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那個墓碑下
沒有一個字，沒有一張照片……空蕩蕩的……
季涼川一直朝著那個方向看著，這一路以來，特別是從山下拾階而上，走過那長長的階梯，總是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盤亘在他的心裡。
他的記憶是一片空白的，但是身體的反應，甚至是大腦的反應，全部都在告訴他，他曾經來過這裡。
而那一座墓碑，更是從餘光略過的第一秒開始，他就移不開眼，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在瘋狂的襲來。
一般沒有名字和照片的新墓碑，都是還未出售的空墓，但是那一個不是……季涼川很肯定，那個墓碑下有人，他不知道是誰，但是在心裡就是如此堅定認為著。
而且……隨之而來的，他似乎還記得那個墓碑冰涼的溫度，記得那種濃重的化不開的悲傷。
眼前光影晃動，他似乎看到一個人，在雨霧中坐在墓碑前，一直一直都沒離開。
他越是想看清楚那個人是誰，後腦就跟是被鐵棍打了一樣，痛的他皺起了眉。
「涼川，你怎麼了？」眼見季涼川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我連忙開口問說，「你怎麼出汗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事。」季涼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忍著疼痛，盡量平穩的開口。
可是我明明清楚的看到他額頭的汗水，這麼的冷天氣，不可能出汗，還有他神色中，藏不住的悲涼又是怎麼回事？
「你認識那個墓的主人？」我問著季涼川，並從他手裡接過花束。
「我不知道。」季涼川這麼回答著，「應該是認識的。」
他用了「應該」這樣模糊不清字眼，這不像是季涼川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的分個，我也忍不住，往那個墓碑上多看了一眼。
很平常，很普通，雖然這個整理的很乾凈，但是前面並沒有鮮花或者是其他的東西，應該很久都沒有人來過……這根季涼川又有什麼關係。
我心裡存疑，卻還是先把林珊珊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將花束交給林珊珊，讓她親自祭奠給孩子，剩下的時間，我們都一直靜靜地陪著她。
約莫二十分鐘后，林珊珊突然開口，「好了，小晚，我們走吧。」
我們準備從墓地離開，反而是季涼川拖了腳步，等我和林珊珊都走的十幾米遠了，我才發現季涼川竟然沒跟上來，回頭過去看，看到他站在之前緊盯著看的那座墓碑前。
長腿像是生了根一樣，駐足在原地，久久都無法離開。
我往回走，走到他身邊，牽住了他的手，好冷，冷的我幾乎想要發顫。
「涼川，我們該回去了。」我提醒道，心裡有些不安，季涼川今天太反常了。
「嗯？」季涼川怔了怔，回過神來，看了我一眼問道，「小晚，剛才是不是下雨了？」
下雨？
「沒有。」我搖頭，今天是典型的冬日，薄薄的陽光，微冷的空氣，而且沒有風，算是一個不錯的日子，季涼川怎麼會覺得是下雨了呢？這太奇怪了。
季涼川大概也反應過來了，震了震精神說，「我們走吧。」
我隨著季涼川一起往前走，問道，「涼川，你是……想起了什麼嗎？」與此同時，我也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墓碑，它是出現在季涼川消失的那段記憶里的嗎？
季涼川回答說，「很模糊，不知道是不是，也想不起來。」
「沒關係，我們有時間，可以慢慢想。」我不想給季涼川太多壓力，寬慰著。
但是我的寬慰，對季涼川而言，卻毫無作用。
這一天晚上，我還沒到給安安餵奶的生理時鐘，反而先被身邊的呻.吟聲驚醒。
有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帶著壓抑痛苦，不停的環繞在我的耳邊，連帶著將我也拖進了一個沉重氛圍之內，好不容易才掙扎的醒過來。
這才發現，這聲音並不是我的夢境，而是來自季涼川。
他睡著了，雙眸緊閉，但是神色卻不安詳，濃眉緊擰著沒鬆開，額頭上又是密布的汗水，就跟早上在墓地的時候差不多。
季涼川左右轉著頭，聲音是從唇齒之間溢出來的，低低啞啞，他好像是在說話，卻又聽不清。
「不是……不是我……顧晚……她……不會死的……」
像是一句話，但是我聽不懂其中的含義，只能感覺到他很難受。
「涼川，涼川，你是不是做惡夢了？快醒醒。」我搖了搖季涼川的肩膀，把他從沉睡中喚醒。
突然的，他睜開了雙眼，眼眸里甚至閃著一層水光，在蘇醒的同時，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不斷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是要把身體里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都釋放出來。
呼……呼……呼……
我聽著他的呼吸聲，都是這麼的沉重，「涼川，你怎麼了？會不會是生病了，怎麼又出汗了。」
「我沒事，只是有些頭痛。」季涼川努力調整著呼吸的頻率，也將狂亂的心跳平復下來。
一聽到「頭痛」這兩個字，我就聯想到了早上的事情，換言之，他當時出汗也是因為頭痛，因為那些模糊不清想不起來的記憶。
晚上的情況，比早上的更加的嚴重，會不會是他腦後的血塊又……我的思緒控制不住的往最壞的方向想著。
「涼川，我們去看醫生，現在就去看醫生。」我緊張著，立刻就想下床。
季涼川馬上拉住我，「小晚，現在是半夜，醫院都休息了，沒有醫生的。」
我慌了，竟然連這件事情都忘了。
「可是你……你頭痛……」
「我只是頭痛，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你別緊張，反而是自己嚇壞了自己。」季涼川說著話，輕拍著我後背。
「涼川，你不要想了好不好。就算你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我不希望你出事，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們一家三人在一起就好。」我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肯求著。
「好。」他允諾道，可是意識這種東西，又怎麼可能是理智可以控制住的。
「你現在還痛嗎？我幫你按摩。」
我們重新躺下，我的手放在他的太陽穴上，緩緩的紓解著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