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發生在京都的事情,向晚並不知情。
昏迷有日子的向媽媽突然蘇醒,幾乎點亮了她的世界。
她工作更賣力了,照顧母親也更細心了。
一方面是為了多賺錢,另一方面,是希望媽媽快一點恢復到以前的狀態——
這樣,她就可以去京都看白慕川了。
第三天,齊滄海的正式任命下來了。
從宣布那一天起,白慕川的組織關係徹底脫離了洪江區刑偵大隊。
他一走,向晚覺得自己呆在隊上好像意義也不大。
最主要的是,目前這些案子,似乎不需要側寫師。或者說,一個區刑偵隊,未必願意留下一個還在培養期的側寫師。
這天上班,她找到齊滄海,遞上了辭呈。
「怎麼的,要走?」齊滄海是個實誠的人,也是洪江區的老刑警了。
對向晚和白慕川的事,他是看著過來的,大概明白向晚的顧慮。
「向老師,如果你是因為考慮到未來的工作規則,要走,我不留你。如果你是因為別的顧慮想要離開,那我希望你再慎重地考慮一下。隊里還是需要你的。」
老刑警的眼光還是很毒辣的。
向晚彷彿被他看透,不好意思地低頭順一下頭髮。
「都有一點吧。主要我自己的寫作任務也多起來,另外就是……我上班也沒有具體的工作,感覺在隊上混吃混喝的,不太好。」
「沒人說什麼吧?」齊滄海微笑著看她。
「那到沒有,是我自己認為。」向晚老實說。
「那你就想多了。」齊滄海嚴肅說:「把你招入警隊,雖然是白隊的提議,可當時也是經過了討論,得到市局批准的。向老師,其實並不是你在隊上沒有作用,而是我們地方太小,沒有那麼多大案要案供你發揮作用……」
向晚被她說得不好意思起來。
齊滄海看她一眼,「實際上,你對前面幾個案子的側寫分析,我都認真看了。老實說,非常意外,非常震驚。案件側寫在我們這裡是一個新興的技術,我以前確實沒太看好。但實事上,你對我們破案有很大的幫助。」
被誇獎了,向晚有點臉紅。
「齊隊過獎了。主要還是大家的功勞。」
「那是。一條心,才能擰成一股繩嘛。」齊滄海點點頭,又語重心長地說:「所以,向老師,我個人是非常誠懇地希望你能留下來的。」
「這……」
「這樣吧,你考慮到月底。」
齊滄海笑笑,「好歹干到月底,把工資領了?」
「呵!成。謝謝齊隊。」
人家把話說到這分上,向晚還能說什麼?
而且,這個辭職的時機,其實很不對。
這一點,是在她離開齊滄海的辦公室時,才想到的。
且不說齊滄海對她才華的肯定是真是假,但他不希望她離開一定是真的。
白慕川前腳一走,她後腳就辭職。知道的人,以為是她自己走的,不知道的人呢?會怎麼想,會怎麼說?
這個時候離開,確實不太好。
向晚想通這一點,也就不掙扎了,還像以往一樣,坐下來工作。
小劉匆匆走進來,望著她笑得一臉燦爛。
「向老師,有人找你。」
向晚抬頭,覺得他的笑容莫名其妙,「誰啊?」
小劉把桌上的水杯推了一下,像有點口渴,狠狠喝一口才嘆氣,「一個超級大美女。」
「……」
到底誰啊?
小劉擠了擠眼睛,「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向晚狐疑地掃他一眼,放下滑鼠,匆匆出去。
接待大廳里,一個年輕女孩兒戴了一頂鴨舌帽,臉上掛一個大口罩,懶洋洋地坐著那裡,蹺著二郎腿,一看那姿勢,她頭就大了。
「謝綰綰?」
她喚一聲走過去。
謝綰綰坐直身體,冷冷剜她一眼:「能不叫名字嗎?」
向晚:「……」
左右看看,她忍不住笑出聲。
「你以為你這樣,別人就不知道你是誰啊?」
謝綰綰撇嘴,看向旁邊。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跟著父母來辦事,一個人趴在椅子上玩耍。
謝綰綰問他,「小妹妹,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女孩可能被這個戴口罩的怪阿姨嚇住了,愣一下,搖頭。
謝綰綰開心了,摸一把她的小腦袋,「笨。我是阿姨啊。」
「阿姨好。」
「乖!」
謝綰綰說著,就從包里掏出一顆棒棒糖,遞給她。
「……」
向晚看呆了。
她的包里居然隨身帶棒棒糖?
「很奇怪嗎?」謝綰綰看她的時候,沒什麼好氣。
「不奇怪。」向晚站在她面前,冷著眼,「你找我有事?」
「沒什麼事。」
「……」
「約你喝酒。」
「……」
還喝?那天喝了被白慕川種了一堆草莓在脖子上都不知道,然後還戴了整整三天的絲巾來遮蓋,那紅印才消……
要不是秋天,她就想衝去京都廢掉他了。
「行不行啊?」謝綰綰不耐煩地瞪她。
「不行。」向晚乾脆地拒絕,抱著雙臂狐疑地問:「為什麼找我?」
「我高興啊!」謝綰綰挑挑眉。
「我不高興。」向晚一般情況下對人溫和有禮,可她知道對謝綰綰這種性子的人,溫和是沒有用的,只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該拒絕的時候,一定要拒絕徹底。
「不好意思,白慕川不在,我不喝酒。」
「呵呵!」謝綰綰懶洋洋地看著她,不太正經地戲謔:「你該不會是怕我吧?」
「怕你?」
謝綰綰壓低嗓子,朝向晚眨一下眼睛,「你真以為我喜歡女人?」
向晚被她問得啼笑皆非,「當然不。你不僅不喜歡女人,你還喜歡我的男人。」
「……」
有差不多兩三秒的時間,謝綰綰沒動彈,也沒說話。
好一會,她看向晚臉上沒什麼別的情緒,總算緩過勁來。
「那個事……我道歉。」
「嗯?」向晚左右看看,索性坐在她身邊,「說吧。」
「說什麼?」
「道歉啊!我聽著。」
「……」哪有這樣的?
謝綰綰吸一口氣,突然覺得向晚這個女人,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溫馴好欺負,骨子裡是個硬茬子。
她冷笑:「我剛才已經道過了。」
向晚盯著她,「可我不知道道歉的原因。」
謝綰綰不示弱地回視,過了十來秒,慢聲一笑,「行。我以前是喜歡白慕川。我承認。不過,我那天已經跟他說明白了,我以後不喜歡他了。」
向晚眯起眼,正視她:「感情,是可以說收回,就收回的嗎?」
哪有人能隨便控制自己的感情?
她是真的疑惑,謝綰綰卻聽得有點彆扭。
以為向晚防備著自己,她別開了視線。
「是啊,有點難。所以,我決定要跟你交朋友……」
「……」
「朋友的男人,搶了是要砍手的。我不會那麼干。」
「……」
向晚吸一口氣,好半晌才笑出聲。
「可我——不敢和喜歡我男人的女人做朋友。」
她的話,從容,冷漠,而且堅持。
謝綰綰眯起眼看她。良久,一笑。
「你很有個性。」
「你也是。」
「好。不喝拉倒!」謝綰綰拎起自己的手袋,扭著腰徑直走了。
恰好這時,唐元初從外面進來。
不知道他上哪裡跑了一圈,額頭上全是細汗,剛好與謝綰綰打個照面。
他一怔,愣愣看她,「你怎麼來了?」
謝綰綰停下腳步,斜眼睨他,從上到下,然後嫌棄地哼一聲。
「要你管——唐、僧。」
「……」
很顯然,她把那天晚上的事,都忘得乾乾淨淨了。
唐元初被折磨了好幾天的心,在這一刻被撕得粉碎。
看謝綰綰頭也不回地離開,他吸一口氣,把手上的東西塞給向晚。
「幫我交給齊隊,我出去一下。」
向晚低頭看一眼那包文件,「……」
……
唐元初是在停車場追到謝綰綰的。
這個女人喜歡單獨行動,不喜歡讓助理跟隨,還不想打車被狗仔發現,所以,她猜她肯定是自己開車來的。
果然,那一輛白色的瑪莎拉蒂,十分顯眼。
謝綰綰剛剛從車位上退出來,就見唐元初擋在前面。
「幹什麼?」她按一下喇叭,擺手,「閃邊去。」
唐元初不說話,走過去,直接拉車門。
……鎖死了。
這女人警覺性還挺高。
他拍拍窗戶,「開門!」
謝綰綰歪著頭,邪邪地看他,「憑什麼?」
唐元初又拍:「我有話跟你說。」
謝綰綰哼笑一聲,不理會他,直接發動汽車。
嗚一聲,汽車突然往前駛出去,把唐元初嚇了一跳。
他原本是握住車門把手的,被拖行幾步,氣也衝上來了。
年輕人本就火氣旺,看謝綰綰這麼無視他,哪裡壓得住那口氣?握住車把不放,他整個人直接吊上去——
「卧槽!」謝綰綰一看這動作,嚇住了。
趕緊踩一腳剎車,她摁開車窗就罵,「你不要命了?」
唐元初臉上的汗更密了,額頭上,手背上,青筋暴鼓,說話時咬牙切齒。
「開門!」
謝綰綰斜視他,「有話就說,我聽得見。」
車窗是開著的,她在裡面,唐元初在外面。
兩個人對視著,唐元初一肚子的話,在心裡盤旋了好幾次,愣是擠不出來。
「說不說?不說別耽誤我事兒——忙得很。」謝綰綰不耐煩了。
「說!」唐元初咽一口唾沫,看著她的眼睛,像有火噴出來,「你那天晚上喝了酒,做了什麼事,不知道啊?」
「就這事啊。」謝綰綰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膀,「我聽說了,是你送我回去的。行,忘了說了——謝謝你,唐警官!」
「……」
她真不記得嗎?
一點都想不起來?
唐元初糾結的心都揪起來了。
「還有事嗎?」謝綰綰看著他雙頰漲紅,像看洪水猛獸一樣看著自己,有些好笑,「我說小朋友,你不會暗戀我吧?我可警告你啊,追求我的男人……大概排隊都能排到十年後。你要有這分心思,早點滅了吧……」
「……」
自戀!
唐元初聽到自己的牙齒咬合。
他斷然不會承認自己喜歡謝綰綰。
可如果讓他放手,任她離開,似乎也做不到。
六神無主,他心臟慌亂,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麼,要幹什麼……
末了,他竟說出一句自己也詫異的話來。
「煙錢,你沒給我。」
那天晚上,謝綰綰說沒有零錢。
所以那包煙,是唐元初為她墊付的。
謝綰綰愣了一下,咯咯地笑了起來。
「sorry,我忘了。不過,我現在也沒有零錢,怎麼辦?」
唐元初掏出手機,「微信加我,轉給我。」
謝綰綰飛他一眼,突地拉下口罩,「你是想加我微信吧?」
唐元初臉頰一片漲紅,「……我是要你還錢。」
「噢!」謝綰綰瞭然地點點頭,慢慢從小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機,斜斜睨他一眼,「那不用加微信,你把收付款打開,我掃你……」
唐元初:「……」
嘀!
錢到賬。
她轉給他了。
他再沒理由阻止她。
或者說,他從此跟她再沒什麼交集。
唐元初心臟鼓噪著,發出一種悶悶的聲音。
「放手啊?」謝綰綰奇怪地看著他,「錢也給了,你還想怎樣?」
「我……」唐元初說不出話來。
他握在車門把手上的手心,早已一片汗濕。
但最終,他仍是放開手,默默地往外走,低頭看著自己狼狽的影子。
謝綰綰的車,從他身邊駛過。
瑪莎拉蒂的車標,極是耀眼。
「唐元初——」她突然停下,「請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