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你們更不配!
柳苗苗講到這裏,已經講了一個多時。
黃彩虹側頭垂目看虛空,臉上不見表情,身姿不見移動。她的思緒跟著柳苗苗的講述,不由自主去想象那些場景。
封印的情緒,一點點鬆動,有破土的傾向。
黃彩虹突然發現,她無法清晰地回憶薛正平的麵孔了。仿佛隔著吹不散的霧,隔著撩不起的紗。無論她怎麽努力,隻能回憶出薛正平的五官,卻無力組合它們。
因為看不清,隨之而來的仇恨也清淡很多。
春曉一直在仔細觀察黃彩虹的表情變化。她有些搖擺,一方麵為從未謀麵的女孩惋惜,希望薛正平能幫她到底;另一方麵又深感背叛了黃彩虹,因而內疚。底下的不平事多了,她幹嘛因一己之私,把好不容易脫離苦海的黃彩虹再拉下水呢?
痛定思痛,春曉覺得自己太過冒失。
她想,隻要彩虹姐姐臉上呈現不悅,她就不講理由地把柳苗苗推出她的家門,再不許她叨擾自己和彩虹姐姐的生活。
然而,黃彩虹的表情,開始還硬繃著,後來竟漸漸消融了那股緊繃,變得放鬆。雖然沒有跟隨故事出現擔心、心疼之類的表情,但,無疑,排斥感在消退。
春曉繼而又想,恨著一個人多累啊,如果能放下,最好。放下的前提是諒解。也許,柳苗苗帶來的第三視角的講述,能消解黃彩虹心中的仇恨!
她由衷希望彩虹姐姐能內心一片光明地輕鬆活著。
春曉內心千變萬化,也隻是在無聲間發生的。
實際上,柳苗苗的講述,從未間斷。
時間推進到昨晚。
悶了半個月,隻在幾前悶下一層細薄雨。
昨晚上,忽然雷霆大作,電閃雷鳴。氣預報所的黃色強降雨警報終於成真,豆大的雨滴,瓢潑般降下。
律所內所剩的人本就寥寥無幾,見此狀況,紛紛拎包走人。
高安律所是高端所,所內人收入普遍高於同等資曆的同行。幾乎所有同事,都有自己的私家車,區別隻在於便宜或貴。
也有情商高的,跟站著辦公的薛正平打招呼,詢問是否搭順風車送他一程。薛正平自知住得遙遠,加上他不便坐下,便拒絕了。
黃色強降雨警報此場雨在個時內不會停。薛正平想,與其等兩個時後路麵積水嚴重,不如趁雨水初降冒雨趕地鐵,興許人還少些。
打定主意,他收拾東西,出律所。他走的時候,高所的辦公室還亮著燈。風大雨大的夜裏,撐傘都難行。地上很快積了水,倒映出來的燈紅酒綠的夜上海分外妖嬈。薛正平正調整雨傘的朝向,來抵擋寒風的襲擊。
突然有人撞了他的肩膀。好大的力氣。他不由趔趄,接連退後好幾步,才勉強站住身。
“喝,走路不帶眼睛是咋的?還亮著燈你就往我身上撞?知道我是誰嗎?問你呢?你知道我是誰嗎就膽兒肥上趕著來撞我?”
對方一身黑,膘肥體壯,撐了把巨大的黑傘,步步朝薛正平逼過來。
薛正平覺得來者不善,不必死杠,扭頭就要往身後的辦公樓大堂跑。不曾想,人家有合夥的,早早站身後堵住了。
薛正平慌不擇路,加上堵的人有意惹事,迎麵又撞了一把薛正平,將薛正平撞回到黑衣壯漢的身旁。
“討厭,你這是要吃我豆腐?我打身子板單薄,被人誤認做女孩子。我氣啊,我最討厭別人往我身上貼。”纖瘦的男子翹起蘭花指,陡然亮出匕首來。
目之所及,因為雨實在太大,隻有車輛疾馳而過,路上並無他人。
保安縮在大堂內,因為視角的緣故,並不能看到薛正平所處的凶險境地。
黑衣壯漢一伸手,勾住了薛正平的肩膀:“我平生最恨吃軟怕硬的人。惹不起我,就惹別人?兄弟,別氣,哥哥我幫你報仇。”
“要的。這裏人來人往,不如把他拖寫字樓的後麵?”纖瘦男子才拍起手來,又忽然將匕首指向薛正平的鼻尖,嚇得薛正平不敢再掙紮。
“你鼻頭好像有很多黑點哎,看得我手癢,好像幫你削掉,怎麽破?”
“削!”壯漢像抓雞仔一樣,夾裹著薛正平朝人煙罕至的寫字樓背後走去。
薛正平去過寫字樓的背後,那裏是存放來不及運走的大樓垃圾的地方。十多個大黑垃圾桶一溜排開,夏,垃圾桶上還會再附一層時不時詐屍般飛起的綠頭蒼蠅。
纖瘦男人手不住地在薛正平身上摸,手特重地拍他臀部的傷口,好像早就知道那裏禁不起拍打一樣。
薛正平怕得要命,感到在劫難逃,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很快到了寫字樓的背後,黑衣壯漢將薛正平推倒在汙水橫流地麵,露出齙牙,嘿嘿笑起來,讓暴雨之夜變得更陰森。
閃電自穹而出,在樓宇間露出銳利的身影,雷聲轟鳴,炸響在耳邊。
纖瘦的男子手裏花樣耍著匕首,拍了拍壯漢的胸脯:“可惜是個下雨,不然,我最喜歡看人尿褲子了。”
壯漢人狠話不多,抬腳就踹了薛正平一腳:“聽你拋棄了你的妻子。”
薛正平根本無處可躲,隻能抱住自己,護住內髒。
壯漢飛起又是一腳:“聽你養了個三。”
薛正平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發顫,好似要離崗。
“嘖,”甩匕首旁觀的纖瘦男子噗嗤笑出聲,“這樣醃臢的貨色,還充什麽高大上,管人家未婚妻的事情。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薛正平才挨兩腳,感覺半條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所以啊,這種男人就應該自己生個女兒,讓他體會一下現世報的感覺。妙不妙?”
本來哆嗦躲閃的薛正平忽然臉色凝固起來,那不是驚恐,而是惱怒。
“呦呦呦,還生氣了呢。”纖瘦男子亮出匕首,“你配嗎?”
薛正平扶著牆,晃晃悠悠站起來,此時的他,已經忘記生死,竟然朝黑衣男與匕首男走去,惡狠狠啐了一口道:“我不配生……你們更不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