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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萬更)

  御懲司要比秦莞見過的所有的牢獄都要壓抑逼仄。


  無論是刑部天牢還是大理寺監牢,又或者是臨安府衙、錦州知府的牢房,大都有五丈見方小小牢室,可在御懲司裡面,除了掛滿了牆壁的刑具之外,便只剩下只容一二人直立的狹窄黑牢,牢門一關,裡面暗無天日,甚至連氣都不透,人站在裡面幾乎和站在棺材里無異。


  衙門的監牢好歹還像個關人的地方,御懲司的牢房卻如同關牲畜一般。


  也是,宮中的奴僕,形同主子們的牛馬,又何曾被當人看過?

  「郡主,成王殿下就在這裡面。」


  領路之人帶著秦莞走過了一條狹窄的甬道。


  很快,一處稍顯寬大的審問之處落在秦莞眼前,秦莞目光一抬,一眼看到坐在長案之後的成王燕麒,而在他不遠處,一個衣衫襤褸的太監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太監的宮服紫黑,代表著他的品階不低,他衣衫上的破處是被沾了水的鞭子打出來的,依稀可見血跡將衣衫染成暗黑之色,秦莞就站在門口處,眉頭微皺。


  「殿下,老奴真的不知道……」


  「事情已經過了一年了,老奴……老奴忘了……」


  燕麒一臉冷意,上挑的眼角勾出幾分邪氣,他冷笑一聲,「到底是不知道,還是忘了?你在宮中當值這麼多年,這御懲司上上下下,還有什麼是能瞞過你的眼睛的?還是說……只是你害怕牽連到你背後的人,所以不敢說?」


  老太監聞言面露恐懼,連忙搖頭,「不,不是,是老奴不知道,老奴什麼都不知道!」


  燕麒唇角揚起,眼底卻無笑意,「是嗎?那看來得繼續招呼你才是了。」


  說著話,燕麒揚了揚手,兩個成王府侍衛立刻上前將那老太監拖了起來,不遠處便是木架子,兩個侍衛利落的將老太監綁上去,另外一個人拿過一把燒紅的烙鐵,毫不猶豫的落在了老太監的肩膀上,刺啦一聲,老太監凄慘的喊叫了起來。


  這時候,燕麒才轉眸看了一眼秦莞。


  秦莞人還沒出現他就聽到了腳步聲了,只不過他想看看這位永慈郡主的反應罷了,誰成想,這幅凄慘場面連秦莞的眉頭都沒有撬動。


  燕麒又有些驚訝,又有些失望,笑道,「郡主何時來的?」


  秦莞進了門,福了福身,「拜見成王殿下,剛來。」


  燕麒擺擺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凳子,「坐下說話。」


  秦莞走過去落座,一眼就能看到那正在受刑的老太監,烙鐵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燙疤,衣料和皮肉燒焦的味道顯得格外的明顯,秦莞面不改色的坐著。


  燕麒打量了秦莞兩眼,笑了,「郡主膽子倒是不小……」


  秦莞眉頭一挑,比這還噁心慘烈的屍體她見了不知多少,然而她心底是有些不適的,這不適不是來自這人被打的多慘,而是她知道,這烙鐵正落在一個活生生的人身上。


  「王爺謬讚了,王爺叫我過來不知為何?」


  燕麒笑眯眯的,眼神有些不懷好意,「永慈郡主醫術高絕,一手驗屍之術更是令人驚艷,不光會驗屍,還會推案,更成為大周朝有史以來第一個在朝中掛著官職的女子,此番晉王府的案子離奇不說,更是郡主親自驗屍,所以本王覺得,讓郡主一起來聽案,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畢竟郡主一定也想早日破了這個案子,對吧?」


  秦莞唇角微微一彎,「王爺既有命令,秦莞自然遵從。」


  燕麒眯了眯眸子,只覺秦莞頗有幾分油鹽不進的味道,他一笑,轉而看向那老太監,一記烙鐵下去,再加上此前的鞭刑,這會兒人已經痛的迷糊了,從來刑訊別人的他只怕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麼一日,見此,燕麒下頜一揚,「潑醒。」


  這屋子雖然不大,東西卻是齊全,燕麒一聲令下,一旁的侍衛立刻用涼水將老太監潑了醒,燕麒站起身來走到老太監跟前去,道,「將你知道的說出來本王便放你一條生路。」


  老太監一雙眸子里滿是恐懼,兩道血痕盤桓在他臉上,看起來便格外的觸目驚心,他嘴唇抖了抖,半晌卻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燕麒眼底閃過一分厲色,後退一步,揚了揚下頜。


  侍衛會意,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刑具,拿了兩個尖利的鉤子走到了老太監跟前,那鉤子尖銳閃著寒光,老太監自然知道是幹什麼的,一瞬間,老太監眼底的驚恐更甚,侍衛將鉤子在手中一挽,一下就穿刺入了老太監的琵琶骨中!


  老太監雙目圓瞪,整個人叫都叫不出,只喉嚨里發出「嗬嗬」的響聲,燕麒走到老太監跟前,一把捏住老太監的下頜,「說還是不說?!是誰帶走了宋希聞?!嗯?!」


  老太監脖子高高的揚著,緊繃猶如弓弦,他眼珠緩慢的動了動,看著燕麒,內有懼色,嗬嗬兩聲,似乎有什麼話欲言又止,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嘴巴一合,痛苦的閉上了眸子,很快,一股子血沫從老太監嘴邊溢了出來,燕麒面色一變,秦莞也立刻站了起來!

  血沫快要沾上燕麒的手,燕麒連忙後退了一步,秦莞上前,卻是絲毫不嫌,一把掰開老太監的臉頰,隨即眉頭一皺,「是鴆毒。」


  既然是鴆毒,那便是無藥可救。


  燕麒拳頭一攥,眼底一片沉怒,這個老太監,竟然當著他的面服毒自盡了!


  秦莞指尖沾了一點血色,她退開來,掏出帕子擦了擦,然後將帕子扔到了一旁的火爐之中,燕麒見此有幾分狼狽,是他大意了,竟然讓人在他面前死了。


  死人不會說話,沒有這張嘴開口,他的目的想達到便極難了。


  燕麒退開來,揮了揮手,一旁兩個侍衛將老太監的屍體拖了出去。


  屍體拖出去,這室內便只剩下了淡淡的血腥味,燕麒轉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親隨,「另外兩個呢?」


  親隨趕忙道,「暈過去了,還沒醒過來。」


  秦莞就在旁邊看著,可今日卻無所獲,燕麒便道,「將他們里裡外外都搜一遍,本王不想看到第二個人服毒自盡。」


  親隨應了一聲自去行事,燕麒方才看向秦莞,「今日先不著急,郡主出去說話?」


  秦莞點了點頭,轉身朝外走,從御懲司之內走出,秦莞深吸了口氣。


  燕麒走在一旁道,「剛才死的人是大周曆兩百一十年入的宮,一開始在當年的趙太妃宮中當值,後來一路得升,趙太妃去世之後,他便到了內府管理掖庭,再後來到了御懲司,御懲司的首領太監大都是年紀高,有幾分威望的,他來了御懲司之後,上下都十分敬服,這幾年內宮之中宮規森嚴,內外整肅,按理說,也有他兩分功勞。」


  燕麒說完這些,秦莞只是眉頭微皺卻沒有更多的表情,燕麒瞭然的挑眉,繼續道,「趙太妃出自輔國將軍族中,當年雖然未被冊封為皇后,可先帝是在她宮中長大。」


  秦莞腳下一頓,忽然就明白了燕麒的意思。


  先趙太妃安利應該是當今皇後趙淑華的姑奶奶輩,而先帝乃是先太皇太后之子,只可惜太皇太後身體弱極,後來更是避世不出,這個時候,先趙太妃變成了內宮的主人,對先帝更是精心教養,先帝對先趙太妃十分敬重,後來給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娶王妃的時候,便取了趙家的大小姐趙淑華,如此,皇家內宮,趙氏的威懾繼續延續。


  燕麒說了這麼多,無外乎是說這老太監乃是皇后和太子的人,而在他逼問之下老太監避而不談,最後竟然選擇了自戕這樣激烈的方式,足見這老太監心底有鬼,老太監心底有鬼,便是皇后和太子心底有鬼。


  秦莞早就知道燕麒叫她來不懷好意,卻不想燕麒竟然對她如此坦然。


  「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與去歲的事有何干係?」


  秦莞不動聲色,燕麒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郡主如果真的這樣想就好了,本王聽鄭白石等人說郡主巾幗不讓鬚眉,極是忠正烈骨,本王也知道太子殿下是郡主的姐夫,如今郡主知道了這內情,可還想繼續查下去?」


  秦莞還沒回答,燕麒又道,「太子雖並未阻攔查案,可這御懲司上上下下早已乾乾淨淨,而這幾個知道內情的又都守口如瓶不惜一死,這便是我們太子殿下的手段。」


  秦莞眼前光景一晃,頓時想到了年初。


  當初三位姑娘接連被害,鄭白石查案無果,被皇帝斥責,太子也被牽累其中,而這一切,都是眼前的成王殿下從中作梗,如今成王掌握了晉王府案子的主動權,作梗的人又換成了太子,秦莞心底只覺得好笑,在權力面前,法理正義又算什麼呢?


  「成王殿下想說什麼?查案講究的是證據,空口無憑,不免叫人懷疑殿下用心不良。」


  燕麒眼底迸射出幾分暗芒,「郡主倒是處變不驚,沒什麼,明日一早,我們再審另外二人,鄭白石和李牧雲都會到,且看看那二人能不能說出點有用的。」


  這是震懾,亦是試探,燕麒既然邀她入局,便不會真的讓她幫忙查案。


  秦莞心中明了,點了點頭應了,她和燕麒自然無話好說,很快告辭離開。


  燕麒站在原地看著秦莞走遠,鳳眸之中閃出幾分明冽的微光。


  世上女子千千萬萬,可叫他燕麒真正看在眼底的卻不多,又或者說,從沒有過,他是天之驕子,高高在上,在他的世界里,男人才可以與他一爭,可如今,秦莞去叫他刮目,他不免想到了義莊之中的那一幕,嚴格的說,那是他見到秦莞的第一日,那日的秦莞清俊纖細,若未長成的玉質少年郎,他被她和燕遲,給耍了一道!

  燕麒的眉頭緊緊一皺,不由想到了他也曾將秦莞的名字寫在選妃的冊子上,可後來……


  當時他一行痛恨太子,可會不會,搗亂的人並非太子?

  這念頭一閃而過,想到睿親王府如今的處境,燕麒心底冷笑了一聲,睿親王府要倒台了,而朔西的鄭新成昨日才傳來了好消息,燕麒覺得通體舒暢,朔西有好消息傳來,而他這邊只要將晉王府的案子落在太子的頭上,便不愁沒有機會。


  燕麒想到這裡心中意氣風發,去給馮齡素請了安,翻身上馬回了王府。


  一回王府,燕麒便在正院不遠處的拐角看到了鬼鬼祟祟的秀梔,燕麒蹙眉,並不喜歡下人亂走,他的正院,更是不許后宅的奴婢出現,然而看到秀梔,燕麒想到了秦湘,他好幾日沒去見秦湘了,燕麒招了招手,「你,過來說話——」


  秀梔面色大喜,立刻紅著眼眶跑了過來,一下跪在燕麒面前,哭著道,「殿下,求殿下救救姨娘吧,今日王妃罰姨娘跪了整整一日,到現在姨娘還在王妃門外跪著呢。」


  燕麒眉頭一挑,眼底現出幾分不耐之色……


  自從馮沉碧進了王府,他的后宅就沒有消停過。


  燕麒喜歡收羅美人,他想像他的父皇那樣後宮三千,可他卻不喜歡自家的后宅雞飛狗跳,然而馮沉碧身份特殊,他雖說看不上馮沉碧,可無論因為外祖還是為了母妃,還是青梅竹馬的淡淡情誼,他都不可能對馮沉碧如何強硬。


  燕麒皺緊了眉頭,大步往馮沉碧的院子走去。


  秀梔眼底一亮,連滾帶爬的起身跟在燕麒身後——


  馮沉碧知道燕麒過來的時候立刻擠出了兩滴眼淚來,其他下人聞聲知意,立刻也帶上了一副凄凄慘慘的模樣,等燕麒挑簾走進來的時候,馮沉碧一看就紅了眼眶,「表哥……」


  這一聲嬌柔動聽,頃刻間馮沉碧雙臂就攀上了燕麒的手臂,燕麒挑了挑眉頭,想到沒在院子里看到秦湘,便道,「你哭什麼?」


  馮沉碧便抽抽搭搭的道,「我知道表哥是來做什麼的,表哥是來為九姨娘說話的是嗎?沉碧今日又忍不住讓九姨娘罰跪了,表哥是來罵沉碧的嗎?」


  燕麒嘴角便是一抿,他有些不耐煩,可沒想到馮沉碧倒是坦然。


  馮沉碧一雙眸子兔子一樣的望著燕麒,「表哥要罵我就罵我吧,我今日是不會認錯的,九姨娘如今是王府的人了,她便是再念著忠勇候府也回不去了是嗎?忠勇候府如今因為出了個太子妃水漲船高了,她的心思就不穩了,我可不能容她這般放肆……」


  燕麒挑眉,「她做了什麼事?」


  馮沉碧抱著燕麒的胳膊,胸脯不著痕迹的貼緊,口中哼了一聲道,「今日文遠伯的老夫人下了帖子,請我去他們府上賞菊,我心想著帶著她一起出去看看,可是……她竟然不願意,別的不為,就是因為那文遠伯家和秦府的大夫人有姻親,今日那秦府的大夫人也是一定要去的,她害怕撞到秦府的大夫人,表哥,你說說,她這是什麼意思?」


  秦府的女兒做了成王府的妾室,秦湘自己丟人,忠勇候府更是丟人,馮沉碧本就是要給胡氏鬧個沒臉的,誰知道秦湘如此不配合!

  燕麒皺了眉頭,這件事上,倒是不能怪馮沉碧。


  當初他要了秦湘,心思不也是如此嗎?

  「她人呢?」


  燕麒這麼一問,馮沉碧哼了一聲又道,「送回去了,我才讓她跪了半個時辰她就裝暈了,上一次也是,她心思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她是真的假的,讓人扶到廂房躺了一會兒,才送回她院子去了,表哥,你說她的心到底在哪,咱們能對她放心嗎?」


  馮沉碧純真的看著燕麒,燕麒心底的懷疑便也被挑了起來。


  馮沉碧是她的王妃,是和他連著血親的,在這一點上,沒有人比馮沉碧更希望他好了。


  而秦湘……她和忠勇候府連著血親……


  馮沉碧見燕麒出神,連忙眨了眨眼睛拉著燕麒往內室而去,二人到底大婚不久,馮沉碧又是我見猶憐的模樣,燕麒半推半就歇在了馮沉碧處。


  同一時間,秦湘正在自己的屋子裡大發雷霆,秀梔著急了,「姨娘,您先別這樣,王爺都是被王妃那個狐狸精給迷住了,您要冷靜點啊。」


  秦湘又砸了一個茶盞,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


  馮沉碧!好一個馮沉碧!


  自從馮沉碧入了成王府,燕麒來她這裡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候來了也不會歇下,她已經許久不曾和燕麒同寢了,倘若一直這樣下去,她該怎麼懷上孩子呢?!


  沒有孩子,只靠燕麒對她那一點點憐惜,她根本不可能在王府立足。


  秦湘這一次,深深的感受到了正室和妾室之間的差別,她腦海之中很快的閃過一絲後悔,然而她極快的搖了搖頭,不,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她不能後悔。


  ……


  三日已過,去往倉衡山的大部隊回了京城。


  睿親王府的喪儀還未撤去,燕離陪著燕遲進了府門,嘆著氣道,「七哥,節哀順變。」


  這幾日燕離時時陪著燕遲,燕遲心知燕離心思,強自扯了扯唇角。


  燕離苦笑,「七哥,你可別笑了吧,你現在笑特別瘮人……」


  燕遲有些無奈的搖頭,燕離心底卻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燕遲本就情緒不外露,心底便是有再多的悲苦也是不會說出來的,燕離甚至覺得,這比他這個從小沒見過自己父親的人還要痛苦,現在提起恭親王,他心底一點波動也無。


  「七哥,你先好好歇幾日,朝中的事先不去管了。」


  燕離很是關切,總覺得燕遲悶著不說話顯得更叫人心疼。


  燕遲擺了擺手,「不至於。」


  燕離一時苦笑,不知道該勸還是該鼓勵,想了想頷首,也是,自家七哥哪有那麼脆弱,沒了父親,日子還得照常過,這麼一想,燕離卻又想到了自己母妃,若是自家母妃去了……


  燕離心底顫了顫,連忙跟的燕遲更緊了些。


  此時已經是下午時分,燕遲在府中洗漱之後便打算入宮,燕離聽的一訝,這幾日燕遲還沒合過眼,此刻他那眼底滿是血絲,何事如此著急?

  燕遲沒多解釋,燕離便只好陪著燕遲入宮。


  燕遲此番入宮,自然是來求見太后,到了壽康宮,太后眼眶微紅的拉著燕遲的手不放。


  「你父親一輩子為大周戍衛西北,皇帝給的追封也下來了,如今他人入土為安,你也振作些,如此才不枉他對你的教導。」


  燕遲自然點頭,「祖母病了,永慈郡主未曾給您看病嗎?」


  太后笑,「怎麼可能沒看,看了的,葯都是她開的……」


  說到秦莞,太后欲言又止道,「我本來想讓你們早點成婚的,可如今……」


  燕遲彷彿就是在等太后這話,「父王過世已有月余,他心底只怕也對我的婚事放心不下,我倒不覺得要等那麼久,皇祖母若是同意,我想過了熱孝便成婚,也算讓父王泉下得安。」


  熱孝便是白日,這麼一來,年底燕遲和秦莞便可成婚了,太后聽著這話簡直高興不已,她握緊了燕遲的手,「這有什麼不同意的?只要你願意,你說得對,你父親沒看到你成婚便去了,你早點成婚他也泉下安慰,好,我這就叫欽天監給你們定日子!」


  燕遲唇角微微一彎,太后看出他是真的開心,便拂了拂他發頂,「你這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必定叫你如願。」


  燕遲沒了父王,如今孤家寡人一個,太后憐他孤單,私心也想讓他早早娶了秦莞,這婚事定了,她一顆心便也定了,一旁燕離看著,便知道燕遲這麼著急入宮是為何了。


  ……


  秦莞知道燕遲回來了,卻不好貿然去睿親王府,如今的睿親王府也不知還有無內府之人。


  然而第二日一大早,太后的懿旨便到了忠勇候府。


  秦莞到前院的時候,便看到袁慶正在和秦述夫婦說話,秦述面上雖然帶著笑意,然而秦莞看的清楚,秦述的笑意有幾分勉強。


  袁慶道,「太後娘娘是真的心疼世子殿下,他們二人本就是天作之合,如今早早定下,太後娘娘也安心了,侯爺不知道,太後娘娘近來身子不好了,這事定下來,太後娘娘心底也開心……」


  說著話,袁慶看到了秦莞,忙笑道,「老奴給郡主請安,恭喜郡主——」


  說著將手中的諭旨遞過來,「欽天監算出臘月初十是個好日子,老奴給郡主道喜了。」


  臘月初十,還有不到三個月。


  燕遲昨日回京,今日婚期便定了下來,可想而知燕遲昨日回來定然做了什麼。


  秦莞連忙接過諭旨,打開一看,心中明了,「我稍後就入宮謝恩。」


  袁慶又說了幾句吉祥話,這才帶人離開。


  袁慶一走,秦述和胡氏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下來。很顯然,現在定了秦莞的婚事,秦述和胡氏並不贊成,然而懿旨都下了,她二人還有什麼法子?

  「哎喲,婚期總算是定了,這一下,咱們便要為莞兒好好籌劃準備了。」


  胡氏反應慢了一步的笑著開口,秦述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只能好好準備了,別的不為,只要莞兒嫁過去開心,那就是值得的。」


  想到太子的話,秦述說著話的時候感覺自己心底在滴血。


  秦莞微微一笑,「多謝大伯和伯母,我的婚事,還要勞煩大伯和伯母了。」


  胡氏忙道,「莞兒你放心,我們必定給你辦的妥妥噹噹的,一定讓你風風光光出嫁。」


  秦莞十分誠懇,「我不是八姐,大伯母只需按照秦霜的例準備便是,婚期近年關,大伯母必定也十分忙碌,就不要因我的婚事多些麻煩了。」


  胡氏連連擺手,又和秦莞接連保證不會輕慢才放了秦莞離去。


  秦莞一走,胡氏苦笑看著秦述,「侯爺是不是要入宮一趟?」


  秦述嘆息,「是,我得入宮去……」


  秦述抬腳就走,胡氏心底也有些不安。


  ……


  秦述到了東宮的時候,燕徹早已知道了太后的懿旨,秦述只得無奈道,「太子殿下不知,莞兒對這門婚事十分滿意,我看那樣子,別說睿親王府倒台了,便是遲殿下有個好歹,莞兒也不改心意。」秦述瞟了一眼燕徹的臉色,又道,「眼下西北的案子還沒牽扯到睿親王府身上吧,只是少了個睿親王,應該不算大事……」


  燕徹沉默不語,秦述心底便有幾分忐忑,正要以為燕遲為此事發怒之時,燕徹卻又平靜的開了口,「既然如此,侯爺便回去好好準備婚事。」


  秦述有些愕然,卻是很快回過了神來,連忙點了點頭。


  見燕徹不打算多說,秦述告退走了出來,想了想燕徹適才的神情,便覺得似乎沒有他相像之中的生氣,卻又有種格外深沉的壓迫之感。


  秦述一時拿捏不準這意思,一轉身打算去見一見自家女兒。


  得知秦述今日入宮是來和太子說秦莞和燕遲的婚期已定的,秦朝羽心底生出了一股子怪異之感,又得知燕徹看起來十分平靜,秦朝羽心底那異樣更多了幾分,她沒有多問,知道燕徹不喜自己過問前朝之事,連忙讓秦述先離開了。


  沉吟片刻,秦朝羽備好了茶點往燕徹所在的偏殿走去。


  一進偏殿,秦朝羽就愣住了。


  燕徹側身站在窗前,雖然不見怒色,可那通身的落寞卻是藏也藏不住……


  ……


  秦莞回了松風院,茯苓便低聲道,「小姐,侯爺和夫人看著有些不樂意。」


  秦莞下頜微抬,睿親王在的時候,這門婚事自然是上上之選,可如今睿親王沒了,這婚事也就可有可無了,秦述和胡氏自然不看好,且……或許東宮那邊有別的忌諱,秦述和胡氏的意向顯然和她背道而馳,然而她和燕遲卻有太后。


  看著手中的諭旨,秦莞一顆心安了下來。


  細細的將諭旨之上的每個字都看了一遍,秦莞忽然十分想見燕遲。


  也不知道這個時候他在哪裡?

  想了想,秦莞換了衣裳出門去。


  馬車離開侯府,秦莞直奔著睿親王府而去,略一思索,秦莞又讓白櫻走王府後門進去,到了後門處,門檐之下的喪燈還未摘下。


  秦莞呼出口氣,叫白櫻去叫門。


  敲響了門,過了片刻門才打開,一個通身黑衣的面生侍衛看著秦莞和白櫻,眼珠兒一轉,這侍衛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傾身行禮,「拜見郡主。」


  說完這話,又側身一讓,「郡主請進,殿下在前面議事。」


  秦莞打量了這男子一眼,此人二十來歲,面容方正,一雙眸子卻黑白分明的晶亮,秦莞一邊往裡面走一邊道,「你是……」


  虞七連忙點頭,「小人虞七,是殿下從前的親隨副官。」


  秦莞心底一震,副官……能這般自稱,那便是朔西軍中的人了!

  睿親王出事已有一月多,朔西的人終於到京城了。


  秦莞點了點頭,卻沒有往正院走去,「我去水榭等他。」


  虞七沒說什麼,恭敬的跟在秦莞身後,等將秦莞護送去了水榭方才離開。


  秦莞對水榭已是十分熟悉,自顧自坐下候著,沒多時,外面便傳來了腳步聲,秦莞站起身來,頓時看到燕遲的身影一閃而入。


  秦莞眼底微微一亮,卻看到了燕遲滿是紅血絲的眼睛,頓時有些心疼。


  燕遲走到秦莞面前,唇角微微彎了個弧度,「懿旨到侯府了?」


  秦莞頷首,「是,臘月初十。」


  燕遲便牽著秦莞的手坐下,「昨天晚上我入宮,請皇祖母定下的日子,還有三個月。」


  秦莞便道,「我還以為要明年,眼下還要守孝,這樣妥當嗎?」


  「出了熱孝便可。」燕遲望著秦莞的眸子,他沒說的是,如果不早點將婚期定下,只怕連他們的婚事都要生出變故,他的父王沒了,如今絕不能再失去秦莞了!

  燕遲拂了拂秦莞的面頰,「你有顧慮?」


  秦莞連忙搖頭,「不是我,是為了你,如今……」


  燕遲一笑,「如今什麼都不算顧慮了,正好接下來我很閑,可以好好準備我們的婚事。」


  秦莞疑問的看著燕遲,燕遲道,「皇上發了話,准我暫時不必去刑部管事。」


  這話的意思……秦莞緊皺眉頭,皇帝這是要架空燕遲,讓燕遲真正的無所事事?


  燕遲面色卻十分輕鬆,捏了捏她的手,「這是好事。」


  話音剛落,虞七的身影又出現在了外面,略有幾分遲疑的道,「殿下,齊先生還有事要稟,請您過去詳談……」


  燕遲眉頭一挑,秦莞忙推了燕遲一把,「沒事,你去吧。」


  燕遲看了秦莞一眼,忽然拉著秦莞的手道,「你隨我同去。」


  秦莞一訝,心知這個時候燕遲要去見的人必定是心腹,商量的事應該也是機密,她就這樣跟上去,怎麼想怎麼不太好。


  燕遲卻是不容置疑,「隨我來。」


  燕遲牽著秦莞走出門,看到虞七也沒放開她的手,虞七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一個字也不敢多言,燕遲便這般牽著秦莞的手,一路到了正院去。


  剛進院子,秦莞便看到了正院堂前站著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身青色的長袍,通身無半點飾物,整個人清俊落拓,頗有幾分洒然之風。


  然而此人看向秦莞的目光卻沉冽幽深。


  「先生,這便是永慈郡主。」燕遲走近,同齊寓介紹,齊寓從看到秦莞便在打量她,此刻倒是拱手行了一禮,「拜見郡主。」


  能讓燕遲稱「先生」的人,秦莞自然也不會輕慢,便福了福身還了半禮。


  齊寓眸色鬆動了一分,卻看向燕遲,「殿下,小人……」


  燕遲指了指堂內,「進去說。」


  燕遲在主位落座,秦莞便坐在了燕遲左下手位上,齊寓猶豫一瞬,坐在了秦莞對面,燕遲看著齊寓,「先生只管直言——」


  齊寓眸色暗沉沉的,顯然是不希望這些話讓秦莞聽去的,然而自家世子的性子他也知道,於是他深深抿著唇角道,「楚將軍和霍將軍如今已經被收繳了手上的兵權,人也被扣下來了,他們手底下的左二營和左三營眼下群龍無首,殿下是知道他們性子的,這麼下去,多半會鬧出變故來,林徐貴這一次帶著皇上的聖旨,別說涼州和滄州的駐軍了,便是北府軍都能調過來,如今等的就是大家自己先亂起來,鄭新成和林徐貴有舊交,此番必定配合林徐貴,如果神機營落在林徐貴手裡,那裡面的兄弟一個都留不下來。」


  齊寓越說聲音越沉,燕遲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卻不顯波瀾。


  齊寓繼續道,「王爺在的時候,上下擰成一股繩,如今王爺不在了,殿下便是朔西軍所望,這次林徐貴去的目的便是將朔西軍打散,接下來不管誰去接手,都是皇帝放心的人,可一旦如此,朔西軍便不是朔西軍了,若是開春戎人來犯,西北必破。」


  「王爺在朔西苦心經營了二十來年,如今終於有了幾分氣象,朔西一破,這些就全都完了,那些仰仗王爺的百姓,還有那些對王爺和殿下忠心耿耿的將士們……」


  燕遲鳳眸微眯,「他們忠誠的是大周,非我和父王。」


  齊寓看了秦莞一眼,自知失言,便苦笑了一下,「是,殿下說的是,可若說忠於大周,還有誰能越過王爺和殿下去,這麼多年……所以那群小子情願跟著王爺留在朔西呢,打仗出生入死的事,若非王爺和殿下,他們想忠大周也摸不著門路不是?」


  齊寓開始嚴辭切切,此刻卻是苦口婆心,「殿下的心思小人明白,可……可小人覺得實在是不應該,太不應該了……」


  燕遲便好整以暇的看著齊寓,「那先生想要我怎麼做?」


  齊寓被這麼一問,卻是語塞了,見狀,燕遲嘆了口氣,「先生所言我知曉,事到如今,我之薄力猶如星火,朔西據此千里之遙,我鞭長莫及。」


  齊寓忙道,「可是……可是星火猶可燎原,殿下……」


  燕遲眸色微微一沉,「此番父王罹難,我們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先生從朔西平安歸來,還是先休養生息,待心中驚悸散了,再同我議事。」


  這話不見多少憤怒,卻一下子說的齊寓愣了住。


  他面色青白不定,半晌才確定了燕遲這話的意思,燕遲是在說他慌了……


  「小人……是,小人知道了……」


  齊寓面上又是憤懣又是慚愧,燕遲看了虞七一眼,虞七會意的上前道,「齊先生,您還是跟我來吧,您好好歇歇再和殿下商議。」


  齊寓站起身來,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他點了點頭,「好,那殿下,小人退下了。」


  燕遲不置可否的頷首,齊寓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秦莞看著齊寓離開,也嘆了口氣。


  「齊先生是父王身邊最為信任的謀士,跟了父王二十年了,算是軍師之一,他往常不是如此,這麼多年父王抵禦戎敵從未敗北,他是居功的。」


  可如今睿親王沒了,便是連這位第一軍師都慌亂了。


  剛才齊寓所言雖然的確十分緊急,可他語氣之中的催促之意明顯,意在讓燕遲出手穩定朔西大局,其心雖好,卻顯然將心魂留在了朔西,沒注意京城的動向。


  「即便所有人都亂了,只要你沒亂,朔西便有望。」


  秦莞開口,一下便說出了燕遲心底所想,燕遲起身走過來牽住秦莞的手,「你就這般信我?若我不管朔西了呢?畢竟如今局勢不明,我或許自身難保。」


  秦莞也站起身來,「你不會,那裡有王爺的功業,有王爺和你共同的信仰,你當初回京便是不得已為之,可你絕不會放棄朔西……」


  燕遲磨砂著秦莞掌心,心底熱燙一片,「你不勸我謹慎?」


  燕遲若真的不死心還有所圖,那便是生死未卜之事,可對秦莞而言,她心中的執念,不一直同樣是生死難辨的不可能之事嗎?

  秦莞反握住燕遲,「我不勸,我信你。」


  燕遲忍不住心底一陣意動,他被很多人質疑,又被很多人信任,可秦莞此刻的信任又如此不同如此的戳人心魂,燕遲一把將秦莞懶在懷中,「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秦莞一聽這話,面頰不由微熱,還未大婚,這「妻」從何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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