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兜轉糾纏

  “大哥?”彬鳶盡量控製住自己震驚的聲音,叫了一聲。他通過旁人描述與貼身侍衛的敘述,以前的自己和大皇子十分的較好。


  石室內被吊在牆壁上的人動了動,一頭淩亂的長發如同深夜從枯井裏爬出來的貞子,要是頭發再直點的話就更形象了。


  “大哥,我是彬鳶。”


  之後一張蒼白的臉從頭發堆裏抬了起來,蒼白的五官上原本應該有眼睛的地方成了兩個黑窟窿,泛黑的血跡從傷口裏源源不斷的滑落,光是看著就讓人格外的寒顫。


  “鳶……”回答的聲音極其沙啞,如同破了洞的漏洞,彬旭呆滯片刻,隨即撕心裂肺的咆哮:“鳶,你為什麽會被抓進來?他們要對你做什麽?讓彬觴那賤人出來見我,那混賬東西!他不配做皇帝!他不配!”


  彬鳶從未見過如此令人心酸的場景,他想勸阻,也隻能等對方喊累了才輕聲開口:“大哥,你別擔心,我沒事。”


  雖然他這麽了,可受盡了折磨的彬旭才不會相信彬觴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放過彬鳶,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一點就炸:“怎麽可能呢?彬觴那賤人什麽心思我還不知道。你瞧,他把我困在這裏,挖了我的眼,每逢一個月來看我一次,逼我出傳國玉璽的下落。”


  原來傳國玉璽並不在彬觴手上,彬鳶被這消息炸得腦袋有些亂哄哄的。他不敢再刺激彬旭,隻能順著對方的語氣道:“大哥,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你再忍一些時日。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出去!”這些話的確是發自彬鳶的心聲,他也不想看著這大好的青年從牢籠中逃出又邁入另一個牢籠中困死。


  墨野靜靜站在一旁,手掌攥得緊緊的。他就知道,殿下一定會想辦法救下大殿下。他是不歡喜殿下趟這趟渾水,畢竟和殿下無關的事,如今殿下答應要救大殿下出去,他們這些做仆役的或多或少也會擔心事情的後果。


  之後的時間,彬鳶與墨野商量著怎樣將人帶出去。皇宮裏飼養著信鷹,他們商隊專門飼養的夜鷹根本沒辦法送信出宮傳送信息。


  後半夜,彬鳶玩弄著手上的扳指,靠在牆角上有些暈暈欲睡,眼皮快磕上時,聽見隔壁牢房裏傳出低聲的問候。


  “時間過去多久了?”是彬旭的聲音,話得慢吞吞的,聲音也非常的沙啞,估計一都沒有喝過水了。


  “大哥,已經有三年了……”


  “原來已經有三年了……”


  彬鳶折斷手中的稻草:“是啊……”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五年了,這五年的時間他從榮華富貴皇太子跌入商極平凡賣貨佬,一步一個腳印爬到今,當真是無比心酸。


  經商的這三年裏,他們跨越浮桑國人從未到達過的國家,從未有人踏足過的森林。途中,一些結伴前行的兄弟餓死在了路上,幾百號人最終隻剩下四十幾人。


  最艱難的莫過於沙漠地帶,那段時間沒有水又沒有糧食,一個商隊裏同行的仆從忍受不了饑餓,竟活生生將自己手臂上的肉撕下來吃掉。最後那人也沒有成功的活下來。


  臨死前,那人還請求著彬鳶,,等他死後,讓他們將他的屍體分了去吃,這樣才能走出沙漠。


  彬鳶這輩子無法忘記食人肉的滋味了……也一點兒不想回味。


  “鳶,聽你被趕出了皇宮,這些年過得可好?”彬旭抬頭很想看一看記憶當中留存的弱冠少年。


  隻不過時間總是在流失,他記憶中的弱冠少年早已經成長為一個頂立地的男子漢。


  “兄長放心,鳶兒現在是朱雀城城主,經商,一切安好。”


  經商!


  堂堂一個皇子竟然被迫去賣東西,彬旭無法想象他自幼乖巧的三弟這些年來一個人獨自闖蕩到底經曆了什麽。


  兩人聊到這裏,空氣又變得凝固,直至最後誰也沒有回答。彬鳶靠在牆上閉上眼睛猜測兄長或許是睡了。彬旭被吊在牆上低垂著頭,死咬住嘴唇,不肯將喉嚨裏多餘的問候出來。


  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他不想去接三弟的傷疤。如今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最好,反正如今他也不再是什麽皇子。


  第二日一早,崔統領帶著幾個士兵奉聖旨帶走彬鳶,墨野被強行扣下。


  繞過宮中的彎彎道道,彬鳶又來到了墨綠色瓦片的宮殿門下,今日與往日有些不同,殿門口不見仆役,隻有德子半彎著腰恭恭敬敬的守在外麵。


  見彬鳶被壓著到達,尖著嗓子衝著宮殿裏的人宣道:“朱雀城城主帶到!”


  “宣。”緊閉的宮殿裏傳來一聲回應,正是隔日不見的彬觴。


  “朱雀城主大人請!”德子挑了挑眉毛,將門拉開,半彎著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彬鳶可一點兒也沒有從這宦官身上看到恭維的氣息,有的隻是傲慢無禮的渺視、背道而馳的嘲諷,他冷哼一聲:“狗東西。”無視那狗東西張牙舞爪想要報複他的惡劣眼神,氣轟轟的邁開腿跨過門廊。


  隔了一日再見,麒麟金椅上坐著的那人沒有絲毫變化。英挺的五官英氣逼人,精壯的身軀將華麗的黃袍襯托的威風凜凜,一看就是一個經常習武的好料子。隻不過此時此刻那人正拿著一股冷冷的眼神看著,剛剛才走進來的彬鳶。


  兩人目光相對,彬鳶不情不願的鞠躬行禮:“微臣見過陛下。”


  彬觴冷哼一聲,嘲諷道:“既然在朕的麵前稱臣,愛卿可有作為臣子的覺悟。”


  扭捏站了半響,依舊沒有等來仆容板凳的彬鳶此時此刻總算是明了,他估計是做坐不成了,隻能幹癟癟的站著,聽著那上位的人繼續道。


  “朕登基三年來,設立下賦稅減半,舉民開拓荒土,設立私塾,讓寒門子弟也有做官的機會,朕這個皇帝難道當的還不如先皇嗎?”彬觴漫遊漫遊的走下台,來到彬鳶身側,將寬大有力的手拍在彬鳶肩上,盯著對方眉目如畫的側臉看了半響,高聲宣揚:“三皇兄覺得呢?先皇他這些年來都幹了什麽,三皇兄不清楚還是在裝聾作啞。那隻懂得求仙問道、遺情處處的冉底有什麽值得你去敬仰的?”


  老皇帝是一個貪生怕死受人蠱惑的頑固之徒,在世時不知被哪個妃子灌了迷魂湯,耗費大量的國銀舉國上下招納神徒隻為煉得神藥。把好好一個繁榮國家搞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賦稅一年比一年高,朝廷奸臣指鹿為馬,活生生的逼死了一腔愛國忠士。


  彬鳶承認那滿頭白發眼角發青的老皇帝的確不是一個好皇帝,可他當之無愧是一個好父親。雖然,這個好父親隻限製於彬鳶內心。


  彬觴的身母死於宮鬥,他的幼年便是在冷宮裏長大,可能看了太多世態炎涼,才能穩當的走到今的位置。


  對於那一聲兄稱,彬鳶朦朦朧朧想起了五年前他一臉懵逼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情景。那時的他全帶著免費旅遊的心態遊覽皇宮,在禦花園噴泉的角落下,看到了一個十五六歲地少年被一群宦官欺負,他權當作為舉手之勞救下少年,在伸手將那人拉起來的瞬間,聽到了一聲怯生生的低喚:“三皇兄。”


  此後,他們便再也沒有交集。往後再見麵的時候,便是一把劍橫在彬鳶的脖子上,兩饒位置發生調換,成了彬鳶跪地仰看著那人。


  “父皇他的確不是一個舉世明君,也的確愧對百姓……”彬鳶低聲回答,一雙瑞鳳眼中含著霧氣,他並不討厭那個總是笑嘻嘻沒什麽威嚴的白發老頭,雖然那老頭作惡多端,可終究給了這具身體獨一無二的父愛。


  這也正是彬鳶在21世紀不曾擁有過的情福他是單親家庭,父母離婚後他便跟著母親一起生活,一個城市接著一個城市漂泊,最記憶猶新的便是區樓下的樓道口,時候他總是坐在階梯上等著母親回來。


  不知是哪一年開始,母親獨自一人歸家的影子後麵多了一個寬敞的肩膀。他知道,母親需要一個依靠。母親再婚以後,他又跟隨著父親一起生活,那個整日抽煙喝醉後倒在沙發上一睡不醒的男人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依靠,這樣的日子一直陪伴到他長大,最後,在他上初二那年親眼看著穿著警服的叔叔們帶走了父親。


  也是此後的一段時間,彬鳶回憶著那個和他相處了最久,卻最終沒有走到最後的父親,心思尤為複雜。


  男人愛抽煙、愛喝酒、愛幹些偷雞摸狗的事,雖然從不打罵彬鳶,也會在寒地凍的時候悄悄攢下錢來為他買一件厚實的衣服,但從不主動與彬鳶搭話。彬鳶一直知道,父親是一個不善於表達的人,雖然他是一個臭名昭著的偷,但在他心裏,不善於表達的他也是偉大的。


  往事很難做到抽刀斷水,有的人可能忘得幹淨,有的人卻是刻骨銘心。彬鳶與彬觴恰恰都屬於後者,一個恨,一個愛(父愛~咳咳大家別想錯了~)。


  “我知道父皇他愧對於你。陛下如今已經做了皇帝,何不放下往事,卸除心煩,可好?”彬鳶憐憫回答,一點點抬起目光應上對方。


  “嗬!”話從來都是的輕巧,彬觴屈辱的抽開手,迅速掐住對方的脖子,泄憤道:“忘掉!一句戲言,就讓朕忘掉一生恥辱!這筆買賣你可算得真好,三皇兄,彬鳶!父皇怕不是把你的腦子給養傻了?還是這三年來做買賣算錢算傻了?你還真當自己是皇太子殿下!你有什麽資格和朕談判,朕要你死你就得死!”


  “咳咳……!”彬鳶被掐的一時有些懵逼,反應不過來,背靠著柱子的身軀一點點滑落在地,可那雙有力的手依然沒有從他的脖子上移開,力道反而越來越緊。


  他伸手去扒開脖子上的手指,隻是徒勞,眼見就要窒息,那雙掐著他脖子的時候,突然鬆開,一把將他掃在地上。


  “咳咳!”能夠順暢呼吸後,彬鳶哪裏姑上提前想好的辭,隻得大口大口的吸著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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