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8 我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我覺得創新是我們有新東西。而且我們有很好的證據做支撐。我們能很好的證明其利弊所在。」
「但是我以為的創新,絕對不是現在的樣子!」
黃老昂起頭,右手舉起,彷佛手持長槍,在和那條看不見的惡龍戰鬥。
勇者,他是一名真正的勇者。
「我是一名心胸外科的醫生,我只是一名心胸外科醫生。」黃老隨即強調道,「胸腔鏡手術,是我很喜歡的一個手術方式,大家都知道腔鏡手術可以降低患者的手術創傷,縮短住院時間。」
「可是在我看來,一名胸腔鏡的術者需要至少100-200台手術的練習才能勝任這種手術。」
「而且這還是水平比較高的醫生操作下才能達到的程度。」
「但我一直沒有放棄對我們國內胸外科醫生的培訓。」黃老放下手,面色澹然的說道,「過去手術滿是鮮血和內臟,未來手術會是部件和數據。這是只存在於科幻小說的事情,如今卻走到了舞台上。」
「我很喜歡這種變化,可是變化要有堅實的基礎!」
「大量採用新科技,卻甚少評估其後果,一切只為了掙錢,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
「胸腔鏡的廠家向臨床醫生推銷,只說微創,卻很少提及微創的風險。」
「你們,拿著胸腔鏡設備向FDA提交審批流程時,說會對醫生進行九周的培訓。
但醫生如果知道要進行九周培訓,就不會購買胸腔鏡,所以你們就在豬身上操作兩次,另一個醫生在旁邊監督,說十場手術就能熟練操作機器了。」
「我再次重申,胸腔鏡設備能替換從前所有的術式,可是絕對不是只在豬身上操作兩次就能進手術室,用在患者身上的!」
「老闆,您消消氣。」周從文安慰自家老闆,但是他沒用中文,而是用純熟的英文和老闆交流,也是說給其他人聽。
黃老看了周從文一眼,點了點頭,他的手背過去,腰背也彎了下去站在一邊。
眾人瞠目,看見黃老把舞台讓給周從文,讓給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年輕人,都不知道要發生什麼。
尤其是大和田深也,他恍忽之中彷佛回到了幾十年前,又一次看到黃醫生重回少年,站在世界舞台上單槍匹馬挑戰整個心胸外科的那一幕。
「老闆說的是過去,據我了解,達芬奇公司生產的達芬奇機器人也是如此。」周從文朗聲說道。
角色的替換並沒有給人一種滯澀的感覺。
剛剛說話的是黃醫生,現在說話的是周從文,可是所有人都覺得只有一個人在說話。
那個角色,
那個少年,
那個勇者,
從來都沒有變。
「我看過宣傳的錄像,知道這是一種新技術,絕對能用在臨床。」
周從文說著,微微一笑,抬手盤了盤自己的小平頭,沙沙作響。
「自從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開始,三年的保密期過去,軍方的技術開始流入市場,互聯網和相關的應用、開發被資本推起一個迅勐的浪潮,開始了嶄新的大時代。」
「經濟危機,互聯網泡沫都是必然的產物,這裡不展開講。我要說的是達芬奇機器人,這種為了前線醫療救援而研製的一種設備。」
「我很看好它的應用,但就像是老闆說的,至少要200台手術才能讓醫生熟練掌握。而那之前,比如要做好培訓工作。」
「可惜,據我所知廠家只是以賣機器為主要目的,培訓工作做的卻極少。」
「現在回想起來,以胸腔鏡為例子,我是在做了兩三百場手術后才真正感覺自如。也就是說,自己可以很熟練了。經驗不足的人操作手術機器人,會增大了病人發生併發症或損傷的概率。」
「新技術的推廣是必須的,也是必要的,可是速度不能快。」
周從文嘴角的笑容像是凋刻上去的一樣,他從容的說著。
「話題回來,我們說二尖瓣夾子。」
「這是我和老闆研究出來的一個新設備,它有用么?我相信看過手術錄像、直播的你們都知道它的出現是心臟外科、心臟內科的一個劃時代的改變。」
「它可以重新定義心臟手術。」
「可是!」周從文提高音量,掃了一眼所有人,「引用501K流程,用10例手術就讓二尖瓣夾子進入臨床,這是我、老闆都不想看見的。」
「這是醫療,所有的內植入物都要經過漫長、縝密的研究,找到副作用,盡量穩妥才可以。」
「這麼快就進入臨床,降低成本的時候是不是也用501K流程把二尖瓣夾子里的金屬鈦鎳合金換成金屬鈷呢?」
周從文嘴角的笑容像是一把刀,扎在勞倫斯的心上。
這對師徒做的事情在勞倫斯看來毫無意義。
可是他們就這麼做了,而且是當著無數醫生的面、當著很多廠家的面,甚至是當著資本的代言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做出來。
肆無忌憚,猖狂到了極點。
501K流程是怎麼通過的,勞倫斯很清楚。
不光是醫療器械,甚至包括藥品都是這樣。
奧施康定這種鎮痛藥物,理查德那個傢伙不是一步一步做通FDA的工作,正在推向臨床么!
這一切都是檯面下的潛規則,而如今那個叫做新技術的檯子被那個老人和這個少年給掀開,露出裡面的真相。
勞倫斯搞不懂,一直很支持新技術的黃醫生為什麼會這麼做。
雖然黃醫生說的簡單、通俗、易懂,沒什麼聽不懂的地方,可是勞倫斯還像是在做夢。
與會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沒人想到黃醫生和周醫生竟然對自己剛剛創建的新術式給予致命一擊。
如果換做是自己,自己創立了一個嶄新的術式,劃時代的術式,肯定希望它越早進入臨床越好。
因為那代表著學術界的聲望。
沒有一名醫生會拒絕用自己的名字來命名一個新術式。
可是黃醫生和周醫生似乎並不這麼想,他們揭開了表面的和諧,露出桌子下的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