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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燕遲謀圖,京城巨變

  用過早膳,燕遲一行冒著清寒離開了洛州城。


  不和大部隊一起走,燕遲一行便可扮作富家貴族年底尋親南下,燕遲也終於上了馬車。


  因多了潯娘夫婦,便又增加了三輛大馬車,白櫻和茯苓也到了第二輛馬車之中,白楓駕車,秦莞和燕遲二人獨處在第一輛馬車之中,風雪雖停了,路上卻不好走,而燕遲竟也不著急了,直讓馬車以安穩為要。


  馬車裡鋪了厚厚的軟墊,秦莞此刻靠在燕遲懷中正慵懶的閉眸養神,「林燮想必已經知道了周將軍他們的行蹤,此刻定然追著周將軍而去了,說不定還要提前知會涼州駐軍阻攔。」


  「周遊從前就及擅長遠距離奔襲,我們分開走,他必定全速行軍,不會比林燮慢多少,至於涼州駐軍,也不是那麼好調遣的,你不必擔心……」


  燕遲一邊說話一邊輕捏著秦莞的腿側,他從軍中出來又自小習武,松活筋骨的手法自然不差,昨夜一番折騰,今日秦莞走路雙腿都是發軟的,因此這一路上他便要替秦莞揉捏推拿,秦莞身上懶洋洋的便由著他了。


  「我本以為咱們要第一時間去朔西,可不成想你要去建州。」


  說起建州,秦莞自然就想到了姚心蘭,去歲這個時候,正是她北上之時,可不過一年,她又要南下了。


  這幾日她們一直忙著趕路,還真沒有好好深聊過,如今燕遲忽然放緩了速度,自然可多言一番。


  燕遲便道,「朔西自然是要去的,不過如今我頂著謀逆之名,只一處朔西是不夠的。」


  秦莞睜開眸子坐了起來,眸色亦嚴肅起來,「你如何打算?」


  燕遲雖然在路上,可消息卻源源不斷而來,京城之中的諸多變故也在他掌握之中,皇帝給燕遲定罪的御令已經昭告天下,既然如此,燕遲如今不論走到何處都會被視為謀逆要犯。


  燕遲握住秦莞的手道,「雖非我所願,可到了這一步,他既說我反了,那我便真的反了,既要造反,自然先要擁兵自重,朔西十萬兵甲雖是精銳,可經過此前一番折騰,損耗不小,何況朔西貧瘠,我雖給朔西軍謀了半年補給,可若要長久和臨安對峙,只憑一個朔西必敗無疑。」


  燕遲一言一句都說的緩慢,等他說完,秦莞心底已經是豁然。


  她雖然沒有讀過兵書,卻自有智慧,她知道,燕遲此番南下建州,必定是想爭取建州等地。


  南邊諸州郡皆是富饒天府,建州又在西南,算是距離朔西極近的了,若是能爭取到建州,朔西便無後顧之憂,只是這世上有幾個人敢公然和朝廷作對?


  「你安心便是,這些日子建州要部署,我們只管慢行過去,還有不久就要過年了,這個年,我們在建州過便是,朔西那邊也不可急迫,我都安排妥當了。」


  離開臨安,被皇帝扣上造反的名頭,這些對秦莞而言實在是太過陌生,到了這一步,她自然全心全意的信任燕遲。


  「那便好,你素有決斷,我跟著你便是,只是京城之中……」


  秦莞眉頭微皺,有些擔心忠勇候府。


  燕遲唇角微彎,「你放心,姑祖母會護著安陽侯府的,你的八姐已經過世,便不算牽扯到皇后和太子的謀逆之中,而你也並非侯爺夫婦親生,只要查明他們和此事無關,便不至於牽累,至多侯府的榮華富貴沒了,不過他們當初本就押錯了寶,再想要潑天的富貴也不可能了。」


  當初秦述把秦朝羽嫁入宮中,為的便是想讓秦朝羽成為下一代皇后,可他定然不會想到皇帝藏著那樣的秘密,而太子和皇后如今乃是實打實的謀逆早飯,侯府本就不能善了。


  秦莞嘆了口氣,「只怕大伯父想不到這一點,有祖母和太後娘娘在,侯府自然不至於滅頂之災,只是我們離開之時太後娘娘的身體便不好,如今只怕更是難熬。」


  燕遲握緊了秦莞的手,「不必憂心,宮中御醫定然會盡心儘力。」


  秦莞心底有些發沉,可如今他們距離京城數百里,她也只能暗自擔憂罷了。


  想著想著,秦莞忽然一把反握住燕遲的手,道,「那個秘密,可還隱藏的住?」


  燕遲聞言眉頭皺了起來,「我也不知,如今的大周已經是四分五裂,若那個秘密被戳破,大周還不知要掀起怎樣的波瀾,若我不姓燕,或許不在意這一點。」


  頓了頓,燕遲又道,「不過,不是每個燕氏之人都會如我一般。」


  ……


  已近年關,臨安城中卻全無過年的氛圍。


  五日前皇帝下的御令如同一道驚雷炸響,瞬時讓所有臨安城的百姓人心惶惶起來。


  太子和皇后謀逆,睿王也要謀逆,一個坐擁十萬北府軍,一個是朔西軍少將軍,戰火似乎要燃起了,雖然不至於立刻就要打到臨安城來,可大周要亂卻是大家的共識。


  壽康宮中,太后久卧病榻數日,終於等到了皇帝的探視。


  內殿的所有侍奴都被遣走,只剩下太后和皇帝母子二人。


  太后緊閉著眼睛,喉嚨里不住地喘著粗氣,面色更是慘白如紙,皇帝看著太后的樣子,幾乎覺得下一瞬太后就要斷氣,縱然多年帶著面具示人,可對自己的生母,皇帝到底還是不忍心的。


  「今日朕忙於朝事,未曾探視母后,望母后恕罪。」


  太后聞言連眸子都不曾睜開,她輕咳了一聲,只緩聲道,「對忠勇候府從輕發落吧。」


  皇帝眉頭微皺,「母后,太子和皇后謀逆已是事實,何況還有秦莞——」


  「他們的女兒已經被活活燒死了,皇后和太子謀逆與他們的女兒無關,自然就牽累不到他們,至於秦莞……她並非侯府嫡出,又救過我的命,你是要我死不瞑目嗎?」


  太后一個字一個字說的極慢,費足了力氣才說了這麼多。


  皇帝默默的聽著,卻並未答話,太后咳了兩聲,又道,「我沒有多少日子了,這是最後一個心愿,以後你要如何便如何。」


  皇帝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好,既然母后開口,那朕照辦便是。」


  太后似乎鬆了口氣,呼吸終於輕緩起來,皇帝看著太后,只見太后的面容漸漸安詳,也漸漸冷漠,竟果然對他一句別的話也無,又等了一會兒,皇帝轉身離開了內殿,一出門,就看到了捧著葯碗的燕綏,太后該喝葯了,燕綏已經捧著葯碗等了許久,看到皇帝出來,燕綏顫顫巍巍的行禮。


  「拜見父皇——」


  皇帝上下打量了燕綏兩眼,「這些日子好好照顧皇祖母。」


  燕綏不敢抬頭,縮著肩膀唯唯諾諾的應聲。


  皇帝眉頭幾皺,抬步出門離開了壽康宮。


  燕綏指尖微微發著抖,等腳步聲完全消失方才僵硬的直起身子回頭去看,皇帝走的沒了影子,可他剛才那懾人的目光卻好似還懸在他頭頂,燕綏小小的年紀想的並不十分分明,可他只不停的喘著粗氣,想要如此將內心的恐懼一點點的呼出去,等定好了神,他方才邁著小短腿進了內殿。


  到了太後窗前,燕綏輕喚,「皇祖母,喝葯了……」


  太后睜開通紅的眸子,又是嘆然又是憐惜的看著燕綏,「好孩子,皇祖母能多護你幾日便護你幾日。」


  燕綏似懂非懂的望著太后,太后強撐著起身喝了葯。


  她靠在床頭看著窗外未化的雪色,面上一片哀莫大於心死的木然,只有再看到燕綏的時候露出一絲憐憫的柔色,燕綏看著這樣的太后忽然害怕起來,不由拉住了太后的袖子。


  太后溫和的笑笑,「別怕,皇祖母還要撐下去呢,皇祖母要撐著看呢……」


  ……


  安陽侯府中,岳瓊和太長公主皺著眉頭相對而坐,「母親,北府軍造反乃是板上釘釘了,只是朔西怎麼算?」


  太長公主嘆了口氣,「皇上便是要平亂,也會派你去北邊,屆時你該如何便如何就好,至於朔西,等岳稼回來,先去請罪,請罪之後便在家中禁足幾日,這一趟渾水我們是淌不起了。」


  岳瓊不由嘆氣,「岳清本在兵部,此番變故,我亦想讓他轉吏部了。」


  太長公主苦笑,「自古武將有什麼好下場,吏部就吏部吧,太后的身體不行了,我只怕她一走我一走,連咱們家也落不著好,你早點想好退路,免得應對不及。」


  岳瓊連忙應下,正說著,外面岳凝大步走了進來,「祖母,父親!皇上下詔書了!」


  太長公主頓時皺了眉頭,「說了什麼?」


  岳凝走到二人近前道,「皇上褫奪了忠勇候府的封號,將侯爺變作了庶民,侯府世子和四少爺的職位也被褫奪了,他二人都是走的蔭蒙的路子,如今除非二人重走武舉,否則便是毀了。」


  太長公主怔怔的聽完,岳瓊卻很快道,「保住了性命便好,其他可再謀算。」


  岳凝道,「侯府被封了,幸好秦氏還有薄產,父親,我們可要幫忙?」


  太長公主回過神來,「定然是太后開的口,哎,讓你四哥帶人去幫忙吧,整個京城,只怕只有咱們家敢和他們來往了。」


  岳凝聞言連忙點頭,轉身便出去尋岳清了,岳瓊嘆氣道,「如此結局還算好。」


  二十年前,恭親王謀逆,王妃傅氏和恭親王下屬諸將皆是株連九族的,如今忠勇候府只是少了爵位而已,太長公主點了點頭,「這是皇上最後的仁慈了,以後真不知道事態會發展成哪般樣子,今年的年是過不成了,你如今回了京城,也要謹慎才是,錦州駐軍的兵權,實在不行送給旁人也好。」


  太長公主憂心忡忡,總覺得大難將來似的,岳瓊從來尊敬母親,也看不清如今的形勢,自然全聽太長公主的。


  頓了頓岳瓊道,「也不知燕遲他們去了哪裡,可憐莞丫頭了……」


  秦莞乃是岳瓊義女,雖說當初是太長公主做主拜的義父,可岳瓊欣賞秦莞,自然也有真切的關懷之心。


  太長公主嘆氣道,「她二人情投意合,燕遲是個能託付的,倒也不能說不好,吃一些苦也不礙著什麼,後面必定會好的,咱們如今不好出面,等一陣子,我會派人聯絡她。」


  岳瓊頷首,「幸好凝兒定了燕澤,燕澤雖有眼疾,可往後帶著凝兒過清平安樂的日子倒也極好。」


  太長公主本是十分喜愛燕澤的,可今日聽到這話卻沒立刻應聲,她默了默道,「皇上的御令之中說是燕遲幫著皇后和太子逃走的,可我看著卻不太像……」


  岳瓊搖頭,「只是一道御令,欲加之罪……」


  剩下四個字岳瓊未曾說出來,如今京中風聲鶴唳,哪怕在自家他也得慎言。


  太長公主蹙著眉頭,「凝兒的婚事,就看凝兒自己吧。」


  岳瓊舒眉道,「凝兒自然是和燕澤投契的,我回來便聽靜姝說了,凝兒對燕澤很上心……」


  太長公主搖了搖頭並未多言,她本覺的讓岳稼回京便可抽身而退不被波及,可如今,她卻隱隱的感受到了危機。


  同一時間的潁州城外,燕徹正站在一處矮丘之上看著遠處的潁州城池。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此番北上並未進入潁州城中。


  京城的雪雖然停了,可北上的一路卻一直都是風雪交加,燕徹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斗篷,短短數日,他整個人滄桑了不少,燕徹正神色沉凝,忽然身後響起了腳步聲,燕徹轉身去看,只見秦朝羽身上罩著一襲水紅緞面斗篷撐著一把油紙傘走了上來,秦朝羽徑直走到他身側來,傘往他這邊一偏,頓時風雪如止。


  「殿下出來多時,母后擔心,讓我來接殿下回去。」


  外面的風如刀子一般割人,燕徹抵得住,秦朝羽卻被凍得雙頰通紅,打傘的手也是僵冷無比。


  燕徹見狀到底不忍,將她手中傘接過,又將秦朝羽的手握在了掌中,只是語聲微涼道,「我已不是大周太子,你不必喚我殿下。」


  秦朝羽依偎在燕徹身邊,笑道,「在臣妾眼中,太子殿下是永遠的太子殿下。」


  燕徹望著秦朝羽,「父皇已廢了我這個太子了,如今,我不過謀逆的反賊。」


  秦朝羽眨了眨眼看著燕徹,「殿下可知道皇後娘娘為何選了這條路?」


  燕徹蹙眉,「母后一直不曾明說,我自然不知,怎麼,母后告訴你了?」


  秦朝羽笑著搖頭,「當然沒有,母后不告訴殿下,又怎會告訴臣妾。」說著,秦朝羽不再看燕徹,只轉眸也眺望著潁州城池,「只是臣妾信皇後娘娘,也信殿下,皇後娘娘廣博大義,她如此自有她的道理,既然我們是皇上眼中的反賊,既然我們早已不尊君臣天道,那皇上的廢黜詔令又有何意義?」


  燕徹目光複雜的看著秦朝羽,「你本是侯府貴女,嫁我不過半年便落的如此慘狀,你可會後悔?」


  「慘嗎?」秦朝羽收回目光又看著燕徹,抿了抿唇,秦朝羽下定了決心似的道,「我覺得一點都不慘,宮中尊榮無雙,可殿下不會為我執傘暖手,母后和殿下都在,滄州還有十萬北府軍等著我們,殿下還有宏圖大業未成,而臣妾,是陪著殿下建功立業的那個人,有多少女子能如我這般?忠勇候府的嫡長女已經死了,可終有一日我會回去臨安的,對嗎?」


  秦朝羽語聲柔軟,卻又擲地有聲,她眼底柔情屢屢,卻又有豪情堅韌,燕徹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好似第一次認識秦朝羽一般,忍不住道,「當然,你會回去,我們會一起回去!」


  ------題外話------


  終於寫到了五千字嗚嗚嗚,重大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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