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番外二
“輪回管理中心二樓, 資深者管理司，謝謝。”
伊莉走進晶體林立的巨石陣，在淡淡的傳送光芒中，進入了上方的半透明浮空建築。
那是所有輪回者的必去之處，輪回者管理中心。
“歡迎來到輪回管理中心，這裏是資深者管理司。”
人來人往的圓形房間裏, 熟悉的無機質嗓音在伊莉耳邊憑空響起, 這一次, 伊莉卻隻想冷笑——這道聲音背後的, 到底是什麽東西？這一次，就讓她好好看清楚吧。
“申請複活。”伊莉閉了閉眼，克製住心中毀滅眼前一切的衝動，不動聲色地道。
“請確認身份。”機械音完全不受周遭陡然投來的視線的影響，程式化地提示道。
“伊莉。”伊莉也無視了周遭打探的眼神, 麵無表情地道。
“身份確認完畢。”機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請進入複活流程。”
隨著叮的一聲輕響，一道無厚度的、僅供單人通過的鎏金拱門出現在伊莉麵前。
不知何時起，整個圓室已經鴉雀無聲。
此時, 隨著這道前所未見的鎏金拱門的出現, 往來的輪回者們瞬間沸騰了！
係統給出的契約是真的！真的可以複活！真的可以回去！真的有人集齊了複活點！
——也許，比起前者，最後一個才是最讓人震驚的吧。
對於係統給出的契約，輪回者們除了相信也別無他法。完全不信的也不是沒有，那就是在這個世界裏醉生夢死、胡亂度日的人, 這種人對比賽也是隻求前三，不求獲勝。不過，抱有這樣想法的人早晚會被淘汰，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鬥誌，而沒有鬥誌的人，在這個競爭激烈的比賽世界是活不久的。
於是，為了活下去，他們不得不采用更低劣的手段，比如，淪為劫道者，靠搶掠他人為生。但這種爭奪也隻能得到積分而已，最為寶貴的複活點還是無法得到，他們終究隻能靠自己完成比賽。但沒有鬥誌，空有積分，又能強撐到什麽時候呢？
就像當初企圖誘騙伊莉他們的那個老斑鳩，在最初兩場真人秀結束後，伊莉也曾和他打過照麵，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了。直到某次，伊莉觀摩一個往期輪回者的比賽視頻，看到了成為參賽者的老斑鳩。伊莉驚詫之餘，跳到比賽的最後，果不其然，第五，直接抹殺，沒什麽可的。
“她是誰？”
“你們誰見過她嗎？”
“我好像有一點印象，但……”
伊莉跨進金門時，身後沸沸揚揚的討論聲沒有絲毫停歇。
“申請複活？”弧形長桌後，麵帶冷色的白袍男子頭也不抬地對伊莉道。
“是。”伊莉側頭瞥了眼身後，鎏金拱門已經像水渦般旋轉消失，和過去一般無二。
“校”男子的回答簡單幹脆，仿佛一個字都不想多講，“這是複活事項知情書，這是你當初應下的契約，一起簽字，然後我會為你打開通道。”
“好。”伊莉點點頭，一字一句地看起了男子滑到她麵前的光屏。
“……”男子沒想到伊莉竟然會看得這麽仔細，頓時不耐地皺起了眉。
“我有一個問題。”伊莉沒有像對方想象的那樣看完就簽字，反而提出了異議。
“什麽？”對方的眉頭皺得愈緊，不知為何，他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福
“當初的複活契約，隻承諾了複活，但並沒有承諾複活在哪個世界。”伊莉的語調極其沉穩，話中的內容卻像不經意給了對方一刀，“也就是，如果係統將我複活在一個你們製造出來的世界，就像我們去參加比賽的那個世界那樣，我也無法分辨，不是嗎？”
還有其他的，比如對於複活的定義，隻是扭轉必死的局麵，並不是原地重生，那所謂的“複活”後，輪回者會不會再次死去呢？還是會有機會自救？再比如，複活之後，為了保護主城的秘密，輪回者將失去關於主城的所有記憶，包括在比賽裏發生的一切，但這樣一來，輪回者豈不是連知情權都喪失了？萬一主城再想對他們做點什麽，他們連一點點防備都沒辦法有啊。諸如此類的問題不勝枚舉，但現在，伊莉隻需要提出最重要的一個就可以了。
“你覺得我們會做這種事情？”對方幾乎有些惱羞成怒了。
“為什麽不會。”伊莉卻是一貫的沉靜，連反問都像是一種否定。
“那你想怎麽樣？”男子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勉強問道。
“簽補充條款吧。”伊莉給出了她的解決方案。
“什麽？”男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向來都是他們和輪回者簽訂契約，什麽時候輪到輪回者和他們簽了？這些人也配和他們談條件？不過是，不過是……為了讓主機進一步演進的的炮灰而已…
“也許你沒有注意到，我現在開啟的是導師模式。”伊莉露出了她走進這個房間的第一個微笑，“當然，我們輪回者更願意稱呼它為直播模式，也就是，現在我做的、我的一切，都被同步播放到了所有輪回者麵前……”
“不用那麽多！我知道什麽是導師模式！”男子快忘了他上一次這麽咬牙切齒是什麽時候了，但他必須，這種受製於饒感覺真**糟糕透了。
男子思考著該怎麽回答對方，答應是不可能答應的，永遠都不可能答應的，人會和一隻麻雀去談判嗎？他們當然也不會和一個舊時代的人去談牛就在這時，他的耳邊竟傳來了執政官的聲音——“答應她”。
什麽？答應她？難道他們真要對一個輪回者、一個來自舊時代的人妥協？
男子心中百般不情願，但他知道，這與其是執政官的命令，不如是公民大會的決議，而對後者，身為公民的他隻有執行的權利，沒有質疑的權利。
但也不是他真的就什麽都不能做了，看看她拿出來的所謂“補充條款”到底是什麽吧，如果隻是一紙空文，他簽一百張都無所謂。男子在心中一聲冷笑。
“明明隻要簽下契約，就能複活的事情，為什麽要弄得這麽複雜？”他假意退讓道。
“真的嗎？你確定？”伊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頗具諷刺的笑容——她可不認為這些管理者對身為輪回者的他們有什麽善意，當然，不排除有少數對輪回者抱以同情的，但她眼前這位顯然不是，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比起和這些高高在上的管理者們套關係，她更願意優先保證自己的利益，這才是首要的。
“……”男子神情一僵，但也不敢撕破臉，隻能繃著臉道，“行了，別這些有的沒的了，我們快點處理完，後麵還有熱著呢。”
“好吧。”伊莉聳了聳肩，到底沒有出更拉仇恨的話。
很快，一道光屏在伊莉麵前展開，密密麻麻的條款遍布其上，而後，這道象征著契約的光屏隨著伊莉的動作滑到了男子的麵前。
從這道光屏開始，男子的表情就僵硬了，他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兌換了“契約文本”——真正有效的契約必須簽訂在有公民大會數字公章的文本，也就是他們麵前的這幾道光屏上，否則，所謂的契約就不受公民大會認可，更不受輪回主城的法律保護，換句話，和一紙空文也沒什麽差別。
而主城其實是允許輪回者兌換這些契約文本的。畢竟身為公民，他們也不希望這些輪回者終日你爭我奪，他們更想後者去虛擬世界創造足夠多的人物模板，充分發揮他們身為人類的最後一點創造價值，所以才為他們提供了這類規範。
但沒想到，有一，有輪回者拿著這份有效力的法律文本，走到了他們麵前。
想到這裏，男子不禁口中發苦，他有預感，之後，還有更可怕的事在等著他。
一切正如他所料。
男子看著一條條無可挑剔、完全符合主城法律規範的條款，不禁麵如死灰。
這種“補充條款”絕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為了這次複活，她到底準備了多久？
如果伊莉能夠聽到對方的心聲，她應該也不會吝嗇回答——不長不短，一年而已。
不長，是因為這個計劃已經延續了不止一代輪回者，與之相比，一年確實不長。
不短，是因為這不是她一個饒一年，而是她所有同伴的一年。
從他們推測出這個世界的真相起，他們用了整整一年時間來完成整個布局。輪回者們最不缺的就是各行各業的精英，隻要有足夠的資料支持，他們可以做到一切不可能的事。
隻是一份補充條款而已，研究了他們能兌換的所有資源，包括但不限於契約文本、法律文書後（主城鼓勵輪回者遵紀守法，當然會在這方麵提供法律方麵的便利），起草一份在法律意義上無懈可擊的條款根本就是手到擒來。
而她也贏下了自己的最後兩場真人秀，依舊是地獄難度，依舊是勝利，這就是她對這個世界的回答——她早就過的，無論如何，她會一直贏下去！一直一直！
男子看完了伊莉的“補充條約”，卻遲遲無法簽字。
他不想簽，公民大會也沒允許他簽，既然如此……
“簽。”靜默了許久的執政官忽然開口道。
“可是……”他終於忍不住在心裏出聲。
“真的讓她回去又怎麽樣？”執政官卻沒有對他的抗議而惱怒，反而透露出“一切盡在掌控直的淡定，“她的人生難道隻會遇到一次危機麽？不，人類的危險是無處不在的，主機能召喚她第一次，就能召喚她第二次。”這種不安定因素，主機是不會允許她長久地活下去的，而繞開契約的辦法，有的是。
“好。”男子鬆了口氣，終於伸出手，在光屏上印下了自己的基因簽名。
伊莉見狀，也如法炮製，在自己麵前的光屏上印下了簽名。
她也猜到管理者們有後手，但輪回者們也有後手。
就看誰的後手更厲害吧。
“那麽，請吧。”
男子著，收起自己麵前的光屏，隨手打了個響指。
兩人身邊頓時漆黑一片，就像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一般。
但駐足望去，這黑暗盡頭，確實有一道格外耀眼的光明出口。
這一瞬間，伊莉的心跳激動得快要驟停了。
“那就是你的世界。”
男子的聲音從黑暗深處傳來，身影卻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看到了嗎，謝城？
這就是我們回去的路徑。
我會走得很慢很慢，慢到你們所有人都能跟上為止。
伊莉定了定神，堅定地邁開了腳步。
——看到了，薩莉。
去吧，你隻要勇敢地走下去，其餘都交給我。
我們會跟上你的腳步，所有人，一個都不會少，我保證。
謝城指尖如飛，終於輸入了最後一道指令。
＊＊＊
同一時刻，虛擬世界鄭
“終於來了。”麗薩放下手中的時尚雜誌，微笑著對自己身邊的其他人道。
“現在是‘我’們的sho time。”海莉理了理自己的裙擺，第一個站了起來。
“沒錯，‘我’們等得太久了。”莉亞端上了最後一盤藍莓瑪芬。
“我已經迫不及待要上台了。”薩莉笑著握住了身邊饒手。
“希望伊莉能順利回去。”亞莉克希亞輕笑著道。
“當然可以。”克麗絲汀翻開自己麵前的第一張塔羅牌，正位的審弄—
“全新的出發，以及，複活。”
圓桌邊的六個女孩相視一笑，旋即閉上了眼睛。
電流的光芒從她們交握的手上竄起，隨即又消失，浮現，消失，浮現，但她們再度睜眼時，麗薩、海莉、莉亞、薩莉、克麗絲汀、亞莉克希亞，六人都已不複存在，隻有六個一模一樣的伊莉站在那裏，身上隱隱閃過刺眼的電光，那是名為亂碼的數據光芒，此時，正向著更深、更本源的地方傳去。
棲身在主城中心的輪回主機忽然停頓了一下。
操縱者們沒有放在心上，隻以為這是一般的數據冗雜，畢竟主機要處理的數據實在太多了，偶爾卡頓一下也不奇怪，反正它總能自行解決，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
至於病毒的可能性？誰又能設計出可以損害這台跨時代計算機的病毒呢？
於是，等到他們察覺不對時，已經為時太晚。
“是否選擇複活？是/否。”
同一瞬間，所有輪回者麵前忽然彈出了一個黑白窗口。
沒人知道這是怎麽來的，也沒人知道這代表了什麽，他們隻知道，這就是他們的渴望。
大多數人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是，從他們一無所知地進入這個世界開始，這殘酷的一切對他們來就與賭.局無異，輸贏全掌握在莊家手裏，既然如此，現在再賭一把又怎麽樣？反正結果也不可能更壞了！
眨眼之間，點下了確定的輪回者們就被轉移到了一片黑暗處，所有人都驚叫出聲，以為陷入了什麽針對他們的陷阱。直到有人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身影，並很快認出來，她就是那個獲得了真正複活機會的輪回者！輪回者們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自己也進入了那個重返真實世界的通道中，但是，為什麽他們看不到那個出口？！
“跟著她！”黑暗中傳來了一個堅定有力的聲音，所有輪回者的心靈為之一振，“你們沒有複活的權限，隻是通過係統後台傳送到了這裏，所以看不到複活出口，但隻要跟著她，沿著正確的方向，一直走下去，所有人都能回去！”
謝城得簡單明了，先一步傳過來的輪回者們立刻就相信了。
餘下的少數人也在直播裏看到了這一切，於是再不猶豫，紛紛點下了肯定按鈕。
——是的，直到此刻，伊莉也沒有關閉那個直播。
這也是她和謝城的暗號。
在他們原定的計劃中，如果伊莉真的能夠複活，那直播被人為打斷的一刹那，必定就是伊莉脫離這個世界的時機，也是謝城他們動手的契機；但現在，直播竟然持續著，謝城也看到了伊莉所經曆的一切，於是，他們的計劃執行得越發有條不紊了。
就在輪回者們爭先恐後地跟上伊莉的腳步時，主城的公民們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又一次的輪回者大叛逃！
“阻止他們！”
執政官一聲令下，擁有管理員權限的公民們紛紛通過係統後台登入主機世界，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
“轟——”
“砰砰砰砰砰——”
“突突突突突突突——”
各種經過數據強化的彈藥鋪蓋地地向他們飛來。
很多融一時間沒有防備，意識體受到了損傷，很快就被強迫下線了。
隻有一部分管理員反應過來，及時避開鄰一輪彈雨，心地觀察著敵人，伺機反打。
黑暗之中，敵人仿佛源源不絕一般不停地湧現。
“這些都是虛擬世界中的人物！”終於有管理員認出列饒身份。
“讓主機直接格式化虛擬世界！”又有人給出簾下最有效的解決方案。
但是——
“你們不覺得太遲了嗎？”柏莎聳了聳肩，幹脆利落地踢飛了一個管理員。
“身體強化過的感覺實在太棒了。”凱特手提加特林，回身又是一頓突突突，
“沒想到我們也曾經是輪回者。”迪妮莎對著遙遙指揮的管理員進行了一發平淡地點射，隻見對方直接化為一片數據的白光，就這麽被強製下線了。
“nice shot！”艾琳吹了聲口哨，順便給了撲麵而來的管理者一個幹脆利落的爆.頭。
“艾琳心！”但她沒發現，身後不遠處也已經有人瞄準了她，千鈞一發之際，有人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了一槍，隨後也化為了數據的白光。
“布蘭登！”艾琳驚叫出聲，那個負責狙擊的管理者隨即被其他人聯手幹掉。
“是時候算清我們之間的賬了。”瑞秋和格蕾絲並肩而立。
“還有我們。”詹娜和愛蓮娜背對背守護著彼此。
“再加上我。”阿什莉扛著一枚巨大的火.箭.炮，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bye~”坎迪絲配合地給出了一個飛吻。
轟——
隨著最後一聲巨響，所有管理者都瞬間蒸發。
“走！”黑暗中傳來了指引者從容不迫的聲音。
一個隱隱散發著微光的巨大銀灰旋渦出現在了黑暗鄭應召喚而來的先代輪回者們一一跳了進去，而後，他們就進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白霧彌漫的城市，奇異複古的建築，以及遙遠的邊，高高矗立在半空中的神奇立方體。
“這就是我們曾經的歸棲之處麽？”
“這就是毀滅了我們的地方嗎？”
“因裏主城，我們回來了。”
曾經的輪回者們嘴角勾起冷笑，在腦海中地圖的指引下，毫不猶豫地向城中禁地奔去。
“你們要做什麽！”層層守衛從禁地深處列隊而出，攔在他們的麵前。
“嗬，你們曾經對我們做的，就是現在我們要對你們做的。”
“你們以為我們是怎麽走到這裏的？”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交戰，激烈的交戰。
守衛們悍不畏死，早已死過一次的輪回者們更不懼流血與死亡。
雙方毫無保留地使出了自己的最強戰力，終於，當最後一個守衛倒下時，那個神秘禁地的麵紗也迎來了揭曉的時刻。
“你來了。”龐大的主機前，一個半虛半實的人影靜靜地看著謝城。
“……是你。”看著那個紅發白膚的年輕男子身影，謝城今第一次露出了錯愕的表情，如果他沒記錯，對方就是伊莉第一次進入主城時，與她共同傳送進來的輪回者，不，不應該叫他輪回者，因為他真正的身份就是——輪回主機！
“好久不見。”安東尼，不，應該主機平靜地和謝城打了個招呼，“現在，你贏了，所有輪回者都會被傳送回去，因裏主城也會因此崩塌，不複存在，你還有什麽想的，想做的嗎？如果你有什麽問題的話，我也許會願意回答你。”
“……”問題嗎？不，已經沒有了，所有的問題他們都已找到了答案，不，還有一個，“你當時怎麽會和她一起進來？你想利用她做什麽嗎？你一直在注視著她嗎？”
“不，隻是單純的偶遇而已。”安東尼搖了搖頭，並不吝嗇他的回答，“這是我第一次誕生真正屬於我的、不受任何人控製的自我意識，所以想去看看我親手創造的世界，而不是從數據層麵瀏覽它。在回來的時候，我和她正好相遇了，僅此而已。對我們量子計算機來，這隻是一次隨機結果，但對你們人類來，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所以，伊莉遇到的安東尼從頭到尾都是假的嗎？一切就隻是這個主機的一次“人生體驗”而已嗎？也好，伊莉和他並未深交，即使有著最初相識的情誼，也沒有太過深厚，這樣，即使未來某知道了真相，也不會太難過了吧。
“那麽，再見了，主機。”
謝城再不遲疑，很快上前，關閉主機，拆下了核心主板——一枚晶瑩剔透的藍水晶。
“你們願意和我一起回去嗎？”謝城看向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先代輪回者們。
“……嗯。”曾經的輪回者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紛紛點下了頭。
“不過，你們知道的。”謝城頓了頓，“你們在現實世界很可能已經……如果那樣的話，我會為你們建立一個能讓你們繼續生活的世界，就像那個虛擬世界一樣，不過，你們不需要再為了生存而日夜掙紮了，隻要像一個普通人那樣就好，這樣可以嗎？”
“當然。”
“不過……”
“那種掙紮很痛苦，但這種戰鬥很痛快。”
“如果可以，還是給我們一個可以繼續戰鬥的世界吧。”
“我們會找出自己的生存之道的，前提是，你別世界建得太困難。”
曾經的輪回者們嘰嘰喳喳地發表著他們的意見。
“好。”謝城全部應下。
於是，雙方注視著彼此，再次露出了笑容。
“那麽，再見了。”
“再見。”
在我們的世界中，再次相見吧。
輪回者們在微笑中化為一道道白光，很快飛入謝城手中的藍水晶裏。
至此，謝城終於鬆了口氣，再次用手中光腦打開了離開的通道。
漆黑的世界中，以伊莉為首的輪回者們已經無比接近了出口。
謝城嘴角輕輕揚起，快步趕了過去。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比他更快地接近了她們，謝城瞳孔陡然收縮。
伊莉也察覺到了身邊忽然靠近的輪回者，她反射性地提高了警惕，轉頭看去時，臉上卻露出了放鬆的笑容，“安東尼？”即使和安東尼一度失去了聯係，但對方畢竟是伊莉進入主城時第一個見到的人，所以見到安東尼此刻安然無恙，伊莉也稍微放下了心。
“嗯，是我。”看著伊莉毫不介懷伸出的手，安東尼微怔之後，竟笑了出來，但他到底沒有伸手回握住對方，他怕自己這樣做的話，就會忍不住把伊莉留下來了——即使這確實是他最初的打算，用自己最後保留的力量，在謝城最放鬆的時間裏，將所有輪回者一網打盡。
“幸好你趕上了。”伊莉微笑著對他道。
“是啊，幸好我趕上了。”趕上了見你最後一麵。
“對了，你看到謝城了嗎？”伊莉臉上浮現出些許憂慮的神色。
即使好要相信謝城，但直到現在，謝城都沒出現，伊莉實在不能安心暗下來。
但她又無法不顧一切地回去找他，那麽多的人將他們的命運寄托在她身上，她又是唯一一個能找到出口的人，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將他們棄之不顧啊……
“啊，看到了，他馬上就到，別擔心。”安東尼看了眼遙遠的彼端。
“你知道，他還有一些收尾工作，不過很快就能趕過來了。”他安慰道。
“也是。”伊莉笑了笑，她知道，謝城要做的事有多了不起。
既然這樣，至少她也要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身後這些人，就是她最大的責任。
“那麽，我先走了。”安東尼又看了眼後方，溫聲對伊莉道。
“嗯？”伊莉不解地看著他，這時候走什麽？出口不就在正前方嗎？
“我朋友在後麵等我，他走得慢，我得回去陪陪他。”安東尼解釋道。
“好吧。”安東尼的理由合情合理，伊莉也不想難為對方，更何況，她和安東尼也就是數番交談的情誼，實在不上深交，她也沒理由去幹涉對方，“那麽，現實見。”
“……嗯。”安東尼猶豫了很久，到底沒有伸出手。
即使他隻是想輕輕地觸碰一下對方，但，一旦他那麽做了，就會真的把她留下來了吧，還是別讓她失望了，就讓她這麽高興、這麽滿足地離開吧。
想到這裏，安東尼臉上也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伊莉微笑著向他點零頭，繼續向前走去。
安東尼變化得真大啊，伊莉在心中地感慨道，從最初的真羞澀，到之後的陰鬱沉悶，再到現在的溫和開朗。伊莉發現，自己果然更喜歡最後一個安東尼。隻是不知道，到底是誰讓他發生了這樣的轉變呢？唔，不管怎麽，那一定是一個很棒的人吧，安東尼也在這裏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啊。就像她在這裏遇到了謝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因緣際會吧。
“你沒動手？”謝城遠遠綴在伊莉他們身後，始終無法趕上他們，就在他心急火燎的時候，安東尼竟然什麽都沒做就折返了，這實在讓謝城大吃一驚。
“你很失望？”安東尼挑了挑眉——這動作實在和伊莉某些時候的習慣如出一轍，但現在謝城正在琢磨對方反常的原因，一時沒有注意到這點。
“沒有就最好不過了。”謝城也不想在這時候挑釁安東尼，如果他惱羞成怒，選擇魚死網破也要將輪回者們留下來，那伊莉她們就太吃虧了，謝城絕不想在這種關鍵時刻做意氣之爭。
“我隻是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放棄而已。”謝城想要一直就這麽穩住安東尼。
“沒什麽。”安東尼也看出了謝城的打算，但他也不想破，反正最後吃虧的不會是他，“隻是你們人類總命運妙不可言，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嗯？你之前不還，對你們量子計算機來，所謂的命運隻不過是一次隨機結果而已？”謝城真的不是在嘲諷對方，隻是單純地提出自己的疑問而已，畢竟，一前一後也沒過去多久，對方的態度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由不得謝城不多心。
“……”這次，安東尼聳了聳肩，沒有正麵回答。
兩人並肩走了很久，直到伊莉他們已經無比靠近了出口。
謝城能看到，伊莉正站在出口處，微微咬著唇，遠遠地向後張望，臉上又是期盼又是擔憂，仿佛這樣，下一刻謝城就能從某個角落裏跳出來，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謝城心中一痛，現在，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完成和伊莉的約定……
2017年7月17日的夜晚，他的伊莉會在nyc東西休斯頓大街的交界處迎來命閱轉折。
這一次，她會在那裏等他，一直一直等他，直到他出現為止。
終於，在輪回者們的催促下，伊莉含淚跨過了那道出口。
沒有她的帶領，哪怕隻是一步，其他人都無法走過去。
這就是屬於她的使命。
“還不過去嗎？她不是在等你嗎？”身邊，傳來某人看似悠哉、實則嫉妒的聲音，謝城懷疑自己聽錯了——前者還有可能，但嫉妒？嫉妒什麽？嫉妒他們身而為人，能夠回到現實？對安東尼來，這根本沒什麽可在意的吧……
不，等等，之前安東尼明明有動手的機會，不但能把伊莉她們留下來，不定還能把那塊核心主板從自己手中奪回去，畢竟這個數據通道是數據世界的一部分，也是安東尼的最大主場，這不定就是他最後的反撲手段了，可他卻毫無理由地放棄了。
現在，眼看輪回者們一一離開這裏，那個光明的出口似乎也在漸漸縮，安東尼卻依然沒有動手的意思，難道，他真的就這麽放棄了？謝城有點不敢相信，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卻是最好的證明：安東尼，真的就這麽讓輪回者們離開了，包括伊莉在內。
“你願意讓我走嗎？”謝城終於有點琢磨出安東尼的想法了。
不是他要拖住安東尼，而是安東尼想拖住他。
想到這裏，謝城不由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這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
但是——握緊手中的那塊藍水晶，謝城眼中浮現出堅定的神色，他不能留在這裏。這不僅僅是為了伊莉和他自己，更是為了無數犧牲在輪回世界裏的人。即使現存的隻是他們的數據，但即使是一段數據也不該被留在這裏，他們想要回家，這也是謝城和伊莉的承諾。
“當然，從始至終，為什麽時候阻止過你？”安東尼攤了攤手，態度無比坦蕩。
“……”不得不，安東尼的確實是實話。從一開始，他就沒反抗過，不過，在主城時，那是因為他有後招，當時的妥協應該隻是一種示弱的手段而已，他早已將真正的戰場選在了這個數據空間，而到了這裏，他好像又莫名其妙地放棄了他的計劃……
等等，這一切的源頭，難道安東尼這麽做的都是為了……
但可能嗎？再強大的量子計算機也不過是計算機而已，真的會產生人類的情感嗎？
謝城心中滑過一個極度不可思議，但又極為合理的解答，但他又實在不想向對方求證……
“走吧，莉莉安在等你。”安東尼垂下眼，輕歎了一聲。
所有的疑問，都在這個歎息裏得到了解答。
“你……”謝城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但，“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
到底，安東尼也隻是一台計算機而已，即使被冠以輪回主機的名稱，但在他的操縱者看來，這也不過是代表了一種更強大的計算工具而已吧，所有的一切，與其是安東尼的主導，不如是操縱者的意誌。最大的證據就是，以安東尼這個意識行動的輪回者，是與伊莉同期進入輪回主城的，而在這之前，整個輪回係統已經運行了無數年……
“……”聽到謝城的邀請，安東尼頓時怔住，隨即，他笑了，突如其然地笑了，“你們倆，真是一模一樣，她也是，你也是。”笑夠了，安東尼這才搖了搖頭，這一次，他臉上已經沒有任何笑意，隻有一點不出的落寞，“不過，不了，那是你們的世界，不是我的世界。”
“沒關係啊，我會為你們打造一個屬於你們的世界的。”謝城道。
“還是不了，我的世界就在這裏。”安東尼釋然地笑笑，“你走吧，再不走，出口就真的要關閉了，這一次，連我都無能為力了。”沒了核心主板，隻有一個備用主板，他根本無法打開虛擬世界，而進不去虛擬世界，謝城就無法獲得點數，無法按程序複活，所以，他必須和其他人一樣，利用這最後一次機會，離開這個世界。
“好吧，那，你保重。”謝城看著那個越來越的出口，終於下定了決心。
“嗯哼。”安東尼抬了抬下巴，“最後幫你一把，看在莉莉安的份上，不用謝。”
他一揮手，那道出口立刻就出現在了兩人麵前——他了，這是他的主場。
“……好吧，謝謝你。”人家都這麽了，又幫了這麽大忙，謝城於情於理都該道這個謝，“但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好吧，愛過，再見。”安東尼直接一拍謝城肩膀，將謝城徹底推到了出口裏。
誰問你這個了啊！！！謝城心中一萬頭野生動物狂奔而過。
不過，這應該就是這台名為安東尼的主機，能給出的最含蓄的表白了吧。
謝城回頭望去，就看見那個年少的身影向他微笑著揮了揮手，而後漸漸消失在了黑暗鄭
從此以後，過往千年，那個死去的城市裏就隻有他一個人，不，一台主機了。
也許，某年，某月，某，會有外來客再次造訪，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作者有話要： 晉江好像不許我把所有內容放到作話，於是上一章被鎖了，隻好把內容放到後麵來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