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高估了自己
「受不受得住?」白慕川問她。
「受得……得住。」向晚死勁拽著鐵繩,才能勉強保持平衡。
「……乖。」白慕川看他,「我相信你。」
他的目光,有治癒能力,向晚覺得身體舒服一點了。
可聽著那鐵繩抖動在水面上的啪啪聲,仍是控制不住的驚悚,腦子一片空白,幾近暈厥——
「白慕川。」她小聲喊。
「……別怕!扶住我的肩膀。我帶著你——」白慕川把突擊槍背在背上,一隻手抓住鐵繩,一隻手往前划水。
「我好抱歉。我……好像保護不了你。」向晚的頭無力地低垂著,受的傷,染的病,都在這一刻瘋狂地啃噬她的理智與堅強,只能抓住白慕川的肩膀不放……
「沒關係啊,傻妞兒,我可以保護你就行了。」
白慕川的聲音,聽上去還很輕鬆。
「要不然,你找男人幹什麼呢?」
向晚看一眼他的臉,屏緊呼吸,吸入鼻子的水,好像會辣眼睛,眼窩裡熱熱的,想哭……
「你每次都是這樣。」
「這樣不好嗎?」他反問。
「好。就是……太讓人感動,很傷淚腺!」向晚勉強幽了一默,一雙眼睛黑漆漆地盯住他,慢吞吞說:「其實你是隊長,又是傷員,你完全可以讓他們保護你先過去的——」
「那也太不男人了吧!如果我是那樣的人,你還會喜歡嗎?」
白慕川側眸輕輕一掃。水裡的向晚,濕漉漉的臉,水面上散亂飄浮的長發,讓她看上去像一隻月下的女巫,就連臉上的蒼白,都有一種病態的美,讓人心痛得恨不得把她抱起來,揉入懷裡……不,揉入骨血里。
他心裡一盪,「小向晚,我突然有點想吻你?」
向晚:「……」
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會有這樣詭異的想法?
向晚當然不會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美,在白慕川心裡又激起了怎樣的漣漪……
她來不及說話,白慕川的頭已經側了過來,蜻蜓點水一般在她唇上一吻。
「小妖精!」
向晚心臟怦怦直跳,扶住他的肩膀,「……流氓。」
他低笑一聲,托住她往上游。
啪!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向晚回頭,瞪大了眼。
捆綁在石頭上的鐵繩在承受了最後一波重力之後,與石頭分家了。
向晚心裡一涼,「怎麼辦?」
白慕川看見了。
他勾了勾唇,第一反應竟然是笑。
「媽的!」邪邪地罵了一句,他咬牙,「非得逼我們上演鐵達尼號,生死絕戀?」
「……」還有心情開玩笑?
向晚努力划著水,為他減輕壓力,「這潭不知道多寬,離出口又有多遠……」
「很遠!」白慕川兩個字就破滅了她的期待,「不過你放心。」他托起向晚的腰,將她圈入懷裡,低頭在她發上輕輕一吻,「就算是我死,也不會讓你死的!」
向晚驚得打了個噴嚏。
「不要!」她累得氣喘不已,說話都沒有力氣,「人應該活得自私一點。我永遠不會問你,如果我跟你媽掉入水裡,你會先救哪一個……更不會逼你,在你自己的生命都受到威脅的時候,非得放棄自己來救我,那是不人道的。」
「噫!還可以說這麼長的句子?」白慕川扭頭看她。
「……我認真的。」向晚已然撐到了極限,聲音弱得像小雞,「我願意你自私。卻不願意你為了我放棄自己——懂嗎?我欠不起這樣的情!」
一個欠字,讓白慕川瞳孔一縮,沉下了聲音。
「你不想欠我?」
「不是……我不想你有事。」
白慕川哼聲,臉色好看了一些,掌心在她腰上一捏。
「這還差不多!你不用覺得欠——我是警察,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男人的力氣是真的很大。
他都這樣了,這一捏,還讓向晚覺得骨頭都快捏碎了。
她身體無力地軟他的懷裡,藉助他的力氣往前,不再與他辯解什麼了。
「……嗯。」
她高估了自己。
根本就沒有游出多遠,已然氣若遊絲。
太冷了!那寒冷像鑽入骨頭裡的蛇,啃噬著她的骨血……
在沒有鐵繩支撐的情況下,她無法緩解內心的恐懼,也拒絕不了這冰凍的力量,雙眼慢慢地闔了起來,只有牙齒磨動的「咕吱」聲。
「白……白慕川……」
想對他說話,口齒都不清了。
原來鐵達尼號……一點都不浪漫啊!
向晚顫抖著嘴皮:「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慕川唇角微微一抽,「有我在,死不了。」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還,還找女朋友?」
向晚腦子裡是有點混亂的。
緊繃的壓力,內心的崩潰,讓她看上去可憐巴巴。
「呵!我怎麼那麼想掐死你呢?」白慕川咬牙硬撐著,雖然嘴上罵她,聲音卻很溫柔,「你說你……都想著死了……還來管爺們的將來……傻不傻?嗯?」
呼!
向晚陷入了一種半昏迷的混沌中。
「就是好……好奇……想知道……想管一管……怎麼樣……」
「行行行……管……」白慕川也有點吃力了。
他怕向晚睡過去,冷過去,不停地跟她說話,甚至刺激她。
「但我提醒你啊……要是不撐著點兒,今後便是想管,怕也是管不了了。」
「……嗯?」向晚拼著力氣在搭腔。
彼此有默契的人,不需要多說。
她明白白慕川的想法,也樂意用殘存的意識來配合他。
「難道你……真的……會找別的女人?」
「會的。」白慕川凌厲的視線注視著她越發蒼白的臉,使勁兒往另一邊划,「你要敢死!我不止找別的女人,還找一堆,天天在你墳前尋歡作樂……氣死你!」
「……我……已經死了。」
「嗯……?」
「已經死了……還能氣死?」
「那就氣活!」
向晚呵一聲,笑得臉部僵硬一片,「白慕川,你的邏輯有問題……很有問題……」
「!」白慕川對這個女人,簡直是服氣的,「這個時候還能想到邏輯?向晚,我是不是應該誇你呢……」
「是,誇……」
「思維清晰,看來你狀態挺好的。」
「我……不太好!」向晚努力拚湊著自己的聲音,「我好冷……我從來沒想過……我有一天是會……冷死的……」
「冷不死的!」白慕川看著對岸黑黢黢的高山峻岭,「我們很快就要得救了!」
「嗯……」向晚努力睜開眼,順著他的視線往那邊看。
月色下的潭水,散落著細碎的銀白光圈,隨著他們遊動在一圈一圈蕩漾,但再往遠處看,就只剩下一片黑暗了。
「有人來了!」白慕川突然沉聲。
嗯?向晚打起精神,想往前看。
然而,前面只有一片她看不穿的黑暗。
「小白!」是權少騰。
「白隊!」是賽里木!
聲音從水波里傳來,越來越近。
有人回來救他們了。
呼!他們是安全了嗎?
這是向晚陷入昏迷前,倒數第二個想法。
而她的最後一個想法是:這麼虐的出山方式……秤砣他們也這樣玩?
他們也是從寒潭裡逃生的?不可能。
……
山的那邊,是一個村子。
安寧、靜謐,還沒有走近,就聽到狗叫。
此時天還沒有大亮,白慕川背著向晚走出去,還沒有靠近村子,就看到一群人等在晨光初霧裡。
村子背後的小路上,停著一輛越野車,車身上的滿是泥濘,污糟糟一片,連汽車的牌照都看不見了。車頭處已然陷塌,車的玻璃也爛了一邊……
可是,站在車邊的那個人,看上去依舊整潔。
白慕川眸子一眯,「他怎麼來了。」
他問的是身邊的權少騰。
權少騰冷了冷眸子,似乎也比較糾結,「我們進禿鷹嘴的時候,他留在別墅里,到處託人尋找謝綰綰,整一個霸道總裁的樣子,以為用錢什麼都能買到——但真沒想到,我們剛進村想要找人幫忙,就發現,他已經到了!難道,還真是錢起作用了?」
「……」
白慕川眼睛微微一涼:「他什麼時候到的?」
權少騰:「在我們之前不到十小時。這哥們兒也是兇殘,居然能把車開到這兒來……」
說到這裡,權少騰視線一轉,似乎意識到什麼,望向白慕川的臉。
「小白,你該不會是懷疑他吧?」
白慕川冷冷的,「我懷疑任何人。」
但懷疑任何人都沒有用。
此刻,他們需要做的是先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