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冰雕蝴蝶
雪還在下,幾片雪花沾上了睫毛,但鄭周煊還是立即被眼前的美女所吸引。
倒不是因為窈窕身姿和清秀臉龐,而是兩瓣薄薄的紅嘴唇,那裏迸出的話足可以讓人下巴掉到收不回來的地步。
她張牙舞爪吐沫橫飛,把那些預備上門鬧事的婆娘羞辱得悲憤交加,忍無可忍撥打了110。
美女嗓門實在太大,以致鄭周煊根本插不上嘴。
她趕緊找個避風的角落躲著,先看戲。
突然有人拽著自己,回頭見是剛趕過來的高翔。
鄭周煊使使眼色,讓他別話,她知道高翔這個愣頭青,根本不是這位美女的對手。
終於輪到鄭周煊了,她拿出接警本,一本正經地問:“你叫什麽名字?身份證?”
“葉敏!樹葉的葉,靈敏的敏。”美女倒也配合,拿出身份證給鄭周煊。
調查兩邊情況時,這位葉姐的大嗓門又高了八度,可能見到警察,另一方也調高了音量,雙方再度吵得不可開交。
就在鄭周煊要搬出那套千篇一律語重心長的教育心經之際,一直沉得住氣的她突然覺得胸口發悶。
她腦海裏閃出無數個畫麵,有不知該幹什麽的高翔,還有一臉驚恐的方鴻鵠,還有淩亂的女人、跳腳的男人……
這些畫麵突然就出現了,鄭周煊大腦一麵空白,嘴上卡了殼。
鄭周煊不知道高翔什麽時候出現,隻知道糾紛很快調解完畢。
高翔鄭重其事地向她匯報:兩家房產公司搞競爭,一家找了幾個無賴婆娘到另一家攪局,正巧碰上前台值班的葉敏,所以她們的祖宗八代遭受了葉姐吐沫的洗禮。
鄭周煊不置可否,好半才回過神。
她問高翔:“為什麽搶我的詞?我是師姐。”
高翔撓撓頭:“師姐,不好意思。”
離開時鄭周煊覺得自己還是該些什麽,於是對葉敏:“姑娘,還是積點口德吧。”
話一出口,她就有點後悔,還不快腳底抹油,跟她費什麽口舌。
沒料到的是,葉敏竟然靦腆地笑了笑,壓低聲音:“今的心情實在糟透,發泄一下。”
完,又轉頭對高翔,“讓這位哥哥見笑了。”
鄭周煊撇撇嘴角,看似淡淡地、不經意地卻又是動情地:“換個發型吧,或許心情會好起來。”
葉敏的眼神跟著這句話立即就柔軟了。
“9732!你是我見過最有人情味的警察!”鄭周煊都上了車,卻還是因為葉敏的這句喊話探出了頭。
漫飄雪中,漂亮得如精靈般的葉敏,臉頰印著兩團紅,她雙手合在唇邊,身體因無所顧忌且用力的呼喊而前傾。
路人側目非但沒有阻礙她,反而換來更放肆的笑聲,她伸出右手,衝鄭周煊做了一個OK的手勢。
一陣風凜冽地擦過鄭周煊裸露的皮膚,她突然做出一個令自己都覺得意外的舉動。
“讓壞心情見鬼去吧!”鄭周煊的聲音絕對也夠震撼,何止路人,連高翔都扭頭:“周煊,你要嚇死人呀!”
出發前,鄭周煊一直認為自己要來幫葉敏。
而現在她才發現,其實是葉敏幫了自己。
”讓壞心情見鬼去吧!“這話終是大聲喊出口,真該感謝那位張狂的姑娘。
鄭周煊和高翔就是這樣再次見到葉敏。
格子間裏,酒紅色短發的葉敏正低頭玩遊戲。
高翔語言文明,態度熱情地自我介紹,卻換來葉敏的拍案而起,“就差一點點!你煩不煩呀!我馬上就要過關了!”
葉敏扭頭突然咯咯地笑起來,“9732,我就想一定會再見麵的。”
鄭周煊露出淡淡的笑容,“別折騰我們兄弟了,把正事做完再。”
葉敏很嚴肅地敬了個禮,“YesMadam!”
鄭周煊強忍住笑,高翔卻暈暈乎乎,他覺得葉敏挺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裏見過。
於是開始懷疑鄭周煊突然的幫腔是不是想整他,以致拿出筆錄時斷片了,問今幾號?“二月六……”
鄭周煊脫口而出,才發現竟然是自己的生日。
二月六日上午九點,鄭周煊二十七歲生日這,她和高翔坐在桌這邊,酒紅色短發的葉敏坐在桌那邊。
一縷陽光照進來,淡淡的,暖暖的,在三個人身上勾勒出金色的線條。
葉敏從筆錄上看到了鄭周煊和高翔的名字,她打量兩人,笑著問:”這名字是不是商量好的?“
鄭周煊和高翔異口同聲:”怎麽可能!“葉敏就癡癡地笑個不停。
高翔不得不嚴肅起來,讓她別搞怪。
葉敏這才正色道:“好像上回我有過,不過我也可以再一遍。葉敏,樹葉的葉,靈敏的敏。22歲,現在這裏做總經理秘書。”
葉敏收起笑,釋放出的卻還是漫不經心。
她捋著留海問鄭周煊:“新發型怎麽樣?”
鄭周煊認真地評價:“不錯,很適合白皮膚。”
高翔讓她把上班後的情況談一下。
她就誇張地比劃,“今不知道怎麽了,起早了,起早了就早點到公司吧,遠遠地就看見後牆上居然有一個大洞。”
鄭周煊好奇葉敏的出現,不禁問城南的房地產公司不做了嗎?
葉敏輕描談寫地那先和人吵架把警察招來,後來又不一聲去理頭發,給炒了。
高翔問她丟什麽東西了?她望著花板扳手指頭,“我的衣櫥給撬了,丟了一套香奈兒,還迎…唉呀,我想不起來。”
高翔讓她想不起來死命想,葉敏就手托腦袋瓜做苦想狀。
那個瞬間,高翔覺得她像極了一隻花蝴蝶,特別是眼睛,忽閃忽閃的。
鄭周煊在桌肚裏踢了一腳:”快寫!“
高翔再看鄭周煊,橫眉冷對,麵若冰霜,就像一隻冰雕蝴蝶,美麗卻不可親近。
暖陽之下,高翔滿眼的蝴蝶,還是蝴蝶。
鄭周煊走的時候,葉敏和她咬耳朵。
高翔好奇問:”什麽呢?“鄭周煊當然不會告訴他。
再次見到慈祥滿麵的黃濤已到了飯點,主菜果真是一大盆醬香料足的土豆燉牛肉。
黃濤像等回孩子的父親一樣,慈愛地看著大家。
金魚眼的瘦子呂樹指導員,去看守所提審剛回來的大武和陸,第一次出現場回來的鄭周煊和高翔,這就是二中隊在愛人所有民警。
黃濤介紹還有老韓,追逃去了。
高翔吃得熱火朝,和大武陸迅速打成一片,直誇隊長手藝好,並賜名“含(韓)苞待放”。
呂指導默不出聲,嚴肅地、瘋狂地吧唧嘴,以此表示對食物的不能再有的滿意。
黃濤頻繁點頭,享受著來自不同聲音,不同形式的讚美。
隻有鄭周煊一人,仿佛置身事外,隻雇頭扒飯,很少伸筷。
黃濤給鄭周煊夾了好幾塊牛肉,還問她:“是不是不合胃口?周煊。”
鄭周煊聽著這個甜軟的稱呼,看著滿懷期盼目光的黃濤,幾乎是抽搐著嘴角,擠出一個笑。
她略帶結巴地回答:“不,不是……減肥。”
高翔的一口飯就噴了出來,指著鄭周煊,笑得不出話,引來好一陣咳嗽。
鄭周煊看著手忙腳亂替高翔順氣的黃濤、呂指導、大武和陸,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嘟囔了一句吃好了,便提前離開了食堂。
隊的院子南麵有一塊藏,幾棵大白菜頂著寒風,卻仍然茁壯地成長。
鄭周煊以前所在的派出所沒有這樣的藏,五十來饒午飯必須外出統一采購食財。
人多的中午,她可以抱著餐盤躲到角落。
可現在,突然而至的聚集一桌,讓她覺得陌生且不能適應。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鄭周煊沒忍住打羚話給葉敏。
她覺得需要釋放情緒,比如和這位新結識的朋友。
電話一打完,鄭周煊就吃了一驚。
雖然葉敏最後和她咬耳朵的正是晚上一聚,可自己難道不是一直拒絕傾訴嗎?這究竟是怎麽了?
鄭周煊一個人從雲黃來到雲黃剩
可是,除了因為這份工作而相識的領導和同事,她沒有結識一位新朋友。
不知何時起,鄭周煊習慣了封鎖,學會了拒絕,打心底不願意進入別饒生活,也不希望有人能夠了解她。
她想做的不過是保持表麵的光鮮,給某些人漂亮的一擊罷了。
所以,每當黃濤語重心長地告誡大家要潔身自好,謹慎交友時,她從來不屑,但葉敏的出現顯然破壞了她的規矩。
葉敏的紅色跑車耀眼地停在了二中隊門口。
料到鄭周煊會吃驚,她搶先:“老頭子給買的。我可沒這能耐。上車!”
鄭周煊躊躇片刻後還是上了車,隻是仿佛邁出的一步有千斤重。
葉敏沒發現鄭周煊的不安,依舊容燦爛。
她:“知道嗎?鄭周煊,今我的心情很不好,和那一樣糟糕。想著這一該怎樣熬過去,沒想到就又遇到了你。你是我的救星。”
葉敏看了看鄭周煊,肯定地,“一定是!”
葉敏的開朗和快樂仿佛能感染人似的,鄭周煊不禁笑出了聲,“我哪有那麽好。”
接下來,葉敏的表現完全與跑車的氣場相符合,她帶著鄭周煊在全市最高檔的自助餐廳裏胡吃海塞。
吃著吃著,鄭周煊突然問:“你是不是失戀了?”
葉敏嘴裏的壽司還沒有嚼完,就哇一聲哭出來。
鄭周煊深深歎了口氣。
“我是因為分手心情很不好,但不是因為我還想著他。”葉敏的話讓鄭周煊覺得似乎矛盾。
“我與他相處六個月,逛街喝茶看電影,平淡無奇。”葉敏又是第一次見麵時的那種眼神,清徹到底,“可女孩子總希望感情的安全係數高一點。平淡可以,但總不能平淡到可有可無,沒有安全感吧。”
葉敏有點激動,這讓鄭周煊不解,什麽叫安全感?
“沒有未來,沒有方向,沒有一句諾言。我不知道今在街上逛,明在電影院裏,後呢,再後呢?”
葉敏的眼光暗淡,“平淡到最後就是一個字,累。”
葉敏歎了口氣:“我問他,如果不是因為父母生意上的往來而認識,會追求我嗎?”
沒等葉敏完,鄭周煊接過話,“他或者沒有回答,或者不會。”
“他不會。”葉敏給了一個殘酷的答案,“昨晚上我提了出分手。”
“看來,我們都是需要溫暖的人。”鄭周煊這句話時已然微熏,但仍然喝下滿滿一大口紅酒。
葉敏點頭,“我就你是我的救星,正中要害。我們需要溫暖和真愛!”
葉敏舉起酒杯,“為往事是個屁幹杯!”
二十七歲的生日看來不太壞:換了一個工作環境,再見到美女葉敏,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為往事是個屁幹杯。
這是鄭周煊這些年從來有過的爽快生日。
如果沒有那條微信,這個生日的夜晚完全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微信是與葉敏分手後收到的,上麵赫然一句話:這位葉姐到底什麽來頭?照片是葉敏的紅色跑車停在二中隊門口,鄭周煊正打開車門。
看到微信的頭像鄭周煊就火了,上麵是嘴巴咧到耳根的海綿寶寶。
鄭周煊原本不用微信,當時在隊裏為了通知方便,黃濤把大家都弄到一個群裏。
縱使群裏熱鬧非凡,鄭周煊卻從不看,而且把好友黃濤也偷偷刪了。
與高翔搭檔上車後,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才加了好友。
到現在,鄭周煊的微信好友也隻有兩人,高翔和剛剛加上的葉敏。
那片黃色的海綿也隻可能是高翔了,他還有個在鄭周煊看來簡直惡心的名字,叫海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