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風起 清冷
帶著寒意的秋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田埂邊枯黃的野草被砸的深陷泥爛的泥土中，刺骨的秋風被厚實的土壁擋住，簡陋的茅屋內，一堆燃燒的柴火嗶哩啪啦的在火坑中驅散了空氣中的濕寒。
坑邊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口水橫流的看著柴火上正滋滋冒油的烤雞，濃鬱的香氣驅散了屋中有些嗆鼻的藥味。
“你說你幹嘛非要撿這個麻煩，害的咱現在風餐露宿。”
一巴掌呼的小個子差點跌入火堆，小個子怒目而視。
“平時讓你多讀點書，就是不願，你知道啥叫風餐露宿嗎？”
“不就是咱現在這樣，吃不好，睡不好。這兩隻雞還是我冒著被那幫村民亂棍打死的危險偷出來的。”
“難道你想讓我這個作主子的去偷？”
“是的”
又一個巴掌呼過來，但這次被躲過。小劍氣呼呼的站起：“你再打我，下次你自己去偷！”
落星尷尬的收回手掌，一臉討好：“別啊，我若被抓住，咱落劍林的顏麵就丟盡了。”
“我不也一樣。”
“你這麽小，那幫村民不會真的對你怎樣的，真被抓住，裝可憐絕對能混過去。”
小劍懶得再與身邊無恥之人交流，一雙小眼緊緊盯著金黃的烤雞。
在一陣陣咽口水的等待中，兩隻烤雞綻放出它們最為美麗的時刻，兩雙手不分先後的取過，在陣陣‘嘶嘶’後，兩道滿足的聲吟傳出，隨即狼吞虎咽起來。
小劍吃的滿嘴流油，一雙眼滿是貪婪的看著特意留著的兩隻大雞腿，先吃完其他，等最後在慢慢品味著這隻雞最精華的地方。
小劍大口咬在雞胸處，舌尖處的芬芳，多汁讓小劍幸福的眯起了雙眼，等嘴裏的美味消失後，小劍睜開雙眼再次準備大口朵頤時，一隻雞腿不見了，小劍猛地站起，怒目而視身前的落星，落星無辜的眨著眼隨即示意小劍身旁。
渾身如木乃伊的李爭大口吃著雞腿，兩三口後隻剩下一塊雞骨，抬頭看著有些呆滯的小劍，李爭眼中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撕下另一隻雞腿：“謝謝你特意為我留的雞腿。”隨後，在小劍僵硬的臉色下，吃的不亦樂乎。
“你……你.……”
小劍顫抖著指著李爭，不知說些什麽，轉而跑遠躲在角落，咬牙切齒的啃著剩下的雞肉。
扔下手中的骨頭後，李爭雙眼冒光的看著眼前的落星，落星驚得立即跳開，可落腳處一個圓木使其身形不穩，後仰跌落，但拿著雞肉的那手卻高高舉起，死活不鬆。李爭一步跨至其旁，在他憤怒的眼神中撕下最大的一塊雞肉。
低矮的茅屋內，隻剩下柴火的燃燒以及陣陣咀嚼聲。可能秋風寒雨恥於屋內三人不雅的吃相，紛紛消失。
李爭推開屋門感受著秋意的涼爽，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坐在門欄處發起了呆。落星隨著坐下，也望著屋外清新的景象沉默不語。
小劍看著並肩而坐的兩人有些摸不著頭緒，不禁納悶：倆大男人看什麽呢？真搞不懂這有啥好看的？困意隨之而來，這段時間為了照顧李爭，小劍沒怎麽休息好，打了個哈欠後，躺在床上，久違的被褥使小劍瞬間入睡。
低沉的鼾聲打斷了兩人的沉默。
“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冷靜。”
“想說冷漠吧。”
李爭看著新雨空山沒有轉頭，“冷靜到極致其實就是冷漠。”
落星笑了笑，沒有出聲。
“加上次，我欠你兩個人情，你想要什麽？”
“你手中的劍和想跟你切磋。”
“可以，不過等我辦完事。”
李爭拆開身上的繃帶，結痂的傷口密密麻麻，“我身上的瓷瓶你沒弄丟吧？”
落星有些疑惑，但仍舊指了指屋中的木櫃：“櫃子裏，你身上的所有東西都在裏麵。”
李爭打開櫃子，‘如是’，瓷瓶放在角落，一套幹淨的衣物放在中央，李爭穿好衣物，收好‘如是’與瓷瓶，轉身看著落星道了個謝，就準備離開。
“你現在內勁全無，出去也等於找死。”
“沒事，隻是中毒，吃了藥就行了。”
落星倚在門框望著遠去的背影有些出神。其實，落星當初並沒有打算救李爭，行走江湖這些年裏，殺死的人不下數百，所謂的大義，惻隱早就丟失的差不多了，那晚隻是為了‘惡淵’而去。落劍林顧名思義就是埋葬名劍之地，落劍林的弟子行走江湖除了淬煉自己的劍術外，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就是收集名劍插入門派後山的小竹林內。
雖然沒趕到李爭與公孫一辭的第一次交戰，但事後聽人說起也知‘惡淵’絕對是有靈性的，所以打聽探索幾日後，落星來到公孫一辭居住的院子，想要當麵請教搶奪‘惡淵’，隻不過被人搶先一步。
落星雖然自認為不是好人，但還是有底線的，不想假借他人之手，他隻想獨自對放，是死是活全憑天意；當然還有一點，也怕麻煩，沒必要的麻煩，就如：‘如是’，想要，但親身感受到李爭的麻煩，他可不想為了一柄劍卷入風暴中。
可李爭那一劍，引動天地震怒的那一劍，引起全身雞皮疙瘩的那一劍，落星興奮的戰栗了。起初雖說為了李爭而來，但落星並沒有將李爭太放在心上，完全抱著欣賞遊玩的態度來到北秦。
見識了李爭幾場戰鬥後，落星也承認李爭武藝高強，但總是覺得差那麽一點。可那天，落星覺得全身沸騰，若他麵對那一劍，說不定也會與問石一樣，四分五裂，但人生就得有刺激，平淡一生不是落星的希望。
李爭斬出那一劍後，昏死在地，可肆意的劍氣與衝擊絕對能讓李爭徹底死去，落星不想失去這麽一個對手，在千鈞一發之際身形閃到李爭身邊，帶著李爭逃出，也就下一秒，狹小的庭院化為廢墟。
平息的湖麵再次掀起波浪，官府，江湖再次全力追捕。落星帶著昏迷的李爭東躲西藏，好在官府與江湖也有些疲憊，落星抓住機會，偷偷逃出城，在山中轉了幾天後才找到落腳地。
怔怔出神中，小劍來到落星身邊：“養虎為患。”
落星轉過身看著小劍：“自作聰明，你主子我從來不在乎臉麵，下三濫的事也幹過不少，若真的想要逼刑也不會這麽費事，絕對會讓你動手，我在一旁指導。”
小劍聳了聳肩：“可你有可能會死。”
“那會很刺激。”
掩蓋住白日裏的煩躁，葉學富儒雅端坐，眼中閃過喜悅，隻因對麵坐著兩位對他來說重要的女子。
妹妹與墨彼岸正開心的說著悄悄話。
幾日前，當看到墨彼岸時，葉學富內心是惶恐的，以為事情敗露來殺自己的，但他掩飾的很好，不動聲色的問明來意。
墨彼岸說擔心因為自己原因怕他有危險，不放心，前來查看，若他真有危險，墨彼岸決定鋌而走險救他。
葉學富臉上露出喜悅，毫不掩飾，她沒有去找李爭而是前來看自己，證明自己比李爭重要。當時，距離李爭出現又消失已過幾日，滿城都是李爭的消息，墨彼岸沒有理由會不知道。
墨彼岸看著葉學富的表情也知他誤會了，想要解釋，但葉學富打斷了她，想留她在驛館，可墨彼岸拒絕了，說出了還要尋找李爭。葉學富借低頭掩飾了眼中的殺意，隨而抬起頭指著外麵增強的守衛說道：“雖說沒有確鑿的證據，城主放了我並歸還我的權利，但他對我還是不放心，名為保護實則監視，再說城中想要捉拿你的人也不少，若你被發現蹤跡隻會疲於奔命，哪還有時間尋找李爭，你就在這住下，一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可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我妹就在後院，她的屋子隻有她一個人，不會有任何人打擾。”
“可……”
葉學富走到墨彼岸身前，臉色誠懇：“先前所做的一切，都隻因我是官，而他是賊，我不得不下令捉拿。你放心，這次一有他的消息我除了立即通知你外，也會提前告知他有危險的。”
“這樣你冒的險太大了，不值得。”
“為了你，值得！”
毫不掩飾的直白讓墨彼岸有些受不了，想要離去，可葉學富擋在身前：“這是現在最好的辦法，再說，妹妹想你了，她在這很孤單，我這做哥哥的一直忙，也沒時間陪她，你就當陪陪她好嗎？”
懂事乖巧的麵孔，甜甜的“姐姐”觸動了墨彼岸最深處的一件秘密，她柔軟了。
葉學富看著眼前的兩女，他暗暗發誓一輩子都要將她們留在身邊，不再讓她們離開自己。美好的氛圍沒有持續多久，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謝安，葉學富的心腹，恭敬的低著頭立於門外。
葉學富關好門走出片刻後，問道：“怎麽了？”
“他出現了。”
清冷的月光灑滿大地，李爭手持火把立於門洞前，身後黝黑的門洞裏橫七豎八躺滿了官兵，李爭的身影有些孤獨，但如青鬆般堅韌。無視身前身後擠滿的官兵，在刮起的秋風中，李爭雄厚的聲音傳出很遠。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