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這裏需要我

  “通知部隊停工休整，明日辰時集結開拔。”席牧淳轉頭對身旁的達木塔說道。


  “讓我說準了吧.……”達木塔朝身後的城樓努了努嘴，抱著膀子涼涼地說道：“留下個爛尾工程，看你咋辦。”


  “嘖……”席牧淳看著建了一半兒的城樓直嘬牙花子：“你個烏鴉嘴。”


  左右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眾人隻好先將傳旨的隊伍安頓好，回到州衙再做計較。剛進大門，席牧淳猛然停下腳步，一臉尷尬地說道：“咱好像忘了個人。”


  身後的達木塔也跟著停下腳步，眉頭微微一皺，心領神會地說道：“還好想起來了，要是把他忘在這，他得哭一個月。”


  “把誰忘了？”劉雲撓了撓頭，沒心沒肺地問道。


  “你可真沒良心，還能有誰，杜寶唄，他還在西和州主持大局呢.……”席牧淳說著轉頭衝身旁的傳令兵說道：“速速派人快馬加鞭趕往西和州，讓杜寶大人率領部隊來興州與我們匯合，還要將楊老和魏淑芬將軍的骨灰靈位都請回來。”


  眾人聞言恍然大悟，豐滿搓了搓自己的大臉，細聲細氣地說道：“這幾天過得太輕鬆寫意了，還真把這個冤家給忘了。”


  回到州衙，眾人各自打點行囊準備踏上歸途。酉時，席牧淳在州衙設宴款待了前來傳旨的太監和衛隊首領，一頓酒喝得賓主盡歡，直到亥時過半才結束。


  送走了客人，親友團在州衙後堂繼續一邊喝酒一邊談天說地，各自訴說著在這次戰爭中的回憶，仗打贏了，明天就要走了，眾人在欣喜之餘，心裏還留有諸多不舍。


  醉眼朦朧，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在席牧淳眼前滑過，魏淑芬、楊老、衛隊首領、周複、趙玥、邢策.……還有數萬名宋軍將士，他們為了打贏這場戰爭而來，卻沒有看到勝利的那一天，如今活著的人加官進爵，而他們則永遠將一縷忠魂留在了這片邊疆的熱土上。


  想著想著，席牧淳的眼圈就紅了，但眾人都已經喝得醉醺醺的，自顧自地叨念著印象最深的那場戰鬥，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傷感。


  “我……我就後.……後悔，為……為啥最後一戰我……我病倒了……”達木塔端著酒壺踉踉蹌蹌地來到席牧淳身邊，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含混不清地說道：“我……我要是在戰場上，哪.……哪輪的到你.……你攻城？”


  席牧淳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端起一杯酒與達木塔手中的酒壺碰了碰，隨後一飲而盡。


  “你……你個棒槌.……把城樓給……給弄塌了……”達木塔憨笑著說道：“現在傻……傻了吧，剩下的活誰.……誰來幹？”


  “我來幹……”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杜寶笑眯眯地走進了後堂。


  “哎呀，你可算來了……”眾人看到杜寶，都嘻嘻哈哈地圍了過來，拉著他就要往嘴裏灌酒。


  剛進門就被灌了一肚子酒，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的杜寶跑到門口嗷嗷一頓吐，好不容易恢複清醒再次回到後堂，一群醉貓已經沒幾個清醒的了。


  “將軍，下官有些話想跟您說.……”杜寶湊到席牧淳身邊，拉著他的袖子說道。


  席牧淳醉眼朦朧地看向杜寶，微微一笑說道：“你剛才說你來幹是什麽意思？”


  杜寶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氣說道：“將軍，我想留在這裏，不想回臨安了。”


  “啥？”杜寶這一句話讓席牧淳酒醒了一半兒，反手拽住他瞪大眼睛問道：“你要抗旨？是不是活膩了？！”


  杜寶聞言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自打開戰以來，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接管政務，治理州城，穩固後方，時間長了就發現，我雖然出身兵部，但的確在打仗上沒什麽天賦，更不可能成為嶽將軍那樣的文武全才，所以將來還是老老實實走文官的路。”


  席牧淳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兩府三司六部皆是文官居多，就算你有心離開兵部，回到臨安再行請奏也不遲啊，此次聖旨你連升三級，已達從四品，不管去哪個衙門都可以看當大任了。”


  “將軍，我也知道回到臨安定有飛黃騰達之日，但這裏需要我……”杜寶堅定地搖了搖頭：“大戰之後，興州與西和州人口銳減、滿目瘡痍，這裏急需主持大局之人，如果我就這麽走了，這兩座州城怕是會一蹶不振，還如何作為抵禦金國的前沿呢？”


  席牧淳歎了口氣問道：“你就不怕皇帝怪罪？”


  “皇帝已經給我們升了官，但是沒給職務，隻有一種可能，他還沒想好怎麽安排我們.……”杜寶聳了聳肩，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我留在這裏，反倒是給了陛下解決了一個難題。”


  杜寶說的很有道理，席牧淳雖然感覺心中有些不舍，但也不願再規勸，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你都想好了，就隨了你的心願，回去之後我去跟皇帝說說。隻是西北邊陲，貧窮困苦，難為你了。”


  “沒啥的……”杜寶擺手笑了笑說道：“此地民風淳樸，風景秀麗，端的是個好去處。”


  席牧淳沒再說話，端起酒杯與杜寶碰了碰，仰頭一飲而盡。


  次日辰時，大軍已在城外集合完畢，一眾將領簇擁著席牧淳走出城門，杜寶則一路送了出來，跟在他後麵的還有兩個熟人，樹根和翠花。


  “你們也不回去了？”席牧淳看著樹根和翠花皺眉問道。


  小夫妻同時搖了搖頭，自打重新變成了人，兩人的心智也開始慢慢成熟，之前兩人一直在跟隨侍奉楊升，楊升遇害後，兩人就在西和州安了家，每天過著平靜的生活。


  “楊老的英靈留在了這裏，我們就在這裏守著他.……”樹根撓了撓頭說道：“我們在西和州城外的山裏給楊老立了個衣冠塚，今後每年都回去祭拜的。”


  看到二人如此有孝心，劉雲感動的稀裏嘩啦的，走上前將兩人緊緊地抱在懷裏，半晌之後才起身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無言轉身而去。


  “將軍，還有一樣東西要給您帶走……”杜寶說著，伸手指向城外遠處，眾人循著他的手勢望去，隻見隊伍的最遠端，立著兩個華蓋。


  “那是啥？”席牧淳轉過身來奇怪地問道。


  “萬民傘……”興州與西和州百姓自發送的，杜寶笑著說道：“昨日我來的時候西和州百姓就讓我帶來一個，進入興州城時這裏的百姓也看到了，連夜又做了一個。”


  席牧淳聞言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安民理政你是頭功，這傘應該留給你。”


  “這是感謝大軍救百姓於水火的，理應將軍帶走……”杜寶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將軍且放心，杜某留在這裏，萬民傘將來有的是。”


  “哈哈哈……”席牧淳大笑著拍了拍杜寶的肩膀，沉聲說道：“兄弟，你要保重，我們在臨安等你，幾年後你政績卓然，位列三公，還是要回去的。”


  “借將軍吉言……”杜寶也笑得很開心，隨即抱拳拱手衝一眾將領大聲說道：“兄弟們，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