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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隻是當時已惘然

  腦中好疼好疼,癡魅雙膝一軟,抱著腦袋跪在了地上。


  往事接踵而來,她那顆不算聰明的腦袋,究竟該怎麽辦才好呢?癡魅跪在地上,神智一片空白,分不清楚今夕何夕。


  她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次次的問自己: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她告訴自己:你是癡魅,是淵極的七弟子癡魅,是紫瀾宮裏最受嗬護的小師妹。可是,那些帶著疼痛的記憶,又分明告訴她,你是箋秦,你是翼族的公主箋秦!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瑤泠出嫁那日,曾經那樣聲嘶力竭地質問淵極:“你心裏隻有她,那我算什麽呢?從箋秦灰飛煙滅起就一直陪著你,等了你快要一萬年了,難道無數日子的等待,竟然及不上她陪著你的那短短三個月麽?”


  瑤泠以為她隻是陪著淵極幾個月,卻從來不知道他們共同生活在一起一千多年。可是,淵極用萬年的等待,來祭奠了那曾經千年的時光。


  多麽傻……多麽讓人,心疼……


  她還想起了那一日,淵極半靠在案桌旁,那疼得不能自抑的一聲輕喚:“箋秦……”


  她甚至還想起了紫瀾宮裏曾經出現過的模模糊糊的那個身影,他也曾經那般溫柔的喊他:“箋秦,別怕,我在這裏。”那時候她的手,甚至還清楚地接到他落下來的眼淚。


  流金的眼淚……


  他們有的恨著她,有的愛著她,可是,她已經做出了選擇,為什麽又要再想起這些呢?就好像,她明明已經選擇了灰飛煙滅,為什麽,又忘記了一切重新活過來,變成了薔薇花精,癡魅呢?


  還有離躚和穆綃,她曾經傾心愛過,以後又該如何自處呢?

  還有流金,他殺了穆綃,以後再見到,她又該如何麵對呢?

  她伏在裕陵的地板上,雙眼呆滯地看著地麵,輕輕說:“師父,我該叫你師父,還是叫你淵極呢?”


  自然沒有人給她答案。


  癡魅伏在地上,好久好久,她才爬起來。她眷戀地看了一眼裕陵,終於還是走了出去。她想,需要她去做的事情那麽多那麽多,她怎麽能夠就這樣不管不顧呢?已經任性了一次,再不能任性第二次了。


  裕陵的土地一直都是濕潤的,走出來才知道,裕陵的外觀已經被薔薇花給覆蓋了。大片大片的紅色薔薇開滿了山頭,微風一吹,隔著老遠都能聞到花香。


  當她走出裕陵的時候,那些薔薇在迅速的枯萎。癡魅心裏有一個地方隱隱生痛,她揚手施法,那些枯萎掉的薔薇又迅速的生長起來,好像從來沒有枯萎過。


  她想,這裏,會是她最後的棲息地。


  如果一切順利,她很快就能回來。如果一切不順利,那她,就灰飛煙滅吧!


  她是個懦夫,從來都喜歡蝸居在自己的世界裏逃避。不是她不能麵對,就是她缺少那一點點的勇氣。蝸居著,躲避著,這樣也很好。


  至少,傷害要小一些,再小一些!

  萬年的時光過去,當年舊事才是最深的孽緣吧。她曾經以為她灰飛煙滅之後,淵極和瑤泠會好好的在一起,瑤泠很喜歡淵極,給淵極時間,淵極也能看到她的好。


  不過這些,都是她的妄想吧!她到最後,還是害了他,也害了瑤泠。但如果她早知道淵極這麽執著,她又該如何呢?流金說過,如果她死了,他也會跟著死去。所以到了最後,他還是輸給了淵極。


  癡魅站在三岔口上,心中翻騰著無數的念想。


  是去找淵極呢?還是先去找流金呢?又或者都不去,去找離躚?

  淵極……她想起這些年的荒唐,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麵對他。不管是箋秦,還是癡魅,都無法麵對這個人……她欠他太多,負他太多,他的愛她已然沒有資格來擁抱!

  離躚……她跳下輪回台的時候,依稀已經看見了離躚,想來按照他的性子,已經從青丘的禁閉裏出來了。隻是……不知道是在幹什麽,是在凡間尋找轉世後的自己,還是……努力在遺忘著自己……


  她,有些害怕麵對三百年後的離躚了……


  流金已經從昆侖逃出來,必然會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休養生息。他在紫瀾宮告訴她,給他百年的時光,他就可以返本還源,如今三百多年已經過去,他……早已經鮮活了吧?


  她想起跟離躚鬧矛盾那次,她無意中闖到番雲洞,那個時候,番雲洞被漫天的結界圍著,應該是他設下的,也許,番雲洞是最安全的地方。


  癡魅徘徊良久,終於還是一咬牙,往番雲洞去。


  舊時的風景還是以前的模樣,她站在入口處,想起當初流金說結界內不能施法,不禁苦笑了一下。如今,是可以施法了。因為她已經看不見那些結界了。她直奔番雲洞而去,然而裏麵空蕩蕩的,什麽人也沒有。她滿心失望,駐足良久,還是去了青丘。


  她怕自己如今身上的妖氣引來青丘仙官們的盤查,並不敢貿然從大門進去。以前離躚帶著她走過後門,而且後門就是離月宮的後山,她決定從那裏進入青丘。


  路過當年的寒潭旁邊時,她停了一下。菡萏還沒有開謝,可是已經物是人非事事休。


  癡魅歎口氣,繼續埋頭趕路。


  果然不出她所料,離躚並不在後山繼續禁閉了,那裏的禁製解除了。沒有禁製,她就能暢通無阻地進去。她突然很想知道離躚曾經過著怎樣的禁閉生活,猶豫了一下,還是舉步進去了。


  山洞裏很空,除了一方石床,一方石桌,什麽都沒有。牆壁也是光禿禿的,沒有半點光亮。她掏出夜明珠,環視四周,心突然猛烈地動了起來。


  光溜溜的石壁上,到處都寫滿了字。一眼看過去,有些詩詞,譬如“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譬如“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然而最多的,是她的名字:癡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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