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6 讓人崩潰的熱情(下)
「陸老師,麻煩您幫我扶一下鏡子,就這個角度,不動就好。」沈浪的話語還是那麼客氣,還是那麼的熱情洋溢。。。
陸天成站在助手的位置上,滿腹狐疑。
沈浪說讓自己指導他手術,怎麼他自己就做上了?還是說他做手術讓自己看著,避免哪裡做呲呢。
扶鏡子,這不是助手乾的活么。
「陸老師,對,就這麼幫我扶一下就行。」
「沈浪,你年紀輕輕的還要人幫忙扶著,出息。」麻醉醫生低著頭記錄數值,嘴裡開始跑火車。
「這不是陸老師來了么,找陸老師扶著總要比找護士妹妹幫忙扶著好。」沈浪的火車跑的比麻醉醫生還要快。
不過這都是老梗,說多了也怪沒意思的,並沒有引起器械護士和巡迴護士的反擊。
陸天成也對這類的火車早都免疫了,他專心看著電視機屏幕。
屏幕上,隱約有一條編織線出現,線頭下面可以看見有金屬物體。
這就應該是定位裝置,在肺小結節旁邊。
沈浪應該切第二個切口了吧,可患者胸壁只有一個定位點,估計這個點是定左右,以免切反,陸天成想到。
他經驗豐富,並不是新手醫生,每一個細節里他都能看出來更多的內容。
但出乎意料,沈浪直接把直線切割縫合器順著唯一的切口順進胸腔。
「沈浪,所有東西都在一個口子里?」陸天成好心的提醒,甚至語氣也用的是疑問句而不是陳述句。
他盡量讓自己的話語變得平和一點。
人在屋檐下么,陸天成可不敢對沈浪耍上級醫生的脾氣。
「哦,我們這面都做單孔腔鏡,切一個小口就行。」沈浪道,「陸老師,您鏡子扶的真好,一看就身經百戰。」
陸天成滿頭大汗。
真特么的!
自己竟然會被一個三年資的小醫生說扶鏡子扶的好!還身經百戰!
這話應該自己說才對吧。
身後手術室的門打開,沈浪沒回頭,「從文,我要開槍了。」
「位置還行,開吧。」周從文的聲音在背後傳來。
陸天成謹慎的扶著鏡子,隨即看見沈浪用直線切割縫合器咔咔咔一槍下去。
拿出直線切割縫合器,安裝釘倉,又是一槍。
楔切結束,沈浪一邊張羅著要溫鹽水,一面開始在手術台上檢查切下來的組織。
「沒問題,我看見小結節了。」周從文道,「那你這面忙著,我去隔壁術間看。」
「好咧!」
在切下來的組織里,陸天成看見了定位錨,看見了小結節。
沈浪把組織交給護士,開始沖洗胸腔,麻醉醫生脹肺……
這些步驟陸天成都熟悉,可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手術做的太快!
只一瞬間,陸天成就想明白哪裡不對勁兒——沈浪根本特么的不是讓自己當老師,指導他怎麼做手術!
陸天成不傻,他很精明、很機靈,還是從事心胸外科十五年以上的老醫生。
這種中層骨幹力量對臨床上的各種細節心知肚明,恍惚后陸天成發現了事情真相!
沈浪根本特么就不是要自己指導手術,而是這台手術就他一個人做,要是沒有自己扶鏡子的話就得器械護士干這活,多多少少會影響2分鐘左右的手術時間。
想到這裡,陸天成差點沒哭出來。
自己一名心胸外科中層骨幹醫生,來到周從文的醫療組,要做的工作竟然是扶鏡子!
沈浪對自己那麼客氣,也只是為了讓自己扶鏡子!
自己和器械護士等價,甚至都不如護士妹子幹活乾的多。
想明白一切的陸天成覺得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他想做點什麼,以便給周從文留下好印象。
但整台手術他什麼都沒做,也做不了,更不需要他。
眼睜睜看著手術結束,陸天成風中凌亂。
曾幾何時,就在不遠的一年前,江海市三院心胸外科做眼前這種手術需要至少3名手術醫生,術程2小時左右才能做完。
而在周從文的醫療組裡,沈浪這兒一個在陸天成看來完全沒資格主刀的小醫生獨立手術,用了……
陸天成回頭看了一眼時間,用了15分鐘解決戰鬥。
這就是微創手術么?陸天成有些茫然。
忽然,他看見沈浪讓麻醉醫生脹肺,在肺葉脹到最大程度的一瞬間把唯一的小切口最後一針縫上,熟練的打結。
「引流,沈浪你沒下引流呢!」陸天成終於抓到了一個錯誤,而且還是這麼弱智的錯誤,他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陸老師,咱們這面做單孔腔鏡,不用下引流。」沈浪手裡含著的線剪子剪短最後一線,患者開始躁動。
手術配合的真好,然而陸天成沒時間感慨,他怔怔的看著手術室里其他人。
沈浪胡說八道,其他人總要提醒一下才對吧。
可是無論麻醉醫生還是器械護士都沒說話,器械護士和巡迴護士在查數,專心致志。
麻醉醫生則已經開始推葯、促醒、準備拔管,各自忙碌。
這手術做的……陸天成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被顛覆的細碎細碎的。
「陸老師,您等我一下,我去送患者再接患者。」沈浪把患者抬上平車后麻利的說道。
「不是護士接么?」陸天成怔怔的又問了一句傻乎乎的話。
「人太少啊,實在沒有那麼多人手。」沈浪一邊說著,一邊收拾患者的東西。
片子、病歷、衣服、鞋……沈浪像是強迫症患者一樣嘴裡嘮叨著把一樣又一樣東西放到平車上,隨後又快速檢查了一遍,送患者下台。
陸天成默默的看著這一切,一台手術就這麼完成了,竟然就這麼完成了!
接下來呢?
他覺得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像是在做夢,自己該做什麼呢?
麻醉醫生在收拾機器,更換一次性耗材,器械護士打掃,準備短暫消毒后迎接下一個患者。
自己該做什麼?陸天成茫然想到。
陸天成站在醫大二院大外手術室的走廊里,心中彷彿下了一場雪,白茫茫的一片,分外孤獨。
對了,去找找周從文,看他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