不是有機會毀滅更多相關證據?」
「白隊……」
大家又都看著白慕川。
他沉吟著,突然站起來。
「看看戚科和葉輪去!」
從孟熾這裡,很難入手。
這個人,心理素質一流,反偵察能力極強。
最主要的是,他確實沒有在現場留下絲毫痕迹。
……
從一間審訊室換到另一間審訊室,白慕川打了個電話給程正。
這幾天,大家都是高強度的工作。
此時,程正和梅心,也在刑大的技術隊里。
白慕川問他:「拿到結論了嗎?」
程正:「還沒有……」
「需要多久?」
「至少也得兩三個小時……」
「到底兩小時,還是三小時?」
「……很急?」
呼!白慕川慢慢吐一口氣。
「再給你一個小時。」
「……」
程正沉默一下,「你在哪兒?」
「嗯?」白慕川:「幹嗎?」
程正:「我讓梅心把鑒定結果拿來!」
「……靠!」白慕川看一眼審訊室的牆,咬牙,「媽的。皮一下很開心?」
「!」程正,「不是所有結論都出來了!」
「好吧,趕緊!」
回到西市后,程正對那些從麗瑪家裡取回的試管,以及在麗瑪房間里採集到的指紋,鞋印以及其他物證都進行了技術鑒定。
麗瑪似乎沒有帶人回家的習慣。
指紋一共只採集到三個人的。
麗瑪、阿布德……還有一個崔鳴。
這個結果可以證明,崔鳴死去去過麗瑪的家。
同時,麗瑪的屍檢結果也出來了。
鑒定結論,她死前沒有中毒。
但程正有標註,這並不代表她之前一定沒有攝入過致幻類藥物,也有可能只是過了代謝時間……
另外,那一些密封試管里的物質,確認為男性精丨液。
但DNA鑒定結果,沒有發現葉輪、戚科,也沒有孟熾。
同樣,也沒有崔鳴。
符合DNA比對的,除了一個阿布德,其中還有一個是《灰名單》劇組的副導。
其他究竟是哪些男人「被收集」了,資料庫里找不到答案,還待進一步調查核實。
「這女人的私生活,真夠混亂的!」
「……不可思議!有女人會有這樣的嗜好!」
收集男性液體,從男人觀感來說,也是一種衝擊。
大家面面相覷,表情都略怪。
「那找不到的那些,哪裡去了?麗瑪跟戚科和孟熾……到底有沒有過?」
「……就算有,也不會承認的吧。」
「對了,白隊剛才那麼問孟熾,不會是懷疑孟熾和戚科是……那種關係吧?」
幾個人在耳邊議論。
終於,又問到白慕川的耳邊了。
白慕川一個人在安靜地吸煙,思考。
聞言,看一下審訊室,「去問他!」
「……能說,那就好了。這倆的嘴,都很嚴。到是葉輪,是知無不言啊!」
白慕川嗯一聲,把煙摁滅,「走吧!」
眾人:「嗯?」
白慕川:「審戚科!」
……
戚科被帶入刑大的時間,和孟熾是一樣的。
白慕川選擇了他,做為審訊的第二人。
審訊室的門,哐當一聲關上。
戚科彷彿沒有受到影響,沉默著坐在椅子上。
「累嗎?」白慕川看他疲憊的樣子。
「白隊……」戚科抬頭,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挺累的。我還有多久可以離開?」
「交代完,就可以離開了。」白慕川很友好。
在戚科完全沒有準備的時間裡,他突然轉頭,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你跟孟熾,是什麼關係?」
這隨意的問題,讓戚科突地一怔。
「他是我的老闆。」
「網傳你們之間有曖昧!」
「網傳的東西,白隊也信啊?」戚科笑了。
露出一口整齊而白潔的牙齒,整個人看上去乾淨且正氣。
《灰名單》選他做男一號,不是沒有道理的。
戚科本人就很正,跟葉輪那種天生自帶邪性的人,完全不同。
說句不好聽的,要是換上一身警服,他肯定比這幾個熬夜受累到快要崩潰的警察,更像個警察——
「當然不信。」白慕川回答得很快,「但我信自己調查的證據。」
戚科微愣。
無聲地看著他。
似乎,在等待白慕川的下文。
白慕川揚了揚唇:「戚科,我查了你的個人資料。說實話,你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很不容易的。我大概也知道,你非常珍惜羽毛,在乎個人名聲。如果不是涉及命案,我對你的私人生活,不會刨根問底……」
慢慢一笑,他停頓,看著戚科略略不安的眼睛。
「本月16日,那天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誰?」
戚科嗯一聲,似乎有些奇怪。
「白隊的意思我不太懂?那天,我是跟孟總在一起的,我之前已經說過了。」
白慕川輕笑,「一起游泳,打羽毛球,釣魚……然後,睡覺?」
戚科的眉心,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是的。」
「寸步不離?」
「……寸步不離。」
「關係挺好的。」白慕川點點頭,「那你跟麗瑪,又是什麼關係?」
「嗯?」戚科的手,微微蜷縮一下,「同事關係。」
「沒別的?」
「……沒有。」
「肯定?」
「肯定!」
白慕川慢慢一嘆:「那麗瑪死了,你知道嗎?」
戚科身體猛地一僵,「……死了?」
他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
白慕川朝屠亮點點頭,給他看了一組麗瑪死亡的相關證物。
「她不僅死了。還瘋了!」
白慕川慢慢說著,緊盯住他。
戚科繃緊的身體,難掩異樣,「為什麼……瘋了?」
白慕川當然不會回答。
他不會被帶節奏,只會帶節奏。
「戚科,你最後見到麗瑪,是在哪裡?」
「南木……」戚科在答,神魂卻不太鎮定。
「什麼時候?」白慕川繼續問。
「……大概幾天前,忘了具體時間,是在劇組裡。」
「她當時神智清楚嗎?」
戚科抬起頭,看了白慕川一眼,又迅速垂下。
「……我認為是清楚的。」
白慕川:「她有沒有和你說些什麼?」
戚科搖頭,再搖頭,一個字都無。
審訊區的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心裡,慢慢湧上一陣興奮。
戚科對麗瑪的死,總算是有反應了。
哪怕他想要努力掩飾,那蒼白的面孔,卻騙不了人。
白慕川眉心擰了起來——
難道向晚的猜測對了?戚科對麗瑪,確實有感情?
「戚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
白慕川喟嘆,試圖勾出他刻意掩飾的情緒,「麗瑪是個可憐的女人,你很同情她,對不對?」
戚科沒有抬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白慕川盯住他,突然拍了拍桌子,沉下聲音。
「戚科!抬起頭來說話!」
戚科肩膀微微一僵,慢慢抬頭。
審訊室的強光下,他赤紅的雙眼,無法遮掩。
「這就對了,基本的禮貌,你不會不知道吧?」
白慕川淡定地看他一眼,話鋒突然又是一轉,「她是被人害死的——」
戚科搖頭,「我不知道,不是我。」
白慕川輕笑,「我當然知道不是你。她死的時候,你還在刑偵隊。」
「那……」戚科的表情,慢慢緩了下來,「誰殺了她?」
白慕川不回答,繼續自己的談話節奏。
「我們搜查了麗瑪的房子,發現她有一個特殊的嗜好。」
戚科的眼睛,有一秒的失神,沒問。
白慕川慢慢說:「她把所有與她發生過關係的男人,都收集起來了……」
稍稍解釋一下麗瑪的「怪僻」,白慕川卻不說透,只用一種瞭然於胸的眼神看著戚科。
「那麼現在,你可不可以再告訴我一次。你跟麗瑪,是什麼關係?」
「……」
戚科嘴皮動了動,無聲。
白慕川目光慢慢冷厲,威壓逼人。
「戚科,你是個聰明人。這個案子的性質,不需要我多說吧!」
「……」
「崔鳴的死亡現場,只檢驗出你和葉輪的DNA……就憑這一點,你就是重大嫌疑人,我們有理由對你進行刑事拘留……」
戚科默默無語。
白慕川:「一旦執行,這個消息發布出去,你的演藝生涯,你拼了命要愛惜和保護的羽毛,就再也洗不幹凈了。輿論不會管你為什麼被刑拘,他們自己就能腦補出一萬個版本……然後,毀掉你!」
「……」
「而我們,你潛意識裡抗拒和對立的警察,是如今唯一可以幫你洗清嫌疑的人!」
「……」
戚科還是沒有說話。
審訊室里,靜悄悄的。
壓力被崩到了極點。
戚科眼睛微突,小心地呼吸著,表情不停變幻。
白慕川全神貫注地盯住他……
不放過一絲細微的表情。
片刻后,又往他心上灑了一把鹽。
「葉輪都交代了,很快他就可以離開這裡。你……是打算頑抗到底?」
不!
不是……
戚科突然就吼了出來。
「不要!」
他看著白慕川,身體在椅子上微微顫抖。
……
一個人的心理防線,就像一個堤壩。
堤壩在的時候,看上去很堅固。
一旦決堤,裡面的水就再也兜不住。
對戚科的審訊,統共用了一個多小時。
結果與向晚猜測的不錯,戚科估計是唯一一個與麗瑪發生關係后,還對她有感情的男人。
不過,戚科不承認那是愛情。
他只說,那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是同情,是悲憫。
在火鍋店看到麗瑪,並把他推薦給孟熾的人,是戚科。
一開始,他真的只因為麗瑪的外形很契合劇里的人物,再深入了解,麗瑪天生自帶演技,為了得到戚科的舉薦,把她這些年的痛苦與經歷,添油加醋地地告訴了戚科。
於是,有了接下去的故事。
戚科的出身也不好。
他與葉輪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就光芒閃爍的明星不同。
今天得到的一切,他都只能靠自己。
為了走得更遠,爬得更高,他犧牲了很多,拋棄了很多。
他的經歷,並不比麗瑪少——
他對麗瑪的同情,就像是同情過去的自己。
對麗瑪的幫助,就是一種撫慰。
好像看到曾經的自己,在走投無路和絕望時,有一雙神來之手。
……
「我沒有想過與她睡覺。」
「也沒有希望得到她的報答……」
「我是真心想幫她一把。」
「後來……是和她睡了。那是因為我……喝了酒。」
「但我沒有想到,她那麼不自重,進了劇組……居然又和葉輪睡了。」
「我看她這麼不爭氣,質問她。她說,是葉輪……逼他的。」
「葉輪在圈子裡,有人脈,有背景……她惹不起。」
「我問葉輪,他不否認,還說話來激我。我跟他打起來了……」
「但我身上的傷,不是葉輪留下的……」
果然。
在那個證詞里,撒謊的人是戚科。
……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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