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苦修者
堅硬的黃土被盛夏的驕陽曬的龜裂，一縷縷熱氣扭曲著近於地麵的空間。
一雙破損的草鞋不急不緩得行走在龜裂的黃土上，腰間兩側佩戴的雙刀隨著主人的移動發出輕微的撞擊聲，垂到肩部的頭發在偶爾吹來的風中揚起露出一張飽含滄桑的臉，但雙眼卻依舊有神如電。
自二十有五憑著手中雙刀成名後，方孥隨並沒有固步自封深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所以他決定走遍天下磨礪自己的刀法，一轉眼二十年過去了，方孥隨曆經百餘場對決刀法可說已至巔峰，可是他自己明白自己的刀法離那真正的巔峰還有一段距離，這一段的距離不管方孥隨怎麽努力都跨不過去，除非生死之間的頓悟。可如今的天下方孥隨認為隻有兩人的刀法能勝過自己。
一是百餘年前的天忌老人的《地獄皆盡》，另一個則是二十五年前驚豔出世，刀劍雙絕的軒轅無上所創的《人魔八式》。
可一個早生自己百年，另一個則如曇花一現般消失的無影無蹤，有人說他已死；也有人說他其實隱居了，可到如今也沒有他的一丁點消息。
本以為此生再無有緣遇到，沒想到不久前聽到天忌老人的葬身之所現世的消息，方孥隨立即放下手頭一切趕往來此。
那日他清楚的感覺到包裹中紫邪的霸道，許久冷淡的血液再次沸騰。
憑著幾十年對刀的喜愛了解，方孥隨可以確定那個年輕人不會因紫邪而入魔，這個發現讓方孥隨再次欣喜若狂：是不是紫邪已被降服？那麽那個年輕人是否會《地獄皆盡》？
那日故意任李爭離開是因為方孥隨想與他一對一的對戰一番。
行走江湖幾十年各種各樣的追蹤手段見識了不少也學會了幾種，那天趁李爭突破問石時，屈指一彈將一團物什彈在李爭衣襟下擺，那物什一碰到下擺便化為粉末，無色無味。
相對於人類而言無色無味，但對於某種特定的物種來說就不一樣了。
眼前幾尺處盤旋著一隻振翅而飛的小蜜蜂。
這種蜜蜂隻產於江州一處深處於廣袤密林中的小寨。
煩躁的睜開眼轉頭看著身旁的‘紫邪’，自從剛剛開始李爭總能感受到‘紫邪’的喜悅，渴望，饑渴。
不知為何？
擯棄雜念準備繼續閉目休養時，驟然，目光如電穿透層層樹葉直透地麵。
同時，一道目光迎著向上。
瞬間抓起紫邪身形如離射之箭爆射遠方。
轉頭看著身後不緊不慢跟著的頭陀皺著眉身形越發飄忽。
兩人的追逐引起了島上所有人的注意，幾股人流遠遠的追在他們身後。
“幫主，我們真的不去嗎？”
“嗯，這個洞穴應該有暗門，《地獄皆盡》應該還在這裏，加快速度。”
姬清水站在洞穴口抬頭看著消失在視界裏的兩抹身影，嘴邊露出一抹笑意。
看了一眼眼前懸崖下的洶湧波濤李爭放棄了跳下的念頭，轉身看著身後的頭陀抱拳一笑：“敢問前輩可是為了紫邪？”
方孥隨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
“前輩可否說的明白點？”
“灑家希望與你來場生死之戰，用刀。”
“可晚輩不會用刀，這把刀是晚輩無意間得到的，前輩若喜歡晚輩可送給前輩。”
李爭拋過布裹，可卻沒有像上次對付問石那樣隻是站在原地。
打開布裹伸手抓住刀柄的那刹那方孥隨眼中閃過一絲紅光，可很快就恢複清明。
左手豎起兩指慢慢的劃過刀身，腰間掛著的兩柄長刀在刀鞘中嗡嗡作響。
“好刀！”
說完，轉身一刀揮出。
沒有聲勢宏大，潤物細無聲。
一道長約五丈寬約九尺的深溝阻攔在想要靠前的眾多江湖客的身前。
“可惜了！可惜了！”
方孥隨一臉惋惜得將紫邪拋給李爭。
從見麵的那一刻李爭就感到方孥隨身上的刀意，那是一種刺痛全身的銳利，所以才會第一時間跑路。如今見到他寫意的一刀，李爭更感到一種壓力，一種如山的威壓。這並不是代表李爭沒有與之一戰的能力，而是一種刀法極致的表現。
低頭看著身邊斜插在地麵的紫邪，李爭知道他所謂的可惜是什麽，再好的神兵利器都不如自己慣用的兵器順手。
李爭內心總有一股想要與眼前人生死一戰的衝動，不為其他隻想見識見識他的刀法。可理性最終壓製衝動。
“前輩，晚輩真的不會什麽刀法，您真的找錯人了！”
“灑家能感受的到你身上那股霸道至極的刀意，雖時隱時現，但灑家不會認錯。”
看著方孥隨一臉認真的模樣與他身後的眾多江湖客，李爭低頭沉思一會後抬頭看著方孥隨：“前輩，晚輩知道《地獄皆盡》在哪。可能我身上的刀意就是觀看時留下的。”
眾多的驚呼聲響起，方孥隨沒有理會身後的驚呼，看著李爭還有話要說，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晚輩猜測前輩可能是為了磨礪刀法，可晚輩真的不會。”
方孥隨搖著頭右手緩慢拔出左側長刀，左腳踏前一步，此時天地仿佛靜止，陰沉深厚，右手持刀輕輕一劈，驟然間天地仿佛被劈開，一道毫無氣勢的刀氣從天而降。
雖然刀氣沒有一絲氣勢，但被籠罩其中的李爭卻感到全身刺痛。
雙膝內側，雙臂虛抱，身後現出一尊扁鼻凹臉，頭戴方冠的法相，法相雙手虛抱做研磨狀。
當刀氣與法相接觸的那刹那，一股令人難受的摩擦聲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看似毫無氣勢的刀氣慢慢消磨掉法相，在法相泯滅那刻李爭身體向後飛去，同時右腳點在紫邪刀鍔處，紫邪隨之掉落懸崖。
“前輩，洞穴熔爐背後有道暗門，刀法就在其中。”
是夜，兩道身影憑借繩索終於下到崖底，兩點火光驅散了腳下一小片的黑暗。其中一人挺著鼻子嗅了嗅便嘀咕著：“我怎麽聞到一股烤魚味，好香啊！”
“那就去看看能不能討兩條來吃吃？”
兩人七繞八拐終於找到了，一道狹小的縫隙中透著橘紅的火光，誘人的香味也愈加濃鬱，一人加快速度跑向縫隙，邊跑邊喊：“小爭子，給姑奶奶留條。”
縫隙狹小隻夠一人側身緩緩移動，但通過初時的狹隘後內裏卻別有洞天，一個三丈見方的洞穴。
圍在篝火邊的三人無言以對，都在埋頭苦幹，對著手中的烤魚苦幹。當地上疊起五六具白骨時三人才抬起頭。
李爭舒服的靠在身後的石壁一臉埋怨的看著身前兩人：“當初為了救你倆我可是不惜生命安全，可是如今你倆怎麽對我？過了這麽久才找到我，這我也就不說了，見麵什麽話也不說上來就搶我辛苦半天才考好的魚，你們的羞恥心呢？”
一個麵無表情往火中添加枯枝，另一個則翻著白眼仔細擦著手中的油漬。
“呃，夠不要臉的。”
“姓李的，姑奶奶吃你的魚那是你的福分！”
“謝您的抬愛，小爺不稀罕！”
莫正奇出聲打斷了倆人的抬杠。
“小爭說說你這段時間的遭遇吧。”
李爭緩緩說起了這段時間所有的遭遇但卻隱瞞了體內刀意之事，並不是信不過他倆隻是不想說而已。
“真刺激！”
蓋靈兒雙眼冒光的神往著。
李爭一個白眼送給她，轉而問著莫正奇：“外麵現在怎麽樣了？”
“一片混亂，你午時的一句話讓所有人炸開了鍋，當然最恨你的應該是姬清水了，原本快要搜到那道暗門了你一句話讓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還為此與方孥隨打了一架，伯仲之間，最後還是問石，莊山等人的聯合才讓姬清水做出讓步。”
想起中午那一刀李爭臉色嚴肅：“那個方孥隨是何人？”
“他算青年成名，成名後走遍天下到處找人對戰以此來磨礪刀法，二十年間不下百餘場對決，其中三負，十平其餘都是全勝。”
“這麽厲害！”
“嗯，所以六扇門對他十分在意。終年派人跟蹤記錄。”
“看來他本人心性不壞，要是我當作是他身後終年有人跟著早一刀劈了他了。”
蓋靈兒挑釁得看著李爭：“難道你當我們六扇門的人都是飯桶嗎？我們有一支專門跟蹤的小組，他們的技術可是很厲害的！”
沒有理會蓋靈兒的話，李爭繼續問著莫正奇：“你知道他的刀法嗎？”
“《四方藏勢刀》，據說此刀法一刀比一刀氣勢更厚，而且刀勢是疊加的。”
莫正奇停止了往火堆中輸送枯枝，問道：“今後你有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過幾天就回去。”
蓋靈兒接口道：“你當我倆白癡嗎？你白天說出那樣一條驚天消息難道就是為了逃跑？這可不是你！”
李爭知道他倆心意不可能先行離開的，閉目沉思一會後睜眼看著兩人：“我在賭‘輕絮’不會輕易放棄的，而我想要殺了他們的總旗主與問石。”
一時間洞中除了枯枝燃燒發出的劈裏啪啦聲再無其他聲音。
許久之後莫，蓋倆人明確了心意，不容李爭反對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