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食人魔楚畫梁
兩萬士卒重新出征,作為主帥,慕容箏也必須在城樓上等結果。
沐千華雖然顯得有些尷尬,但無論如何也知道,自己今若是退了,北疆軍中就再也沒有了他一席之地,他是皇子,又是監軍,他不走,自然是沒人能趕他的。
因為楚畫梁救活了雷威,眾將也不好再什麽女子不得入軍營的話來,豫王妃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配得上軍醫這個職位——軍醫不入軍營,這是搞笑嗎?
何況,這些將領也有自己的心思。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們這些在戰場上廝殺的將領,誰知道哪一是不是需要豫王妃來救命,作為一個隨時可能受傷的人,得罪大夫這種蠢事誰會幹?
“楚楚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慕容箏問道。
楚畫梁看了看色,想了想,點頭同意。
雖然她並不困,但日夜顛倒對身體不好,還是需要回去睡一會兒才行。橫豎軍營也見識過了,她還沒上心到陪慕容箏枯等的地步。
“我派人送你回去。”慕容箏道。
“不用,有阿墨。”楚畫梁笑眯眯地拍了拍唐墨的肩膀。
“嗯。”慕容箏隻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放開了。
唐墨的武功有多好?具體就是,在豫王府中的北鬥七煞十一人聯手也沒拿下他。慕容箏覺得,如果他有妖刀在手,打贏唐墨肯定沒問題,但那是唐墨腦袋受傷才吃虧,一旦對麵用詐,他很容易反應不過來上當。
不過,唐墨保護楚畫梁那也是綽綽有餘。
“王妃,這位公子是?”風傳鳴忍不住問了一聲。
這少年叫“姐姐”,可豫王妃隨夫出征,不可能帶著娘家的弟弟啊。
“路上撿的,他腦袋受了傷,智商有損,如果有什麽得罪的地方,各位將軍別見怪。”楚畫梁道。
“可惜了。”風傳鳴楞了一下才道。
“本妃先回去了,若是有軍醫醫不好的病人,就送豫王府來。”楚畫梁道。
“多謝王妃。”風傳鳴一拱手。
不過,話雖如此,隻怕也很少會有需要楚畫梁出手的機會,並不是他不敢麻煩豫王妃救人,而是戰場上,真正身受重傷的士兵基本上不可能回來,而輕傷能回來的,也沒有軍醫不能治的。除非是像雷威那麽倒黴,領兵大將重傷才有可能被救回來。
並非殘酷,而是現實。
楚畫梁揮揮手,帶著唐墨下了城樓。
這會兒,雁門的街道上空空蕩蕩,鬼影子都不見一個。
今晚上多雲,連月光都沒有,黑漆漆的夜色中,也幸虧楚畫梁生視力超凡,唐墨內力高強,才能看清腳下的路途。
猛然間,一道黑影閃過,隻是速度太快,看不清是什麽。
楚畫梁的腳步猛地一頓。
應該沒有這麽大的夜鳥吧?
“阿墨,追上去。”楚畫梁直接道。
“哦。”唐墨應了一聲,手一抄,攬著她的腰,提氣上了屋頂,向著黑影隱沒的方向追過去。
“……”楚畫梁氣結,“我讓你追,沒叫你帶我一起追!”
“我要保護姐姐!”唐墨理所當然道。
很顯然,他那個簡單的腦袋裏,既不能丟下楚畫梁,又要追敵,那想出來的辦法就是——帶上楚畫梁一起追!
楚畫梁鬱悶,雖然當初在隱楓山她也借過謝玉棠的力施展輕功,可謝玉棠出手有分寸,絲毫沒有讓她不適,換成唐墨,哪有那個念頭去想被他這麽扛著飛舒不舒服。
“在前麵了。”唐墨興奮道。
“你背我。”楚畫梁咬牙切齒。
“啊……”唐墨眨眨眼睛,雖然不解,但還是換了個姿勢,將她放到背上。
少年骨架纖細,肌肉勻稱,因為年紀,肩背看著還有些單薄,不過好歹不會背過氣去了,還能看清前方。
隱隱約約中,可見一條矯健的黑影躥房越脊向著城南而去,果然是人。
“阿墨,能不能打下來?”楚畫梁眯了眯眼睛。
這個時候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自己人,她也不信雁門沒有同黨,不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她身邊如果還有玉台搖光等人也會不動聲色暗中追上去,可現在隻有一個唐墨,武功雖然好,卻理解不了太複雜的命令,不適合做這種謹慎精密的事。
楚畫梁可是非常惜命的人,遇見了,不能當沒看見,可眼下最安全的做法,顯然是拿下此人再做審問。當然,如果是死士就白忙一次,不過至少也能提醒慕容箏雁門內部不穩。
“要再近一點。”唐墨答應一聲,再次騰身的同時,順手撿了一片瓦片。
“打!”楚畫梁道。
追得近了,就算那黑影武功不如唐墨,也發現了自己被追蹤,當下往下一跳,就想借著複雜的巷道逃生。
就在同一刻,唐墨出手了。
足有半個腦袋大的瓦片根本已經不能算是暗器了,帶著呼嘯的風聲砸過去,明晃晃是一件凶器!
“呯!”黑影半空中被砸中額頭——原本應該是後腦,不過他聽到風聲來者不善,剛一回頭就被砸中了。
楚畫梁一臉的震驚。
那黑影顯然是聽到了那個“打”字,跳下去之前還故意做了個假動作,再往另一個方向跳,可唐墨那瓦片卻直接砸向了他跳下去的方向,可以,這人若不是多此一舉,直接往下跳,唐墨這一砸就偏了十萬八千裏!
運氣,還是賦?
唐墨跳下去放下楚畫梁。
“看看死了沒。”楚畫梁道。
忙活一場,若是人死了就晦氣了,可讓唐墨手下留情,他也不懂怎麽留力。平時自己人玩鬧就罷了,對敵人的時候,她絕不希望因為自己一句手下留情而讓唐墨受傷。
唐墨踢了一腳,把人踢得翻了個身。
臉上蒙麵的黑巾掉了,露出一張陌生的臉,國字臉,短胡須,三十上下,沒什麽特色,扔人堆裏毫不起眼。而此刻,他腦門上的傷口流了不少血。
不用唐墨回報,楚畫梁就看出了他還微微起伏的胸膛,心翼翼地走過去,蹲下摸了摸脈,又檢查了一下額頭的傷口,很快做出判斷,骨裂了,估計還有腦震蕩,這傷可比當初楚繪一個嬌姐撞柱子撞出來的重多了。當然,此人體質可比楚繪好得太多,好在也是真暈了,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帶上他,回大營吧。”楚畫梁歎了口氣。
不過,他們追著人從城北幾乎跑到了城南,楚畫梁也沒興趣再走回去,便讓唐墨繼續背著她,又提著那倒黴的黑衣人,從屋頂上走直線回去。
北城樓上,眾將還在等雷武的消息,去而複返的豫王妃拎進來一個奸細,還是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楚楚,你沒傷到吧?”慕容箏一臉的緊張。
“沒事。”楚畫梁搖頭,簡略地把事情了一遍,又拿來雁門地圖,用炭筆畫了一條追蹤的路線,以及最後擒獲的地點。
這般雷厲風行的作風讓風傳鳴等人大有好感,又不禁可惜,若是能繼續追蹤下去,或者收獲更大,然而,他們也明白,若是豫王妃出了什麽事,麻煩會更大,相比起來,這位一樣能拿捏進退的王妃更讓人放心。
貪狼上前,先把黑衣人身上裏裏外外搜了一遍,除了兵器什麽都沒找到,倒是嘴裏挖出來兩個毒囊。
楚畫梁皺眉,口中藏毒,還真是死士!
一桶冷水下去,黑衣人一陣咳嗽,猛地醒過來,就想一躍而起,卻因為被五花大綁而摔回地上。
“別咬了,死不了的。”楚畫梁指指桌上的毒囊,淡定道,“也別學那些三貞九烈的女子咬舌自盡,咬舌是不會死人的,看你那模樣就不可能被疼死,有本神醫在,想流血流死你也沒那個機會。”
黑衣人原本察覺毒囊沒有了,確實想咬舌,但聽到她後麵的話,呆了呆,牙齒放在舌根上居然沒咬下去。
“噗——”眾將不禁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
“我什麽都不會的。”黑衣人幹脆放鬆了一躺,一副要殺就殺的表情。
慕容箏和風傳鳴對望了一眼,都覺得有些為難。這樣的人,嚴刑拷打是沒有用的。
“不怕死不怕用刑啊?”楚畫梁摸了摸下巴。
“有什麽主意?”慕容箏問道。
“沒有。”楚畫梁一攤手。
“多卑鄙無恥的都行。”慕容箏認真道。
“……”眾人都是一片黑線。
“你確定?”楚畫梁看他。
“確定!”慕容箏點頭。
楚畫梁想了想,朝他身邊的貪狼勾了勾手指。
“王妃吩咐。”貪狼走過去。
楚畫梁示意他彎腰,隨即輕聲在他耳邊了幾句。
“這……”貪狼的臉色隨著她的話變幻了好幾次,從驚悚到恍然,隨後是一種一言難盡的無奈。
“試試唄。”楚畫梁輕鬆道。
“是。”貪狼見慕容箏也讚同,這才勉強點了點頭,拿起一把匕首向著黑衣人走去。
“王妃,對付死士,普通的用刑是沒用的。”沐千華一臉關心地提醒。
“那就用不普通的唄。”楚畫梁一聳肩。
話間,隻見貪狼扯開黑衣人的衣服,一刀下去。
“呃——”黑衣人一聲悶哼,整個人都彈了一下。
就算忍耐力再好,被人活生生割了一斤肉下來,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上藥,別讓他死。”貪狼道。
“啊,是。”兩個押著他的士兵趕緊用布條紮緊了傷口。
貪狼下手極有分寸,沒有傷到任何筋脈大血管,看著少了一塊肉,其實隻是皮肉傷,就像淩遲之刑,最好的劊子手能割犯人三千六百刀,割上三犯人都不死,貪狼雖然沒這麽專業,但也不至於幾刀就割死人。
“就算千刀萬剮也沒用。”黑衣人滿頭大汗,卻咬牙切齒道。
楚畫梁根本沒理他,隻是揮揮手。
貪狼提著那塊血淋淋的肉塊就出去了。
“就這樣?”眾人不解。
“很快。”楚畫梁一挑眉。
隔了一會兒,外麵隱隱飄來一陣烤肉的香氣。
“咕嚕嚕……”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叫了起來。
原本眾將也忙了一整晚,這會兒餓了也是正常。
“大家都餓了,吃點宵夜再繼續吧。”楚畫梁笑眯眯地道。
沒等別人什麽,就見貪狼走進來,手裏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漂散開濃鬱的香味。
“王妃,好了。”貪狼一臉僵硬地放下托盤。
十幾道目光一起看過去,都咽了口口水。
片成薄片的烤肉肥瘦適中,金黃酥嫩,旁邊幾個碟子裏分別放著辣椒麵、孜然、鹽等各種蘸料,還有切成細絲的菜葉和青瓜絲,看上去好誘人啊。隻是,這個時候吃夜宵,還烤肉,怎麽看都有些怪異。
“請問王妃,這是……什麽肉?”沐千華突然了一句。
所有人都不禁楞了一下。
“你呢?”楚畫梁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隨後慢條斯理地夾起一片烤肉,仔細地卷了青瓜絲,蘸了孜然粉,送進嘴裏。
“……”城樓中一片死寂。
“嘔——”卻是兩個將軍捂著嘴跑出去吐了。
風傳鳴一臉的驚悚,剛才是沒人敢想,但被沐千華一提醒,這個……貪狼剛剛割了一塊肉出去,然後送進來一盤烤肉,這是什麽肉好像不需要問了吧?
一想通,當下又出去兩個嘔吐的。
“吃嗎?”楚畫梁一臉無辜地看著慕容箏。
慕容箏頓了頓,在一片驚悚的視線中走過去,坐在她對麵,學著她的樣子,用烤肉卷了蔬菜,蘸醬吃。
“怎麽樣?”楚畫梁問道。
“挺嫩的。”慕容箏點點頭,又夾起一片烤肉,回頭問道,“五皇子,要不要來一塊?”
“嘔……”沐千華終於維持不住麵子,忍不住也出去吐了。
“心理素質太差。”楚畫梁搖頭。
慕容箏抬頭,看向城樓中包括風傳鳴在內僅剩的五個“心理素質比較過關”的將領。
風傳鳴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看起來風副帥也餓了。”慕容箏欣然道,“貪狼,這分量有點少,不夠大家分的。”
“是。”貪狼麵無表情地拿起還在滴血的匕首走向那黑衣人。
兩個士卒見狀都有些驚慌失措地閃開。
“你、你……妖女!”黑衣人一聲大喊,臉上明顯露出驚恐之色。
隻要是人,或者不怕死,不怕酷刑,甚至淩遲也毫無懼色,但不可能有人不怕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同類……吃掉。
此刻的楚畫梁,在他眼裏,簡直就是惡魔!
“貪狼啊,快點,眾位將軍都餓了。”楚畫梁慢悠悠地道。
剩下的五人是強撐著才沒和同僚一起出去吐,但胸腹間也翻騰不已,聞言更加想哭,隻想不不不我們一點兒都不餓啊!
“別!我!我啊!”黑衣人一聲尖叫。
貪狼鬆了口氣,匕首舉在空中沒落下去。
“真?”楚畫梁歪了歪頭,“不會是想騙人吧?”
“真話!人一定真話!”黑衣人連聲道。
“貪狼,帶到旁邊去審審。”慕容箏一臉嫌棄道,“看他瘦得都沒幾兩肉,下次再去抓一個,真話假話一對照就知道了。”
“是。”貪狼抓起黑衣人,像是拎一隻雞似的出去了。
所有人互相看看,同時鬆了口氣,隻覺得一陣腿軟。
“好了,風副帥,一起來吃宵夜吧。”楚畫梁笑道。
“王妃,這……”風傳鳴臉色難看。
“這個?”楚畫梁看了一眼盤中的烤肉,恍然道,“烤羊肉呀,北疆軍的廚子手藝不錯,至少京城烤的就沒這個火候到位。”
“烤……羊肉?”風傳鳴遲疑道。
“不然呢?”楚畫梁的表情很無辜。
“……”風傳鳴停頓了一下,木然看向慕容箏,“王爺知道?”
“不知道。”慕容箏搖頭,隨即悠然道,“雖然不知道,但既然王妃能吃,那本王有什麽吃不得的。”
“吃嗎?”楚畫梁又問了一句,筷子夾著一片烤肉晃呀晃。
“嘔——”剩下的四個將軍一起出去吐了。
碩果僅存的風傳鳴覺得,最近北疆軍將領的夥食可能不能出現烤肉這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