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傅璟存啊傅璟存!
你何以狠心至此!
連城無法說法,不能跟胡成再說些什麼,只能看著他的氣息一點點變得微弱,一點點沉寂下去。
「大小姐,走!走!」
這是胡成,留在世上的,最後的話。
連城跟張新娃和胡成相識未久,他們雖然都是孟家軍的舊人,但久在湯和的麾下,之前連城也並沒有注意過。
湯和叛變,張新娃跟胡成對連城赤心追隨。張新娃甚至還在平叛的時候,因為推開連城,而他自己中了一槍。
湯和叛變,是湯和自己有異心,但他的這些部下,終究還是孟家軍,連城用人不疑,他們便也赤誠相待。
相處的時日雖短,但這些日子經歷的事情,早已可說得上是出生入死了。
一旦這樣赤誠相待之人驟然離去,那種感覺,就彷彿是,失去了一根早已經覺得理所當然的支撐,瞬息間便覺得搖搖欲墜。
「張大哥,胡大哥,我一定為你們報仇!」連城對著二人的屍身,無聲地說道。
忽然連城猝然轉過身來,口中無聲地驚呼:「誰!」
但連城只看到了一個影子。
這個不知何時潛伏在這個屋子裡的人,忽然出現在了連城的身後,橫過手臂,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
連城反手將槍抵住了那人的胸腹之間,而與此同時,連城的太陽穴上也是一涼,有槍口對準了她的額頭。
看來,這是一開始便埋伏在房間里的人。
趁著連城發現了這兩個人,悲痛失神的時候,架住了連城。
那人也萬萬料想不到,自己這麼出其不意的攻擊之下,連城居然還能用槍止住自己。
「好狠的女人,你想跟我同歸於盡嗎?」那人在連城身後獰聲道
連城無法開口,心中卻在盤算著脫身之計。
傅堅既然敢向自己動手,就是打定了主意,沒有想過回頭。
自己這條性命,他們隨時可能在必要的時候拿走。
這個人的話,並非空言恫嚇,感覺到他的性命收到了威脅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若是還想讓自己的性命有些轉圜的餘地,此刻便不能硬來。
連城緩緩收回了手,將槍口對著前方,然後一把扔了出去。
若有意,若無意,連城將這把手槍,仍在張新娃和胡成的屍身之間。
那是房間的角落,想必這個人,不會就這樣拖著自己,去撿拾死人身上的槍。
果然那人手臂一緊,低聲咒罵道:「臭女人!扔到那裡幹什麼!那個地方我撿不到,你就能拿到嗎?」
這人口音不正,聽不出來是哪裡的口音。
「你怎麼不說話?」那人湊在連城耳邊,笑著說道:「不會說話的滋味怎麼樣?好受嗎?」
既然知道自己現在不會說話,看來這人,所知不少。
但,連城已經醒來並且逃脫的事情,尚未聽見這地方有人聲張,那麼這個人,應該不是特地潛伏在這裡阻攔連城的。
「跟我走!」那人低聲道:「就算你不會說話,也不要想其他的法子搗鬼聲張。」
果真如此。
連城只是有些奇怪,這人既然隱身躲在這裡,動手劫持自己,連自己不能說話的事情都知道了,可是他卻不是要抓了自己,交給傅堅。
這個人,跟傅堅定有不尋常的關係。
但這個人,似乎也並不是需要聽命於傅堅。
連城就這樣被挾持,走到了院落里一個偏僻的地方,被塞上了車。
那人也是個十分警覺的人,似乎早已經料到,指在連城頭上的槍一旦鬆開,連城便必有反擊,所以在逼迫連城上車的時候,用槍托重重敲在了她的腦後。
一時間接連兩次頭部受到重擊,連城也抵受不住。
等她的意識恢復,連城並未立時睜開眼睛。她只覺得自己是睡在一張軟榻上,而雙手,則被分別綁在左右兩邊。
連城漸漸回想起來,自己是被一個人,劫持到了車上。
雙手分別被綁縛,想要解開,可是不易之極。
連城緩緩睜開眼,只覺得頭疼欲裂。
房間光線暗沉,看不出時間,但連城感覺,自己失去知覺的時間應該不是太久。
房間里的陳設簡單古樸,擺著為數不多的幾樣傢具,看起來都是名貴的木材。窗帘是厚厚的絲絨,沒有花紋,此外看不出別的什麼。
這樣的房舍,無法判斷出更多的東西。
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要想這個人是誰,而是,逃生。
雙手雖然不能交互使用,但連城用儘力氣,牙齒卻可以咬到其中一邊的繩子。
雖然不能用手,但比之方才雙手被綁在身後看不到,此刻解開雙手的結,似乎更容易一些。
帽子已經不見,一頭被綁起的頭髮也不知何時被解了開,身上的西裝外套已經不見,只穿著白色的襯衫,而雙手又被這樣綁起,躺在這樣一張床上。
想到那人劫持自己的時候,湊在自己耳邊說話的聲音語氣,連城不知道也不敢想象,自己失去知覺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好在,襯衫完整,紐扣無缺,領結也還在,側眼看能看見自己的西裝被拋在地上。
手上的結綁得很緊很死,但可以看得出來很是草率,彷彿是匆匆綁成的,只圖看起來穩當。
只要不是刻意打成的那種不易被解開的結,這種樣式的死結,就算綁得結實,倒也不算難。
連城腦中不住地浮現著張新娃、胡成流了一地血的樣子,又想到琳兒跟夢月兒還不知在哪裡,卻並沒有心急如焚,人到了這種境地,反而定了下來。已經沉到了水底,反正已經無處可沉,剩下的,便只是想辦法,怎麼重新浮上去。
右手的結被解開,左手的便容易得多。就在左手快要解開的時候,連城忽然聽到了房門外的腳步響動。
心中意念電閃,連城忙將繩子盤在左手,又用牙齒將右邊的繩子纏在了右手上。
剛剛睡好,房門已經被打開。
連城不敢亂動,但依稀眯起的眼睛里,卻看到了這個人的大概面容。
房門口進來的光線一閃而逝,房門隨即被關了起來。
連城確認,自己並不認得這個男子,只是這個身影,卻說不上來似乎見過一樣。
黑色長衫,黑色褲子,黑色帽子,連城看不到鞋子,但想來,應該是一雙黑色的鞋子。
這樣的一身黑色,加上房間里一片昏暗,讓連城心中莫名地覺得不安。
那人看著連城,緩緩摘下了帽子,又緩緩解下外衣,雖然也是一絲不苟的白襯衫,但這樣的白衫,帶給連城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截然不同與那個人……
「孟小姐……孟大小姐……」那人笑著,朝著連城緩步走來。
這笑聲中,滿是不懷好意。
連城雖然準備出其不意地給這人一擊,聽到這樣的笑,卻不由得滿心厭惡,忍不住睜開眼睛,滿眼都是憤怒。
「原來你已經醒來了。」那人笑道:「孟大小姐,不,傅少夫人,終於跟你見面了。」
連城的頭腦雖然疼痛卻已經開始清醒,但喉間還是痛得無法發聲。
「少夫人,你是想問,我是誰,對嗎?」那人一邊笑,一邊粗魯地撕開了襯衫:「讓我慢慢告訴你。」
連城的腦中哄地一響,不由得想到了青未。
沒有想到,同樣的事情,跟著就要在自己的身上發生。
但,連城決不允許。
雙手雖然表現出在掙扎的樣子,但絲毫沒有將纏上去的繩子掙得鬆脫,這個樣子,那人自然沒有看出破綻。
仍是一步步地向著連城走近,單膝跪在床邊,伸手便要去摸連城的臉頰。
連城的雙手忽然脫出了束縛,緊緊抓住那人的雙肩,下面一角踢出,正正踢中了那人的胯間。
那人大叫一聲,雙手想要縮回,卻被連城的雙手緊緊扣住了肩骨,下一腳,重重踹進了小腹。
這一次,連城的雙手順著那人的後仰之勢直接鬆開,任由那人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連城從床上一躍而起,將那人牢牢按住,一把抽掉了他腰間的手槍。
拿到手槍,連城不由得一怔。
這把槍,跟傅璟存昨天送給連城的,是同一個地方製造的,有相同的記號。
然而這也只是一瞬之間。
眼見那人兀自在地上翻滾,連城拿起槍,毫不猶豫地砰砰兩槍,打傷了那人的左右兩條手臂。沒有傷到筋骨,但肌肉被子彈灼傷,也足夠讓他不能動彈。
因為說不出話,發不出聲音,連城所有痛恨、質疑、逼問的話,都無從問起。
連城回身取過一條繩子,將那人的手腕反綁在他的身後。
「你放開我……你要幹什麼!」那人疼得滿頭是汗,卻一邊在咬牙強忍,一邊在咒罵不停。
「臭女人……混蛋!你要幹什麼!你敢動我,小心你會死無……死得很難看!」
這個人,連城一開始便覺得,他是並非聽命於傅堅的。
但他知道傅堅的行動,知道傅堅的許多事情,那麼他跟傅堅的關係,絕不尋常。
而此刻,被自己打成這樣,這個人還有氣勢敢說什麼死無葬身之地,看樣子也並非是空言恫嚇。
只有一個可能,這個人,跟傅堅,是一種彼此合作利用的關係。
傅堅,也不敢輕易得罪這個人。
那麼有這個人在手,琳兒,夢月兒,他們的安危,便會有些保障。
「啊……」那人的痛呼兀自未停。
連城一把抓住他脫下的襯衫,緊緊塞住了他的嘴。
那人痛得滿地亂滾,只能在喉間呻吟。
連城匆忙穿好衣衫,俯身去提那人。
那人只是滿地打滾,只是叫不出口,
連城心中又急又怒,用槍托重重敲在他頭上。
只是連城今日醒來,連受傷痛,而心中的傷痛,更非身上的傷可比。雖然那人暫時安靜了一些,但要拖著這樣一個人,並非是件易事。
見他一時不至於醒來,連城想先出門探一探方向地勢也好。
掩門出去,連城發現自己是在一所別墅之中。自己所在的房間,是在第二層。而有一輛車子,則停在院子里。
看起來這所房舍不是經常有人居住,院中的草木都已經長得雜亂起來。
這也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
看樣子,別墅里,應該也沒有別的人。
那麼麻煩一番,帶上這個人,的確是很有必要的。
連城走回剛才的房間,卻在推開門的那一刻,感到了異樣。
連城將要舉槍,耳邊卻已經是一聲槍響。
手臂驀地一振,還沒有感覺到疼,手槍已經掉在了地上。
連城下意識地用左手按住右手臂上的傷口,閃身便要出門。
手槍上膛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了來。
「進去!」
聲音低沉陰冷。
連城走了進房間,那個男子的雙手的綁縛已經被解開,但兀自是滿頭大汗地縮在地上。
看見連城走進,他眼中的神色,陰冷狠毒,又帶著幾分報復的快感。
「把她,綁起來!」男子嘴角帶著獰笑。
身後持槍的人用手槍抵著連城的頭,但執行起那男子的命令,竟是絲毫沒有遲緩的樣子。
床榻的四周和上面都有一圈杆子,是用來懸挂帳子的。只是這個時候,並沒有掛上什麼帳子或者紗幔。
連城的雙手被綁在了一根柱子上。
因為身邊那雙冰冷的眼睛和那黑洞洞的槍口,連城不敢妄動。
越是面臨大敵,越是勉力讓自己沉下了氣。
連城覺得,身邊的這個人,比之那個縮在牆角兀自不停咒罵的男子,更加可怕。
雖然身邊的這個人,自始至終,只說了那兩個字,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