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 的確變了
周從文知道把患者留在這裡有風險,住院就得有個住院的樣子。
但是!
不知道為什麼,周從文總是覺得自己比上一世心軟了少許。
這件事情如果是上一世,他肯定像李然說的那樣,滿臉假笑的和楊老爺子做思想工作,把他勸回去,然後備案。
要是再發現老爺子離開,直接自動出院,想都不用想。
即便是李慶華那面有人情託付,中間有個緩和,因為一而再、再而三的離開醫院辦理自動出院,也沒誰能說出別的話。
但現在的周從文不知道什麼原因心軟了少許,看見楊老爺子遛鳥一樣拎著胸瓶眼扒眼望的看別人打牌的背影,竟然不忍心拉他回去。
一路沉默,周從文回到病區。
他也知道自己哪裡出現了變化,是因為柳小別么?因為這個姑娘的出現讓自己有了「人味兒」?
要麼就是因為又一次看見了老闆,完成前世夙願之後心滿意足?
周從文不知道。
他回去后第一時間和李慶華說了楊老爺子的事兒,並且說了自己的意見。
李慶華開始聯繫患者家屬和托自己入院的人,把一切都講的清清楚楚,並且約患者家屬下班後來醫院。
時間飛快,下班後周從文沒讓李慶華留下,自己獨自坐在辦公室里等患者家屬來。
發現自己哪裡不對,周從文對這種改變也很感興趣。
是系統的新功能么?
周從文瞥了一眼視野右上角的系統面板,見那個小傢伙依舊帶死不活的樣子,面板還是大面積的混沌,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
應該不是系統那個小傢伙的事兒。
周從文只是覺得奇怪,這種改變並不讓他難受,反而覺得很新奇。
想了很久,周從文覺得自己比上一世更願意看人笑,尤其是想到楊老爺子一臉笑容、暫時忘記病痛看人打撲克的樣子,心裡也跟著開心。
誰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周從文也不清楚。
正琢磨著,傳來敲門聲。
周從文抬頭,看見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一臉卑微的笑容,彎著腰,手裡拿著報紙包裹的長方形的東西。
是楊老爺子的家屬,周從文一下子就認出來。
他不是認識這個人,而是認識患者家屬手裡拿的煙和那一臉謹慎、卑微的笑。
就像是自己小時候老師要請家長來一樣,自家老爺子臉上就是類似的笑。
「你好。」周從文站起來,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請進,請進,你是楊老爺子的家屬吧。」
「是我,是我,對不起,我爸給醫院添麻煩了。」患者家屬忐忑的說道。
說完,他拉著楊老爺子進來。
老爺子也知道自己犯了錯,雖然他似乎並不服氣,但還是低著頭,擺出認錯的架勢。
「坐吧,沒那麼嚴重。」周從文笑呵呵的說道,「是這樣,我先說一下老爺子的病情。」
周從文從結核性胸膜炎開始講起,然後講到胸腔閉式引流,再接下來開始講患者現在應該吃什麼才能補充營養。
楊老爺子和他兒子都聽傻了眼。
他們以為來醫院見到醫生的時候,醫生會疾言厲色的訓斥一番,然後說明情況,要是再走就辦理自動出院手續。
從前在傳染病院住院的時候就是這麼處理的。
萬萬沒想到的是周從文一臉笑容,並沒有說擅自離院的事情,反而從頭開始講病情。
兩人一頭露水的聽著。
說到最後,周從文看著楊老爺子,「擅自離開醫院是不對的,老爺子,你知道錯了吧。」
「是是是,我知道。」楊老爺子垂頭喪氣的說道,不敢反駁。
他已經被兒子訓了好長時間,真怕又被扔回郊區的傳染病院。
「道理大家都懂,這裡是知情同意書,你看一眼,都簽個字。」周從文拿出一張溝通交給患者家屬。
隨後他又拿出印泥,打開蓋子。
這種事情雖然周從文肯退半步,但文件還是要齊備,光簽字不夠,還要按手印。
「我現在說的,二位要仔細聽。」周從文很慎重的說道。
「嗯嗯嗯。」楊老爺子和他兒子連連點頭。
「離開醫院有很多風險,我剛剛都交代過了,但醫生不是警察,患者也不是犯人,我們沒有權利限制人身自由。」
楊老爺子和他兒子怔住,周從文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知情同意書,看完之後簽個字,按個手印。如果出現一切問題,不要說我們沒說過。」
「然後呢,周醫生?」患者的兒子詫異的看著周從文。
「一會我給老爺子的胸管加強縫一針,盡量保證安全。」周從文淡淡說道。
呃……患者家屬有點懵。
「我們醫生、醫院該做的都做到,該說的都說到,其他能做的就是盡量保證安全。」周從文笑了笑,「簽字吧。」
兩人迷迷糊糊的簽了字,楊老爺子似乎明白了周從文的意思,他站起來拉著周從文的手說,「周醫生,謝謝,謝謝。」
「別。」周從文很認真的胡說八道,「老爺子,再看見你跑出去,別說我們不客氣。」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笑,像極了一對損友在開玩笑。
去處置室打麻藥,周從文給患者的胸管固定了兩針,結結實實的把胸管綁住,和皮膚、肌肉固定在一起。
隨後周從文又用大白膠布把胸管連接的位置纏了個結實。
就算是不小心碰到,只要不是有意往下薅,絕對掉不了,周從文這回放了心。
送他們出門,周從文收拾處置室,聽患者家屬說道,「爸,你省點心。」
「你沒看周醫生的意思么,要保持心情愉快,病就好一半了。我自己多小心,周醫生還給我加強縫合了兩針,沒事!」
「有事兒就晚了!」
「我自己小心著點,每天就溜達溜達看一眼,在醫院真的是太無聊了,人都快被憋瘋了。沒事,你放心,你爸我還沒老糊塗。」
……
……
註:當年我還年輕,看著這位老患者遛鳥一樣拎著胸瓶去市場買好吃的打牙祭,覺得特別有意思。