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失眠

  過了年關,大雪逐漸消融,到了商隊即將出發的日子。


  整頓出發前夕的幾,彬鳶常住的客棧迎來了兩位遠國貴客。


  客棧的三樓是一間用鏤空木雕移門隔絕出來的飲茶室。墨野將金發碧眼的兩位男子請了進去,又將廂房的移門拉上,便靜靜守在門口。


  茶室不大,一眼便可以將全部裝飾收納進眼底,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那張用古樹雕刻的茶桌,然形態與周圍景致極其和諧。桌旁,數月未見的浮桑國男子身披墨綠色錦繡長袍懶散地擠靠在柳藤椅上。


  見著人進來,彬鳶那對好看的瑞鳳眼睜開,笑著供手,用著對方能聽懂的語言道:“兩位不用客氣,請坐。”


  站在門口的兩人微微一愣,兩兄弟相互對視一眼,皆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振奮起來。他倆想都沒錯,能在店鋪裏寫出不同國家商價的人,絕對不是無庸之輩,即使不會他們國家的語言,可能也略懂一些。


  兩人入座,艾爾普臉色有點尷尬,康斯則顯得開心又難以控製臉上的愉悅表情。


  兩人有三分相似,應該是帶著血緣關係的。


  彬鳶為兩人斟茶,動作嫻熟又帶著一股東方秀氣之美。


  茶香撲鼻,茶水溫潤,光是聞著就能讓人精神放鬆下來。


  斟完茶,彬鳶莞爾道:“許久未見公爵大人,敢問你身邊的這位是?”


  艾爾普·德斯伯特正正臉色,把腦袋裏麵那些矜持統統壓下,既然對方沒有抓著數月前的那件事情耿耿於懷,他也不想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咳嗽一聲,臉色好了許多,回答道:“這位是我弟弟,康斯。康斯,這位便是我向你介紹的彬鳶公子。”


  康斯正捧著茶杯,介紹到自己,趕緊點點頭,露出真又讓人無害的笑容:“你好!真難以相信你會我們國家的語言。”


  彬鳶淡淡的笑著,古典英語並不難區分,隻要聽習慣了,他大概還是能夠分辨出來話裏的意思,回答的時候也不會很勉強。


  “略懂一點。”


  “上次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艾爾普突然道歉,臉色繃得緊緊顯得很緊張。


  彬鳶並不是一個很記仇的人,加上上次的事情,也是在這位不知情的情況下。他搖搖頭,一語撇過:“那並不是你的錯。公爵大人奔波在外須得心提防,這人心呀最經不起金錢的蠱惑。”


  “多謝提醒!”艾爾普受教的點點頭,顯然鬆了一口氣。


  一直坐在他旁邊的康斯不太喜歡這正兒八經的談判口氣,話時語氣也帶了那麽一點兒輕飄飄的中二氣質。


  兩位都是一表堂堂,刀削般的五官如同雕刻分明的藝術品,眼窩深沉異常俊美,典型的外國人容貌,仿古的衣服使兩人身上充斥著一股典雅的複古之氣。


  康斯·德斯伯特瑪瑙般的綠眸微怒,抱怨道:“我就那翻譯官看起來不太對勁,原來一直在坑我們。回去以後我定要告訴爸爸,這些家夥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兩人都顯得很氣憤,畢竟長久以來的合作夥伴一直在坑自己,無論誰知道了都會顯得非常氣憤。


  彬鳶又給兩人喝空的杯子添上熱茶,著蹩腳的古典英語回答道:“或許我可以教你們南蠻話。”


  兩人皆是一愣,顯得有點難以置信。空氣凝固了那麽一秒鍾,艾爾普差一點從柳藤椅上跌落。好在皇家貴族的教養限製了他這有失身份的舉動,頂多就是身軀微微向前傾,僵了一下,又慢慢回歸到正常。


  比起他這強忍的控製,他那可愛的弟弟倒顯得誠實許多,一驚一乍的已經叫了出來:“哪!你不會是在和我們開玩笑吧?彬公子,你當真願意教嗎?”


  “絕無虛言。”彬鳶挑了挑秀氣的眉毛看著康斯道。


  “那我們以後是不是有一位外國老師了?”康斯顯得很興奮,恨不得在茶室裏一蹦一跳,或者來一瓶葡萄酒慶祝一下。


  “真是……”一直沉默著沒有機會插話的艾爾普發言,他看著彬鳶,不知該如何感謝,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一塊懷表,獻給彬鳶:“這是德斯伯特家族的象征,將來彬公子若是路過瓦蒂國請一定要來拜訪。”


  彬鳶看了一眼那塊純金打造的懷表,表盤、表蓋、表針、齒輪、表鏈無一不是貴族的象征,但這東西和他現在這身打扮絲毫不沾邊。


  更何況他們沒有幾就要啟程回國了,前幾一直由皇宮飼養的信鷹不遠千裏帶來了一封皇帝親筆的信,他們這來了三年的生活也是時候要回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三後,他們將啟程出發回國。他答應要教授這兩人南蠻話,可沒要在這裏停留。


  “兩位不要誤會。三日後,我的商隊將啟程回國,兩位的安排是怎樣的呢?”


  艾爾普心一沉,隻覺得剛才有多高興現在就摔的有多慘。隻不過他平靜的表麵上並沒有顯示出內心的情緒,從牙齒裏擠出勉強的音符道:“我們的商隊要去往挧國,將貨物越後,在乘坐挧國與瓦蒂國三個月來回一棠商船回國。”


  彬鳶點點頭,隻覺得自己的時間緊迫,對麵的兩位時間也同樣緊迫。他可沒有分身術,不可能把自己一分而二,一半跟著自己回國,一半跟著他們跨過茫茫海洋遠渡異國教授語言。冥思苦想片刻,彬鳶將目光投射在康斯臉上。


  康斯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饒了饒臉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那麽公爵閣下可否讓家弟去往我的國家遊玩?”彬鳶著,看了一眼艾爾普,沒在對方臉上看出其他情緒,才接著回答:“兩位時間緊迫,我也有一些不太方便。如果家弟願意隨我去往浮桑國,可以遊玩,也可以邊遊學。”


  康斯今年是第一次跟著兄長出海,麵對神秘異國,這一路過來他看見了許多,著實沒有去過這片大陸最強悍的浮桑國。


  聽見麵前這位公子如此,頗有些心動,看向自己兄長的眼神,也帶著一絲期盼。


  艾爾普是一個心思細密之人,前路安不安全才是他關注的重點,更何況,浮桑國他自己從未去過,害怕這是一個帶著甜蜜的圈套。


  德斯伯特家族強大,很多家族對他們家族虎視眈眈,難免一些居心叵測之人加害於此,他身為兄長不得不提防著些。


  “讓我在考慮一。”艾爾普謹慎的回答。


  彬鳶點點頭,溫和的瑞鳳眼微微一笑,就像即將融化冬的春風:“這當然。”


  閑聊片刻,之後兩人離開了。


  彬鳶在兩人走後,懶散地靠在柳藤編製的椅子上。冬雪融化的季節氣依然寒冷,幸好茶室的地板上鋪著厚厚一層毛茸茸的皮毛,屋子裏還溫了炭火,暖呼呼的一點兒也不冷。


  每個國家的語言都有些頗為不同,但彬鳶學習能力很強,再加上南蠻話特別像口音偏濃的方言,聽起來並不難學。就算當地的很多方言他不懂,但他還有一個才藝精通的狗頭軍師梁羽辭。


  某位樣樣精通的狗頭軍師在灶爐前打了一個噴嚏。


  入夜後,風雪的聲音如同從地獄深淵裏爬出來的惡魔,呼嘯在空中咆哮。索洹城就像一座被水河圍起來的城池,人工開鑿的河流是從山另一頭引過來的水源。入冬的後,城外的河麵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站在客棧的五樓閣樓上,遠遠眺望出去,城中密密麻麻的百家燈火由近望遠,燈光變得淅淅瀝瀝直至黑暗。


  淡薄的月光打在結冰的河麵上,折射出朦朧又讓人無法琢磨的淡淡光澤,加上這夜風中忽冷忽冷的狂風,刮的彬鳶臉頰生疼,頭上戴著的貂皮帽毛也沾上一些風中刮來的水珠,水珠嘀嘀嗒嗒地落在他的鼻尖。


  “殿下,亥時了。”關懷又嚴肅的聲音在彬鳶身後響起,從來都是如影隨形的貼身侍衛墨野挺直了脊背站在他的身後。


  彬鳶抿嘴唇,兩瓣嘴唇已經冰涼,他不想在即將回程的路上又生病,隻好點點頭:“嗯。”


  其實起生病他更加害怕的是喝藥吧,他還是無法接受古代那種苦到人味蕾無法承受的藥,對於生病也有了一種強烈的排斥。


  墨野察覺到他家殿下神情與往日有些不同,不知緣由,隻能畢恭畢敬的跟在身後回了屋。


  直到彬鳶躺進溫暖的被窩,被寒風包圍的身軀才漸漸恢複了一些知覺。墨野將灌滿熱水的湯婆子放到床尾用被子緊緊蓋好,回身揭開暖爐的罩子,往暖爐裏麵多添了一些炭火,才退出了房間關上房門回去休息。


  之後房間裏靜悄悄的,躺在兩層被子裏的人閉上眼睛,時間靜悄悄的流逝,隨即那人又睜開了眼。


  彬鳶第一次失眠了。


  困擾著他睡眠的既然是那個在雪地裏有過兩麵之緣的孩,也不知他有沒有成功離開索洹城,有沒有抵達挧國,路途中碰到了妨怎麽辦?食物和銀錢不夠了又怎麽辦?

  翻來覆去想著這幾個問題,彬鳶苦笑一聲,他竟然擔心一個妨會被妨打劫。他現在應該擔心的是回程的路上安不安全,能不能萬無一失的抵達浮桑國吧,而不是大半夜了,還在憂心憂慮想著一個屁孩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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